樾王聖旨已下,黎沁帶着身邊的雀兒,收拾了些重要的東西,即刻就前往梨淑殿,十里無妝,萬人嘲笑大概就可以描述現在的黎沁。
宮內宮外的人權當笑話一樣看待公主,好好的及笄生辰宴,卻被樾王罰去了梨淑殿,還是一位分不高的嬪妃住所,古往今來,他們也是頭一次耳聞。
後宮深院,弱肉強食,自打樾王后殯天,這公主是越來越不得寵,反觀太子黎洛倒是在朝堂之上贏得了不錯的口碑。
可公主再不受寵,也是黎洛的嫡親皇妹,樾王的嫡公主。黎洛幫不幫襯公主是一回事,樾王寵不寵愛黎沁是一回事,他們做下人的可不敢明着去得罪公主。前些天馨妃失言被罰禁足,不就是最好的例子。萬一哪天太子爲了某些原因追究起來,他們這些賤命可難保。
“公主被罰,麻姑去了慎刑司,別說是送行,宮中上下來個幫忙拿行李的人都沒有,下人都被各種女眷要去了,真是太可惡了。”雀兒一通抱怨,她最是見不得這些狗仗人勢的小人。
“不是還有你嘛。”黎沁笑笑,若來人不是真心幫忙,來與不來又有何差別。
御君從遠處而來“公主心境倒是不錯,還有心情和婢女說笑。”
黎沁驚訝,“御君怎會在此?”
“自是來送公主。”御君嘴角上揚,“大王命微臣看守昭陽殿,今兒公主遷居,理應來送。”
原來是這樣。若不是場合不對,黎沁真要以爲御君在和她開玩笑了。
“御君有心了。”黎沁心思一動,“如今沁兒身陷囹圄,自身難保,本不敢奢求其他。可身邊的管事嬤嬤麻姑待沁兒真心,卻在慎刑司受苦。不知能否請御君替沁兒打點一番?”
“今日公主遷居,微臣理應送上厚禮,聊表心意。”
這沙場征戰之人還挺是幽默,黎沁心想。
“多謝御君。”
“不必言謝。微臣年少帶兵打仗時,見過一種人,爲求勝利往往無所不用其極。梨淑殿偏遠。公主切莫再輕估人心。”
黎沁得御君肺腑相勸,心存感激。此番確實是她太小看了人心險惡,才害自己這般田地。
昭陽殿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黎沁奇怪,怎麼還有人會來昭陽殿。
御君像是知道些什麼,“梨嬪得知公主今日入住梨淑殿,一早就打點宮人來接公主。”
“雪中送炭,當屬難得。梨嬪有心了。”
“既有人護送公主,微臣便好回去覆命。就此別過,望公主珍重。”
黎沁盈盈施禮,“御君珍重。”
一個小太監看見黎沁站在殿外,以爲她已等候多時,忙跑上前去“公主,梨嬪派奴才來接公主。害公主多等,望公主恕罪。”
“無妨,有勞公公前面帶路。”
“奴才豈敢。”
御君待等公主離開,起身去了御書房向樾王覆命。
樾王聽後頭疼的揉揉眉心,“前些天伍貴妃昭陽殿腹痛早產一事,御君如何看?”
“伍貴妃在昭陽殿早產,公主嫌疑最大。”御君頓了頓,眉宇間似是有些不解,“只是微臣心中有一事不解。”
“何事?”
“樾國濱州盜賊出沒的數量最多,爲人甚是狡猾,微臣前年幸不辱命平了盜賊,但似乎沒有哪家盜賊臉上會光明正大寫上盜賊二字的,大王您說對與不對?”
樾王眼神深邃,“若是賊喊捉賊呢?”
“若真如此,此賊既要有賊心又要有賊膽。”御君嘴角上揚了些弧度,“臣不敢越界,大王心裡定比微臣清楚。”
“下去吧。”
“微臣告退。”
樾王看着御君遠去的背影,沉思許久。他的一雙兒女中,黎洛性子像足了他,而黎沁卻與先王后有幾分相像。先王后性子純良,黎沁從小不在宮中,無權無勢,退一萬步來說,她是有這賊心也沒這賊膽。女兒家終要尋覓夫婿,沒必要處心積慮的謀害伍貴妃之子。
莫非是黎洛?這些年太子治理朝綱的能力手段有目共睹,伍貴妃雖在昭陽殿出事,可食物都是統一經過宮中的御廚之手,從中動點手腳不讓人察覺,倒是有可能的。一來排除嫌疑二來謀害皇嗣,一舉兩得。只是他已是太子,又有何意義?
梨淑殿偏遠,步行確要走上個大半個時辰。好在這帶路的小太監舌躁,嘰嘰喳喳說個不聽。黎沁不語,倒是雀兒和這小太監有一句沒一句頂嘴,聽着好生有趣。
“公主,到了。”
黎沁擡頭,牌匾上梨淑殿三個大字最先奪入她的眼球,字體是梅花小楷,與她看過別的宮中的牌匾甚是不同。
“公主。”梨嬪已在梨淑殿門口恭候,見到黎沁忙上前輕輕拉過她的手“委屈公主了。”
黎沁客套道,“何來的委屈,是沁兒給娘娘添麻煩了。”
“哪來的話。梨淑殿偏遠,路上累着了吧。快跟我進來主殿坐坐,喝口茶緩緩。”
黎沁點頭,梨嬪論起相貌在美女如雲的後宮不是特別出衆,乍看之下,很難讓人印象深刻。相處了以後,隻字片語間,黎沁覺得梨嬪很有氣質。有的女人相貌雖美,但看得久了難免讓人覺得厭煩,有的女人初見相貌平平,但處久了別有一番氣質在身。梨嬪屬於後者。
再看看四周的景物佈置,沒有翊坤宮的雍容華貴,沒有長春宮的典雅端莊,梨淑殿反而佈置成了小橋流水的江南水鄉。偏遠是偏遠,但就像遠離後宮的紛爭,別有一番風味。
聽剛剛那個小太監說,梨嬪平日裡愛讀佛經,潛心練字,與她也算是興味相投。可她剛經歷一劫,御君的勸告猶如在耳,她不敢輕易表達什麼。
“公主見笑,本宮這沒什麼好茶。只有平日裡一些採摘的花瓣雨露泡製而成,公主不妨試試。”
黎沁懂茶,但並沒有那麼講究。因爲前世生活在老北京的虞家。老太爺嗜茶如命,她更在老太爺的教導下練就了一手好茶藝。
黎沁微微喝了一口,眉心舒展,“清新甘甜,娘娘果然與衆不同。”
“公主喜歡就好。梨淑殿不比昭陽殿那般,只有側殿閒置着,我已命人打掃乾淨,正打算搬到那去。這主殿留出來給公主居住。”
黎沁大驚,一時捉摸不透梨嬪到底何意,“娘娘莫要折煞沁兒,沁兒已給娘娘平添麻煩,哪好再去霸佔娘娘的主殿,娘娘萬萬不可。”
“這。。。”梨嬪爲難,黎沁這真是錯想梨嬪了。梨嬪想着公主養尊處優,沒吃過苦頭,怕梨淑殿簡陋,招待不週,特想把主殿讓出,沒想到被黎沁一口否決。
“娘娘若真不住主殿,沁兒哪好住的安心。”
“別。”公主住的不安心可怎好,“公主心意已決,我自然不好強求。我帶公主去看看偏殿,如何?”
“有勞娘娘。”
偏殿不大,房間不算多,但就她和雀兒兩人居住足夠了。待三月後麻姑從慎刑司出來,她們三人就好團聚。是她大意,害麻姑承受無妄之災。
梨嬪知道公主心情不好,不便多擾,囑咐了聲有什麼缺的儘管開口便離開了。
雀兒見公主不語,猜想她想到了不開心的事,岔開話題“公主不看看您的及笄禮物。”
黎沁搖頭,生辰宴上出了那檔子事,黎沁哪還有看禮物的心情。她及笄大禮,就算再無地位,那些禮物想來也不會差,大多是珠寶一類,黎沁提不起半分興趣。
“你去挑挑,看中什麼隨便拿去,順便把這些禮物安置好。”
“謝公主~”
黎沁好奇,“對了,除了後宮嬪妃,太子和御君送了什麼?”
“這個啊奴婢早幫你看過了。後宮嬪妃多是送些珠寶,除了梨嬪送的是一味珍奇藥材。朝中大臣多是字畫古玩這種,至於太子殿下,送的是一塊價值不菲的藍田玉。奴婢聽說那塊藍田玉太子側妃嚷嚷着求了太子殿下好久,太子殿下都沒給。御君,奴婢看了,好像只是一塊普通的令牌來着...”
普通令牌?黎沁一口茶險些噴出來,這個笨丫頭,御君送的禮怎會是普通之物。
“快去把那塊令牌拿來。”
雀兒忙拿來令牌,黎沁接過一看,確實普通了點。
黎沁細細琢磨,應該不會這麼簡單纔對。果不其然在令牌的縫隙中發現了一個常人不易發現的凹凸小孔,巧妙的利用了人類的視覺錯覺原理,輕輕一按,有什麼從裡面掉落出來。
“公主你看,是耳環。”
“不是。”黎沁無語“你瞧仔細了,這是口哨。”
雀兒不死心“可明明長得像耳環啊。”
“對,是耳環。誰會沒事隨身但口哨。”
口哨做工極其精妙,說是巧奪天工也不爲過,材質堅硬卻可以摺疊成耳環,以便掩人口目。
她想御君的意思是讓她隨身攜帶此物,梨淑殿山高路遠,樾王難得來一次算是奇蹟,萬一遭遇什麼不測可就地吹響口哨求救。
御君倒是真的有心,只是他爲何總是相助與她呢?論利,談不上吧。論請,不見得。真真是個奇人。不過此等玲瓏之物,倒讓黎沁想到了雀樓的那隻盒子。
不過雨歇鎮離皇宮數萬裡,想來是她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