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雨歇鎮

公主到這雨歇鎮,一晃眼就半年了,終於風暴漸漸露出水面。

樾國地處中間,南北有山水,氣候極其宜人。然而今年,已經停雨兩月有餘。

一時流言四起,民心不定。更有甚者說算命先生夜觀天相,說這公主是天降煞星。

當然這話是忽悠百姓的,有心人士藉此絕佳機會在背後推波助瀾,京城的局勢一時風起雲涌,變幻莫測。

黎沁公主處江湖之遠,久居在那與世隔絕的雀樓,雖無自由,但也清淨,此等嘈雜自是傳不到她的耳裡。

可要論那廟堂之上,可謂是脣槍舌戰,刀光劍影。朝堂之間的勾心鬥角本就是一把殺人於無形的暗箭。更有朝臣不斷上書進諫,以罷朝來威脅樾王。

樾王龍顏大怒,連夜密詔密衛暗中調查此次事件背後搗鬼之人。

要說密衛是樾王登基之後秘密培養出的一批暗中勢力,直屬國君,只服從國君命令,從不包庇任何大官,這便是國君親信他們的原因。

朝堂不安,試問百姓又怎能生養氣息,天下如何安康定國呢?

這一查卻查出了驚天的內幕,密衛查出京城中一些權貴竟也參與此事之中。

興風作浪,擾的京中不得安寧,還牽扯到嫡公主,樾王此番絕不姑息。

對那些隱隱探出的勢力,樾王以雷霆手段掃平。

傳言,那京中的尚書令和中書令夜半回家時都被惡匪殘殺,而他們的頭顱第二天正午還會出現在午門城牆之上。

百姓們見了個個拍手叫好。說這惡匪啊做的好。都說這二人平日裡作惡多端,貪污受賄不說,還容許他們的公子當街強搶民女,這回兒是時候到了,報應來了。

殺一儆百,以儆效尤。有了這前車之鑑,朝中大臣們多半因這血腥封了口,誰不怕聖上把刀口伸到自己身上來呢?

不日京中便恢復了暴風雨前的寧靜,雖然這種寧靜頗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架勢。

再說這雀樓富麗堂皇,雍容華貴,但和那些在宮中門庭諾市的宮殿比起來,黎沁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雀樓上下除了她自己,就只有一位照顧她日常起居的嬤嬤。

好在這地形極其特殊,站在樓頂,遠遠望去,四周都有濃霧遮擋,還有川流不息的江河作掩護,別人進不來,也沒本事進來,自己也出不去。這看似沒有侍衛看護的地方,反倒成了最難闖之地。

每日她能做的事便是和麼麼一起學女紅,讀讀聖賢書。且不過一人看天際雲捲雲舒,一人看庭前花開花落,沒了宮中的那些爾虞我詐,紛繁擾事倒也樂得自在。

雀樓之陰還有一處不小的後山,山上長滿了各種藥材。好歹前世是在中藥學院沉澱過幾年的,總能派上些用場。辨認更種藥材自是不在話下,有時候運氣好啊還能採到平日裡只能在書本上看到的珍貴藥材。

小公主經常趁嬤嬤睡着或者不注意的時候,一個人揹着籃筐上山採摘草藥,揹回來曬乾,用藥杵磨成各種藥鋪里耳熟能詳的珍藥,儲在櫃子裡,以備後患。

夏末秋初,山上蚊蟲不在少數。奇怪的是,她從未被咬過。她摸了摸脖子上冰涼的玉佩,歸根結底,大概原因在此。想起那日的青衣男子,這玉佩恐是無緣還他了。

要問小公主爲什麼要防着唯一陪着她的嬤嬤,緣由簡單。軟禁生活的唯一接觸人,一定是身懷武功且身負監視責任的。

一箇中年婦女能出現在這皇家秘密重地,本就是一件值得懷疑的事。

雖知道她不會害自己,但未雨綢繆算不得上是件壞事。

她收拾了幾個屋子,放下那些珍貴草藥。並吩咐嬤嬤不準踏進半步。

嬤嬤會不會偷偷進去黎沁不得而知,不過她是主,嬤嬤是僕,至少明面上嬤嬤不會,也不敢僭越。

白駒過隙,平平淡淡一晃又是三年。

黎沁也長大了不少,嬤嬤給她做了幾身新衣服,穿的塗個喜慶。

那一日,金秋時節,桂花開滿園。正是採摘下來做香囊糕點的好時節。

恩,這次不知該秀什麼圖案好呢。少女眉心微皺,陷入了沉思。不如就秀青竹好了

她一邊天馬行空一邊手上的細活也不見絲毫怠慢。

“小丫頭這香囊做的好生精緻,不妨送我一枚隨身佩戴。”清冷純厚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修長的手指如行雲流水般自然的伸進了那筐裝香囊的籃子裡,思忱了半天,倒真取了個香囊出來細細把玩。

這舉動嚇了她一跳,不曾想過這雀樓之上竟會有他人出現。

少女一臉防備,“你是何人?如何進來的?”

“自是雙腿走進來的。”一襲青袍加身,黑眸如夜,青絲未綰,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誰又能想到竟說出如此不成體統的話來。

“我叫奈何,字燕回,似曾相識燕歸來,便是我。至於小園香徑獨徘徊大概指的就是小丫頭你了。”

那男子嘴巴一張一合的說話,她似乎看愣了些許,這男子似乎並無惡意。

“你爲何偷我香囊?”

“在下恰巧缺一枚香囊,小丫頭你與其將它放在一旁,何不物盡其用,將它贈與給我。”

“不可。”少女一口拒絕,不容商量。

她記得麼麼和她講過,自古以來女子送男子香囊,乃是表達愛慕之意。不對,這也不用講,這是常識。

而眼前這男子與她不過剛剛相識,他擅闖雀樓,是敵是友未能辨別,怎能輕易把這小東西送予他。

“這樣吧,小丫頭,你把香囊送我,作爲交換條件,我有空便來雀樓陪你可好。”

黎沁嘴巴長成了O形,足以可塞得下一雞蛋。不是說這地方結合了陰陽五行之術,入口隱秘,地勢複雜,擅闖者無一生還,就算偶有一二奇蹟生還,也是瘋癲不堪。

怎麼聽這個男子說起來,好像簡單的和吃飯睡覺一般?有此本事的人一定不簡單。

“雀樓重地,豈是你說闖就能闖得的?”

門外傳來嬤嬤詢問的聲音,“公主,你剛剛是在和誰說話?”

“嬤嬤,我剛巧看到窗邊一排大雁飛過,自言自語了起來。”

嬤嬤這才放下心來,不是不懷疑,只是和沁兒相處時間頗長,知道她是有自言自這習慣的。她一個人形單影隻,不塗什麼,就是有時候單純的想有人和她說說話,解解悶。但這地又哪來的人呢?左不過自己和自己說說話,苦中作樂罷了。

再說,她久居雀樓,心性單純,既無玩伴也無城府,不會撒謊。

大雁?想到方纔他說他字燕回,似曾相識燕歸來?晏殊的詩?

少女輕搖了搖頭,胡思亂想些什麼呢,這是一個年代似乎超越了商的朝代,怎麼會有人讀過晏殊的詩呢?

回過神才發現那男子早已離去,來去能如此自如的男子,究竟是何人?

會是太子黎洛或者樾王派來的人嗎?又有點不太像,若王宮真派人來看她,一定不敢如此放肆。那又會是誰呢?江湖氣味那麼重,是江湖人無意闖入的麼?這個可能性貌似也不太大。黎沁百思不得其解。

既不得解,那就不解,在這古代生活,學問還大着呢。

又想起被他順手牽羊拿走的香囊,心頭不禁閃過一絲懊惱,連他是誰都不知道就被他拿走了香囊!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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