“出事了，完了，人沒了，沒了，沒了……”
“出什麼事了？你說清楚，誰沒了？誰沒了？”我口齒一清地問着，拖着體力不支的身體滾下牀，腦袋一陣眩暈，赤着雙腳跪在牀邊，半趴在牀沿上，用盡全力扯着嗓子叫，“你快說呀？楚承……楚承他怎麼啦？”
允凡被屋裡的動靜驚到，急急地推開門衝進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欲把我扶起來：“舒諾，你怎麼摔到地上了？怎麼啦？電話裡說了什麼？”
“齊陵山的盤山公路，車禍，連人帶車摔下來，現在……”明奇有氣無力，“迎風湖的水庫裡，只有車……沒有人……找不到人……找不到……”
齊陵山，盤山而上，彎彎繞繞多過山路十八彎，某倆轉變處一側傍山，一側居高臨湖——水深數米的迎風湖。
臨近齊陵山那一段，又恰是水流最急的地段。
楚承，楚承他怎麼會跑到那兒？那麼高那麼險的地兒，他，他……
霎時，我如同墜入到十八層地獄的最底層，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楚承！楚承！
夢裡，全是楚承！
他雙眼腥紅如暴怒的獅子，絕望而憤怒地衝我咆哮：“舒諾，我恨你，恨你，恨你……”
他邊吼邊往後退，不肯聽我的解釋，不給我說話的機會，強大到形成一股氣流的怒氣，把我推出很遠很遠。
懸崖！懸崖！
我看到了他身後的萬丈懸崖，可是，無論我怎麼提醒，他都充耳未聞，一退，再退，再再退……
突然！轟！人沒了！
我急得大喊出聲，猛地睜開雙眼：“楚承，楚承……”
“醒了？”坐在邊上的允凡臉色疲憊而憔悴，看我時擔憂的眼神中，似乎又有點隱隱的驚喜之色，“昏睡了一整晚，總算是醒了。”
臉上，身上，急出了一身的汗，允凡姐用溫水浸溼毛巾，小心翼翼地替我擦拭着。
這地方我太熟悉了，一室的白，白得那麼蒼涼，
除了醫院，還能是哪兒。
楚承？電話？
我伸出扎着針管的手，急切地問：“我的電話呢？電話？”
“別急！”允凡姐輕輕按住我，素來自帶淡靜從容氣場的她，也是在深呼吸後，才讓說話的聲音保持着鎮靜，“別打了，我已經問過了，沒找到人，警方已經暫時放棄搜索了。”
“放棄是什麼意思？那麼大個人沒找到，他們怎麼能放棄？他們爲什麼就放棄了？”
“舒諾！”
我難以抑制情緒地激動，不顧允凡姐的阻止：“不……我要去……我要去找他。”
“舒諾。”允凡姐音量拔高了整整一個八度，雙手按住我，“你再這麼折騰下去，孩子還保不保了？”
我聽得一愣：“你……說什麼？”
“你懷孕了！”允凡姐重複道，“你懷孕了，如果我沒猜錯，是鍾楚承的孩子。”頓了頓，允凡姐擡手輕輕撫在我臉頰，“說實話，當醫生告訴我這個消息的時候，我不知道該不該替你高興。”
呵呵，我懷孕了？楚承出了事，我卻懷孕了？
這個消息像猝不及防的一個驚雷，炸得我不知所措，傻傻地呆在牀上，不敢動，也沒力氣動，連輸完藥後，取針的護士往針眼上擠按都沒了感覺。
我輕輕撫摸着小腹處，不知道這算什麼，算是命運給我的補償嗎？
楚承，楚承，楚承，你告訴我，這算是命運百端捉弄了我以後，憐憫給我的一個補償嗎？
我，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呵護他？我真的有能力呵護他嗎？
消息傳得真快，才晌午時分，葉子跟簡銘，他們都獲悉了楚承的車禍，也得知了我躺到醫院的事實。
允凡姐躺在陪護牀上小憩了一會兒，得知葉子他們馬上要過來，從牀上翻身起來理了理頭髮：“正好，我回家洗個澡換身衣服，給你弄點吃的過來。”
“你回家好好休息吧，我沒事。”
她陪了我一整晚，又鞍前馬後地照顧了
我這大半天，箇中的辛勞，不說我也清楚。
允凡姐猶豫地瞅着我，輕嘆着摸摸我的額頭：“要聽話，好好養身子！”
我閉着眼睛，輕輕點了點頭以示迴應。
“舒諾，你要記住，你有孩子，你現在的身體不只是你自己的，知道嗎？”
允凡姐似乎還是不放心，出了病房門口，又折返回來，再次叮囑，大概她也覺得，當下的我，除了肚子裡那個意外的孩子，再也沒有任何留戀了吧！
走的先走了，說來的還沒到，病房門一合，房間裡安靜得似乎空氣都不再流動了。
我心頭突然生起一個念頭，一個迫切萬分的念頭，一個刻不容緩的念頭。
慌忙中，連病號服都來不及換下，抓起錢包就走，在醫院門口，攔下一輛出租車，直指要去齊陵山。
出租司機打量了我一眼，好管閒事地問：“小姐，你確定，你的狀態適合去那兒嗎？”
“開車吧，我精神正常腦子沒問題。”我不由分說，拉開車門坐上去。
“呃……好吧！”平白吃了個憋，司機哥識趣地選擇了閉嘴，走了沒多遠，又忍不住唸叨起來，“聽說，昨天下午那兒出了起重大車禍，好像還出了人命，唉，這年頭……”
前面的司機哥繼續自我感慨着，一直沉默着的我，早已陷入了回憶當中。
走進高一（1）班教室的第一天，放學時，楚承不知從哪兒弄來一輛摩托，一輛我叫不出牌子的摩托車。
晚霞映紅了半邊天空，他在校門口攔住我，自信滿滿，瀟灑不羈地勾起嘴角：“上車！”
“不——上！”我義正言辭地拒絕掉，側轉身子繞過他就走。
“噯！等等！”他叫了一聲，下車跑上前擋住我的去路，“說話要算話，難道你想出爾反爾嗎？”
我不解了，好笑地問：“什麼叫我出爾反爾？從今天早晨見到你，我一共跟你說了十句話不到，而且，好像沒有一句提過，要上你的車跟你一起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