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天下誰人敢阻擋
興統二年,春。宣政殿,早朝。
“稟皇上,楚王生病未能上朝。”太監如實說道。
小皇帝(11)看了一眼艾臻,艾臻(22)微微點了下頭,於是皇帝就咳嗽了一聲,然後說道:“衆卿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皇上,臣有事要奏。”鄭率首先出列說道。艾臻看了一眼鄭率,嘴角略歪。
“卿有何事?”皇帝問道。
“臣要彈劾戶部尚書——陳歇!”鄭率聲音一震,斜視了一眼旁邊的陳歇。這突如其來的彈劾讓陳歇毫無防備,他不禁被嚇了一跳,但很快,他調整了下呼吸,便站出來言:“鄭侍郎,老夫何罪之有?”
鄭率看着陳歇,哼了一下,隨後又對着皇帝說道:“陛下,臣與陳大人都是在戶部當差,一日,臣不小心將水翻到了陳大人的紙上,適逢陳大人不在,臣有些心虛,就去看看那張紙,結果臣無意間看到了那張紙上所寫的字,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啊。”說道這裡,鄭率戛然而止,他故意麪帶驚恐之色,回頭看了看衆臣,彷彿要把羣臣帶進一個故事裡。衆臣均疑,小皇帝也迫不及待地說道:“這紙上寫了什麼啊?”
鄭率又轉過來,恭敬地對皇帝說:“這紙上寫道‘皇帝懦弱無能,諾侯獨攬朝政,我乃先帝忠臣,怎可扶持孩童……’”言至此,羣臣譁然,小皇帝也有點生氣,氣鼓鼓的兩腮似乎也有點坐不住的意思,艾臻看了看衆人的反映,不露神色。
陳歇聞此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哈哈大笑:“愚蠢之人!一張被水浸溼的紙,都沒有了,你說你看到過,你拿什麼作爲證據!分明是誣告!皇上,是這鄭率小人之心欲度君子之腹啊!”
“這……”小皇帝覺得陳歇所言也不無道理,他有些不知所措,又向艾臻求助,艾臻看了眼皇帝,又看向鄭率:“陛下,先聽聽鄭率怎麼說吧。”
皇帝皺着眉,唯唯諾諾地對鄭率說:“鄭愛卿,你繼續說吧。”
“是。”鄭率揖禮,繼續說道:“陳大人背地裡屢次辱罵諾侯已不是一天倆天的事了,戶部官員皆有耳聞,陳大人每次見諾侯輔助陛下行政,就大有不滿,經常下朝後對幾個關係好的大人大放厥詞,常以先帝老臣自居,不久前,更是和禮部尚書顧大人說諾侯乃奸臣小人,早晚必反,不如支持自己,不枉再丞相云云。”
“可有此事?”艾臻嚴肅地望着禮部尚書顧敬。
顧敬趕忙出來言:“是,確有此事,那日陳大人想請陛下欽定丞相,諾侯說此事需要考察才能定論,故而引起陳大人的不滿,說諾侯早晚必將造反,邀我剷除佞臣等等,臣沒有聽他的話,陛下明鑑那!”
“你!”陳歇見自己原來的好朋友竟然如此背叛他、污衊他,不免有些氣惱。
鄭率繼續說道:“再說陳大人剛纔所言,那張紙本就沾了水,如今早已銷燬,無從對證,幸虧臣在這紙將毀之際、字跡仍可辨清之時,邀了當時戶部值班的倆位同僚一起作證。”
這時,站出來倆個官員,艾臻仔細一看,乃是那日和鄭率一起到他府上的那倆人,不禁一笑。
“臣等作證。”那倆官員跪下言。
“皇上!”陳歇跪下,急言,“臣若真有謀反之心,怎會將紙放於如此顯眼的地方,自己卻離開了呢!”
“皇上!這陳大人老謀深算,故意爲之,他自以爲是,以爲我等俱有與他一樣的不臣之心,想以此以達共鳴,陛下您想想,這陳大人在先帝朝下做了近二十年的戶部尚書,此番先帝駕崩,其沒有委託到任何事,反而讓年輕有爲的諾侯捷足先登,他不免心生嫉妒,故而如此!”鄭率反駁道。
此時衆臣均言:“請皇上處置陳歇。”
“皇上啊!您要明鑑哪,此無憑無據的人言,焉能作證啊皇上,他們串通一氣,是要害您啊皇上!”陳歇不停地錘擊着地面,泣言道。
小皇帝看着白髮斑斑的老臣紅着眼眶這樣和他說話,有些於心不忍,於是他還是把目光送去艾臻那,艾臻面容異常冰冷,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下階來,站在隊列的大臣低頭,出列的臣子跪下,皇帝看着前方不知要發生什麼事,氣氛頓時僵硬下來,只聽得艾臻步伐降臨地板的聲音,這份氣勢,令人膽寒。
艾臻徐徐地走到跪着的陳歇面前,雙手插後,低聲言:“你算個什麼東西。”
陳歇聞此言,惱羞成怒,雙手不禁暗暗握起了拳頭。
艾臻又面向羣臣,提高了音量說道:“我與楚王,拼了命,將逆賊王禮賢的陰謀破壞,爲此,多少將士白白犧牲!陳歇,食皇祿之人,碌碌無爲,不但不思報國,還妄想輔政?簡直豬狗不如!”羣臣低頭,默默靜聽,連皇帝都嚇到了,緊抓着衣角,面露害怕之色。
陳歇站起來,指着艾臻怒道:“先帝在天之靈,怎麼會養了你這種奸臣、逆賊、畜生!”
艾臻回身對着陳歇,炯炯有神的眼睛令陳歇不覺一震,“你若污衊我是畜生,你置公主於何地?置皇上於何地,置先帝於何地?!”艾臻一聲高過一聲,羣臣都跪了下來,向皇帝呼道:“陳歇罪該萬死,請皇上即刻處置。”
“先帝啊……”陳歇絕望了,整個人趴了下來,哀嚎道。
艾臻不屑一視,對皇帝行揖禮道:“請陛下即刻拘捕陳歇及其家眷。”皇帝目瞪口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請陛下即刻拘捕陳歇及其家眷!”艾臻將聲音提高了一倍。
皇帝一驚,回過神來:“好……好……”
下朝後,侯府,走廊。
“哈哈哈哈……”艾臻不禁放聲大笑。
“侯爺,這下子可沒人敢和您作對了。”鄭率跟在艾臻身後,彎着背說道。
“是啊是啊,今天侯爺您一說話,滿朝文武都嚇着了呢。”另一位同謀【柳 光,戶部主事】也奉承道。
艾臻停下腳步,收起了笑容,點了點頭,說道:“這件事你們辦得很好,我會向皇上表彰你倆的功勞,晉你倆的官。”
“多謝侯爺。”這倆人便馬上站在一行,恭敬地行禮。
待這倆人走後,何思賢走過來對艾臻說道:“君侯不應如此大笑,有失體統啊。”
艾臻搖頭:“我不是笑他倆今日做得如何,而是笑先帝有此忠臣,卻不知善用,其能力目光,可見一般啊。”
何思賢點頭,又言:“我剛剛聽說楚王今早昏倒了,不知真假。”
艾臻有些驚訝:“昏倒?不會吧。”
“君侯不妨去探望探望。”
“恩,我正有此意。”
於是,艾臻便馬上去了平謙駐京的楚王府。
“殿下,好些了嗎?”艾臻見平謙還躺在牀上,便拿了張椅子,坐在一旁,關切道。
平謙見艾臻來了,笑了一下,坐了起來:“只是偶染小疾罷了。”
這時在一旁的平謙管家插了句:“太醫分明說是操勞過度所致,殿下不要自欺欺人了。”
“誰讓你插嘴的,出去。”平謙埋怨道。
“是。”管家只好出去。
艾臻笑言:“既然是操勞過度,殿下還是多休息休息爲好。”
平謙嘆了口氣:“哎,如今皇上年少,又無主見,我們若不多花點心血,恐陛下又會被人利用。”
艾臻點頭:“此事就包在臻身上,殿下還是多休息休息,才能更好地效忠陛下啊。”
平謙亦點頭。
下午,艾臻來到宣室。
“姐……姐夫來啦。”小皇帝有些害怕地說道。
艾臻行禮,行禮到一半,小皇帝就讓他不必多禮。【崔 施,太監總領】年齡和皇帝差不多,站於一旁,皇帝責備他道:“去給姐夫拿椅子啊。”崔施愣地點了下頭,然後縮着頭去找椅子,艾臻低眼看着崔施從他眼皮底下走過,搖了搖頭。
坐下後,皇帝笑着說:“我……朕方纔在寫聖旨,只是朕讀書淺少,不知如何寫他罪名。”
艾臻看着皇帝,冰冷的臉突然又露出了笑容:“陛下想怎樣呢?”
皇帝見艾臻笑了,人也有些放得開了:“不如姐夫寫,朕印章就行。”說完,把筆拿給艾臻,艾臻見狀,離開座位,接過筆:“臣遵旨。”
於是艾臻坐在皇帝對面,攤開聖旨,提筆沾墨,看了眼皇帝,發現皇帝正在聚精會神地看着他,不禁一笑,他邊寫邊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戶部尚書陳歇,自先帝朝起,歷經二十餘年,枉食朝廷俸祿,白活五十有六,其非但不思忠君愛國,反生結黨謀逆之心。如今證據確鑿,陳歇污衊朝廷重臣、冒犯君上罪不可恕,着即罷免其所有官職,抄充所有家產……”寫到這裡,艾臻笑問皇帝:“陛下,您可知如果有人想要謀反,應當判什麼罪嗎?”
小皇帝想了一下,突然瞳孔一放大,像是想到了什麼,他看了看艾臻,又低下頭不敢說出來。
艾臻依舊笑了一下,繼續在聖旨上寫道“……按律,夷九族,欽此。”艾臻寫完,把筆放下,拿起聖旨,吹了吹,然後把聖旨朝皇帝方向放下,示意皇帝蓋上玉璽。皇帝有些不忍:“不能不殺他九族嗎?”
“陛下是大平的皇帝,首先就應該要依法行事。”艾臻義正言辭地說道。
皇帝無法,只好拿起玉璽,站起來,摁了下去。
艾臻看着他蓋完玉璽,隨後說道:“陛下應該表彰鄭率等三人檢舉有功,理當加官進爵。”
皇帝噘着嘴,因爲剛剛的事情,還有點心不在焉:“加封什麼,姐夫自己寫就是了。”
艾臻又站起來,恭敬地說:“臣不敢,還請陛下親自寫。”
皇帝見艾臻這般,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重新拿份聖旨,提起筆,卻又不知道寫什麼,於是艾臻就口述,皇帝就聽着寫下來了。
出了宣室,一陣和風吹過,艾臻就站在殿門口,閉上眼任春風拂過。
次日,陳歇府上被抄,婦女的哀嚎聲、孩童的啼哭聲此起彼伏。
“一歲不盈四百日,寒窗苦磨數十年。英姿綽吒從天降,天下誰人敢阻擋。”艾臻遠遠地看着眼前這一幕,也只是微微一笑。
《草乂紀之天命》第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