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給雨。”鷹主沉着眸子,揉揉雲的頭髮,做着與臉部的冷硬線條完全不相襯的動作。
“這……是什麼?”雲執起手中的小玩意兒,仰目與他對視,閃着略微怯弱的光。
這是一根晶瑩剔透得令人歎爲觀止的微小軟針,小得連繡花針的一半都不到,周身都是透明的,看不出有何過人之處。
鷹主定定的望了雲幾秒,漆黑澄澈的瞳子裡注滿異樣的情緒。然後什麼話都不說,忽然在雲的額頭印下一吻。
雲嚇了一跳,反射性的彈開,震驚的看着不知帶着何種心緒的鷹主。
鷹主固然與她親近,但也僅限於日常起居的打點。這一直都是她在做的事,鷹主不容許除她以外的任何人靠近他的臥室。這便是,爲何她會是鷹主最親近的女人之說法。
但,令人難以置信,他竟然吻她。如果蜻蜓點水也算吻的話。
鷹主一向能夠克己自律,極少親近女色,除非有生理需求,不得不找女人發泄。這一點,鷹盟的兩位當家倒是相似。
雲是愛鷹主的,但卻愛得疲憊,愛得心神殘缺。處處得留心着哪裡做得不好會惹鷹主發怒,隨時得提防着是否自己又做錯了什麼會受到懲罰。因爲,鷹主對任何人都不曾展現過柔情,只要忤逆了他的旨意便會不得好死。
要是能夠死得乾脆點倒還簡單,刀槍任選,霎時解決。
但他不,他會帶着譏諷的嘲笑看着你揪心煎熬的下地獄。
雲又在哀嘆自己的傷疤,火烙的記憶尤爲深刻。時刻在警醒着自己,這個男人是多麼殘忍的角色,即使她愛他。
但,鷹主愛雲嗎?也許愛,也許不愛。不過,雲確實是個很好的工具,這個他很懂得善加利用。他清楚雲對他的愛戀,付出的一方總是比較吃虧,即使雲擅長隱匿自己的感情。
鷹主看着她立在距離自己兩米之外,眼裡不知何意。是嘲諷?或不悅?無人知曉。
“噬魂針,知道嗎?”他冷硬的笑着。
噬魂針?!
雲驚了一下,眼底閃着複雜。
這是鷹盟的新武器,在猴子身上試驗過。針頭一碰及身體,便自主吸入,絕無迴旋的餘地。因爲,這不是一根普通的針,而是水做的毒針。一經觸及身體,便很快的化成致命的毒水,隨之沁入骨血,隨着血液的流動,循環於身體各處,釋放出決絕的毒性。
她親眼見過那隻被試驗的猴子在噬魂針植入的不到十秒鐘便倒身癱瘓,動也不動,白眼一翻見閻王去了。
縱使再強壯的體魄也敵不過它的威力,相信不到一分鐘也會歸西。
當下她拿的就是這致命的“噬魂針”。
離若若不知所措的望着這根置於玻璃瓶中的小針,她該怎麼辦?
“你知道的,我下不了手。我……”她想說她說過很多遍的“我愛他”。但卻看着雲一臉堅定,她說不下去。
“對,你愛他。但是,他值得你愛嗎?你認爲他也愛你嗎?”雲狠了狠心,現在誰都無法將她拖出這攤擾人的淤泥,必須讓她看清殘忍的事實,她纔會痛下決心。
是。你認爲他也愛你嗎?這句話震得她的心口一陣彷徨。
他愛他嗎?他始終沒說過,從沒對她說過。
可是,他以行動表明,他讓她覺得是愛。她甚至覺得好幸福。
“我不認爲愛一個人會揹着她跟別的女人上牀。”雲丟給他一沓紙豐的相片。那是鷹主叫她順便給雨的。或許會有些幫助,鷹盟裡沒有什麼事情是查不出來的,多的是誓死效忠的死士偵探。
她顫着手打開那沓相片,張張香豔得令人血脈博漲。
相片中出現了很多妖豔的女人,幾乎每一張都更換一個。其中不乏往日出現過的李雲娜、金雅茗。她們正光着身子以各種撩人的姿勢纏在古傲天身上苟合。
離若若心倏而揪了一下,咬了咬牙,隨即恢復平靜,一臉鎮定。
“這是近兩天的,也許你還想看看以前的,改天我不介意多跑個腿給你送來。”她冷冷的笑着,從鼻孔裡唾棄着那個令雨心慌意亂的男人。
離若若只是不言不語,沒有任何表情,死死的盯着照片看。
該相信嗎?她想選擇不信。
“你覺得我會騙你嗎?我曾騙過你?!”她眯起了眼,知道她在想什麼。要不是證據確鑿,她實在沒必要打擊她。但……這並不是她造假得來的。“我不屑用欺騙的方式,你知道的。”
是,她知道,雲一直以來都極度鄙視着造假、欺騙。她是不會騙她的。
但……她此刻是多麼希望她是欺騙她的。
“難道這兩日他沒有成天往外跑?那你知道他到底在忙些什麼嗎?”雲咄咄逼人。
是的,這兩天他確實經常不在宅子裡,往日他都會在宅子裡處理公事的。但這兩天並不,雖然晚上是回來了。但是白天呢?那種事情應該沒有晝夜之分的吧?!
她僵着臉,不知在想什麼,失神了好一會兒。
“我不認爲他是帶着妹妹遊玩去了,相信此刻古傲雪正忙着追風呢!”
她知道古傲雪,那個纏人的小丫頭近日來都滿世界的追着風跑,風可是怕極了她。
更別說那小丫頭找不到風便頻頻跑去煙雲閣,小小的煙雲閣差點被她砸個稀巴爛,還一點兒都不知悔改。拿她沒轍,她對她可是印象深刻。
“別被套死了,他不值得你這麼做。”
雲硬了硬心腸,知道她一定很難受,但她別無選擇,她一定得解決掉古傲天,攸關她的性命,不是玩笑。
離若若只是黯然神傷,依舊不語,眼底讓人猜不透心思。
“你不會失去什麼,只會得到幸福。真正的幸福!黑煞準備了一場婚禮正在等你。”她又提起了這事。“他纔是真正懂得珍惜你的男人。”
她不得不提,她從來不知道一個男人可以爲一個女人犧牲到這個地步。
何況是一個唯我獨尊,大男子主義的男人。
黑煞得知雨有了其他的男人,竟然沒有憤怒的想殺了雨。只是握緊了拳頭,冷臉僵硬了許久。完全不符合他處置背叛者的一貫作風,讓所有人錯愕的說出一句“下個月舉行婚禮。”
其實,他的心裡是怎樣的痛苦、恥辱,這不用言繪,誰都清楚的。
任憑一個男人,就算是懦弱無能,他也要自己的妻子忠於他,且況如黑煞。
爲什麼會知道?這一切當然得歸功於他那個心眼小的情婦楚盈。
是楚盈不知天高地厚的妄想爬上枝頭,失算了黑煞對雨的愛戀程度。枉費了她四處蒐羅了那麼多證實雨跟古傲天甜蜜程度的罪證,終究敵不過黑煞的一句話。
而最終,那個喚作楚盈的女人當然被掃地出門,什麼都沒得到。
黑煞愛的永遠只有雨。
只有將雨交給黑煞照顧,雲纔會放心。
“不,我說過的,我不會嫁給黑煞。”離若若望着她,異常堅定。
“雨,我不允許你繼續沉淪下去。黑煞纔是正確的選擇!古傲天將被誅殺,永遠的成爲歷史。而你,將頂着終結者這個光環過着幸福的下半輩子。”
雲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說,眼神裡明確的告訴她,這是她的堅持,她希望她得到幸福。
“我並不愛黑煞!”她抵抗着。
“會的,終有一天。黑煞是個足以令所有女人瘋狂的男人,不亞於古傲天。”雲還是不放過她,只爲她認定黑煞。
“你不能替我決定幸福!”她有點憤怒,雖然她知道雲是爲了她好。
“是。但是,你認爲你還有決定權嗎?鷹盟裡,黑煞有做主的權利!”她只是說出事實,有點殘忍。“你認爲我們有機會自己支配幸福嗎?別奢望。”
“即使不是古傲天,換作其他男人,再普通不過的男人,你也無法得到。你得服從,絕無二心。”
“你……”離若若不知該說什麼。
“日月盟的力量雖然強大,但……如今的鷹盟似乎也不遜色。如果你認爲黑煞會就此放過你,那就大錯特錯了。你不能以身犯險,划不來。”雲的眼底纏着憂慮,她真的擔心雨。
“你必須好好配合,別讓自己受傷。我相信你的腦子還沒被所謂的‘愛情’搞混當機,清楚事情的嚴重性。”她又冷笑了笑。“也許你該再好好看看照片,它們會幫助你做決定。事情完成,到煙雲閣找我。”
離若若痛心的望着她,此時的她陌生得讓她害怕。
“雲,你還是雲嗎?我一點兒都不認識現在的你,我甚至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麼。我們是被鷹盟控制,但我們還是有思想的人。不是傀儡!我一點兒都不想過回鷹盟的日子,如果可以,我會毫不猶豫的結束自己。”她的口氣飄忽但堅定。
“是,很可笑是吧?想當初,我們還極力想逃脫鷹盟。但,這幾年的經驗,你認爲有可能嗎?而你,也別想得太天真。如果只是死,那麼簡單,你認爲我們會活到現在嗎?”她自嘲的笑了笑。
沒錯,她們甚至連死都不是自己能決定的,除非鷹主想讓她們死。
她們是有自己的思想沒錯。但,體內的那根軟針可怕的作用不僅僅只是測試她們的忠誠,它還決定着她們的某些意志。
如若她們企圖自殺,即使再堅定的自殺意志。只要主控處輕輕一個細微動作,她們便會馬上喪失原本的意圖,轉而對死亡產生難以想像的畏懼。
恐懼比死亡可怕啊!
“也許你可以殺了我,他殺比自殺簡單是吧?”離若若帶着悽然的笑,懇求的望着雲。
雲只是驚詫的盯着她看,說不出一句話。
“你瞧,這是黑煞的戒指。聽說是他母親家的傳家寶,傳了大半輩子,當初死攢着沒讓她丈夫搶了去當掉。給了他們冷氏兄弟一人一隻,用以套住未來妻子的手指頭。很好看,是嗎?”她掏出放在小盒裡的戒指,兀自笑了笑,走到窗邊,用力一甩。
戒指在空中盤旋了一條弧線,滑下,消失了。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抗議,她用決絕的方式宣佈自己堅定的意志。
“我絕不會嫁給黑煞,就算再如何痛苦的折磨,我意志堅定。”她一字一句的說得清晰。
雲不知該說什麼,滿滿的震驚、錯愕。還是想不明白她竟會以這種方式證明自己。
但就算是這樣,又如何呢?
“是。但你始終逃脫不了鷹盟的控制,即使不嫁給黑煞。”她又殘忍的戳破她的幻想,她得清清楚楚的意識到自己的任務。
“即使不嫁給黑煞,你也不會有嫁給古傲天的機會。你的眼裡容不下一粒砂子,我瞭解你。你只會更加痛苦。”雲揹着她說,看不出什麼表情。
要麼不愛,要麼就得奉上忠貞不二的愛。這是雨一直以來所堅持的,她非常清楚。相信那沓照片足以毀滅她對古傲天所有殘存的愛戀。
“你會做出個好決定的。我相信!”從齒縫裡迸出此話,雲便打開門走了。
鷹主絕對稱得上一個高明的領袖,他十分清楚每一個手下的弱點、信仰。
這一點從這就看得出來。
離若若獨自晃神的盯着照片看,看不出任何破綻,不像是電腦合成。
她當然知道世界上有電腦合成的一種照片,但這卻不像,真真切切的人。
她的心開始不安的擺動。
沒錯,感情上,她的眼裡容不下一粒沙子。
要麼不愛,要麼就得奉上忠貞不二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