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二醇中毒？！
羅浩怔了下，這種烏龍是怎麼弄出來的！
真心是很操蛋。
嘆了口氣，心情略有低落。
這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草臺班子，十個人裡面有一個人做點正經事，世界就能乘風破浪。
可怕的是其他的九個人非但不躺平摸魚，反而總要做一點讓世界崩塌的小動作。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總歸會讓這個世界變得更混亂。
就像現在！
羅浩估計是外地遊客來吃火鍋，倒水倒錯了，把乙二醇當成水倒進火鍋裡。
問清楚患者所在的位置，羅浩趕奔醫大一院急診科。
風雪夜中，急診科一般也比較清閒，除非遇到了滿地冰雪還要飆車的愣貨。
但那種人畢竟很少，急診外科的醫生會在這種天氣裡感嘆一句，希冀能睡個好覺。
可今天急診科的走廊裡熱鬧非凡，滿走廊的人。
急診搶救室旁，有幾個穿行政夾克的人站在那，臉色不善，交頭接耳的說着什麼。
羅浩大步走過去。
看見羅浩後，耿強臉上的刻板愁容好了一些，他直接迎上來。
“小羅，你看一眼。”
“很重？”羅浩驚訝。
一般來講乙二醇中毒的嚴重程度有很大區別，輕者頭暈、頭痛，很快就能好。
稍微嚴重一些的有步態不穩，呼吸道刺激症狀，但休息幾天也就夠了。
再重一點的甚至可以有肺水腫等併發症出現，嚴重的可以危及生命，只不過這種情況極少。
羅浩本以爲問題不大，可聽到耿強的話後，羅浩的心緊了緊。
“患者不同意洗胃。”耿強有些憤怒。
？？？
羅浩怔了下，沒和耿強交流，大步走去急診科搶救室，進屋的瞬間打開了ai輔助診斷。
患者有4個人，倆大人，倆孩子，應該是一家四口來冰雪節旅遊打卡的遊客。
關鍵是——ai輔助診斷上空空如也，標記轉了倆圈後就消失不見。
有醫生正在和患者溝通。
羅浩不動聲色，走了過去。
“羅教授，您來了。”急診科醫生認識羅浩，而且也不想涉及有關於冰雪節的大鍋，見羅浩從天而降，開始用恭敬的語氣說話，給患者留下一種這人很行的印象。
哪怕羅浩很年輕，但這種感覺從肢體動作中能清晰的讀出來。
羅浩沒理會急診科醫生的小心思，“患者怎麼樣？”
“查體沒事，但他們拒絕洗胃。”
羅浩皺了下眉，隨後開始詢問病史。
問過之後才知道，他們一家四口晚上去了冰雪大世界，因爲太冷了，準備的不充分，孩子有些冷，所以趁着沒閉園打車離開，回酒店休息了下，出去吃口宵夜。
吃着吃着，老闆驚慌失措的跑來，然後就一頭露水的被拉到醫大一院的急診科。
害，估計是烏龍了，羅浩心裡有數。
他開始查體，檢查患者的情況，4名患者，無論大小都沒有任何問題。
“飯店老闆呢？”羅浩問道。
一個人垂頭喪氣的走過來。
“乙二醇是怎麼回事？”羅浩問道。
“我朋友送我的防凍劑，家裡有好多純淨水瓶子，就灌進去。最近太忙了……”
他支支吾吾的說着。
“瓶子呢？”
“送檢了。”有人替老闆回答道。
“患者沒事，別緊張。”羅浩笑着拍了拍飯店老闆的肩膀，“真的沒事，不是安慰你，安慰你也沒什麼用。你回憶一下，最近放防凍液的地方都發生什麼了？”
“？？？”飯店老闆得到了一個確定的好消息，但他整個人都是懵逼狀態，一看就知道腦子已經宕機，無法思考。
等了很久，老闆才支支吾吾的說了幾句什麼，連羅浩都沒聽清楚他到底說的是什麼。
“羅教授，是這樣。”一個年輕人被其他人推到前面。
“你是？”
“我是店裡的服務員，冰雪節前，餐飲安全委員會有檢查，梳理了三遍，先讓我們自檢自查，後廚發現放在庫房裡的乙二醇是隱患。”
“其實庫房外面就是車庫，平時不放水的，放在那肯定不會出問題，前些年也沒出事。”小服務員乾乾巴巴的解釋了一句，但他很機靈，沒有跑題，又繼續說道，“我們自檢自查的時候已經把乙二醇收起來了。”
原來是這樣。
和羅浩的診斷對上了。
“老闆可能是太緊張，最近很忙，又趕上下雪，純淨水用的快，就……”
“知道了。”羅浩給了小服務員一個微笑，“自檢自查，不錯啊。”
“杜絕一切隱患，隔壁老李頭平時就不愛笑，文旅局找他談心談了四次，老李頭現在每天咧個嘴，大板牙都露出來。”
“行，等檢查結果，患者留觀一夜。”羅浩擡頭，看着耿強。
耿強點了點頭，和身邊一個穿行政夾克的人交代了幾句。
“耿處長，您看還需要什麼麼？”
“留院觀察一夜夠麼？”耿強問。
“夠，現在患者沒有任何症狀，乙二醇要是被誤服的話起作用很快的。”羅浩回答道。
“確定麼？”耿強看着淡定，其實卻很緊張，繼續追問。
羅浩知道耿強已經陷入到自我否定的階段，不管說什麼，耿強都惦記着千萬不要出火鍋裡放乙二醇的惡性事件。
“先觀察看，等火鍋店湯料的檢查結果。”羅浩走到耿強身邊，壓低聲音，“強哥，給你看個有意思的東西。”
“啊？”
精明幹練的耿強這時候也有些木訥。
“我陪你等檢查結果，患者也在醫院，先觀察着，有問題直接處理，沒問題的話等檢查結果。”
羅浩說着說着，也有些無可奈何。
爲了冰雪節，省裡、市裡嚴陣以待，簡直有些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嫌疑。
患者屁事沒有，老闆腦霧症爆發，開始懷疑小服務員是不是拿錯了純淨水。
這已經屬於精神類疾病爆發的範疇。
不容易，大家都不容易。
“走吧，強哥。”
耿強點點頭，沒說話。
有人來請示耿強，耿強去按照羅浩說得安排工作，這才和羅浩離開急診科。
從頭到尾，莊永強都沒來得及和羅浩說上哪怕一句話。
他目光復雜的看着羅浩低頭和耿強有說有笑的離開，目光深邃。
走到風雪裡，耿強拍了拍臉，深深吸了口冷氣，這纔看起來精神了一些。
“強哥，不至於這麼緊張吧。”
“每一步都小心謹慎，如履薄冰，難啊。”耿強嘆了口氣，“冰雪節在往年的基礎上各項數據又增長了30%，看着繁花似錦，烈火烹油，但……”
“牛！”
羅浩讚道。
“可問題也來了，跨年夜，花車巡遊，過鬆花江去太陽島，東西都準備妥當了，備選方案也都檢查了好幾遍。”
羅浩笑了，作爲冰雪節的吉祥物，國內網絡頂流的竹子，是跨年夜花車巡遊、煙火秀的主角。
到時候全息投影還要再次出現，整個省城像過年一樣熱鬧。
但耿強的強迫症簡直太重了，他的心理壓力大，傳導到下一層，壓力會更大，所以火鍋店老闆直接崩潰。
用心做事是好事，可耿強的壓力也太大了一些。
不過羅浩也理解，戰爭時期能指揮大兵團作戰的人都要折壽，身體特別不好。
而冰雪節想要毫無紕漏，幾百萬人來來去去，耿強身上的壓力其實是非常大的。
“強哥，走走走，先別去想了。人來醫院，有醫生負責，再說不是還有我呢麼。你對別人沒信心，對我還沒有麼。”羅浩笑呵呵的安慰。
耿強沉默，點了點頭。
羅浩帶着耿強來到介入導管室，用指紋打開大門，羅浩第一時間打開燈。
一聲指響，遠處雜物間傳來聲音。
“這是？”
“袁主任在這面睡覺，咱小聲點。”羅浩儘量把耿強的思緒岔開，他笑呵呵的讓耿強換鞋，戴一次性無菌帽。
正換着，兩個人走過來。
他們身穿藍色無菌衣，戴着無菌帽，一縷黑色的頭髮在無菌帽的縫隙中耷拉下來。
最奇怪的是，他們戴着墨鏡，看不見眼睛。耿強一怔。
“耿處長！”一人看見耿強，馬上快步走過來。
它的動作比一個多月前絲滑了很多，如果不明真相的人幾乎看不出來問題。
要是非說有問題的話，那也是這倆個人的動作略有生硬。
耿強不明所以，氣定神閒的看着走過來的戴墨鏡的人。
兩人同時伸出手，耿強挨個握了握。
“耿處長，這屆冰雪節辦的真好！”
“是啊，沒想到能在這兒遇到您。”
一人說話，一人捧哏。
“開幕式那天，我們忙着做手術，沒去現場，不過後來在網上看到開幕式的盛況。簡直連做夢都想不到，這裡面，您的指揮居功至偉。”
“是唄，各種細節都要全盤掌控，簡直太不容易了，您辛苦，辛苦。”
耿強愣住。
這倆人也太e了一些吧。
見面之後打了個招呼，然後滔滔不絕的開始提供情緒價值。雖然馬屁拍的根本不入流，但這份說話滔滔不絕的勁兒就挺有意思。
“您這是來我們醫大一視察？的確應該來看看，畢竟北方人有自帶的防滑系統，南方人可沒有。”
“害，那不是從小摔跟頭摔習慣了麼。”
依舊是一人說話，一人捧哏。
耿強莫名其妙的看着自來熟的兩個人，不知道羅浩讓自己來是什麼意思。
“強哥，它倆怎麼樣？”羅浩笑着問道。
“呃，你們醫生都這麼艱苦麼？這個點還在醫院裡睡？”
“除了袁主任，沒人在這兒。它倆，是我們的按壓止血機器人。”羅浩解釋道。
ai機器人！
耿強一下子怔住，他上下打量見面就跟自己說相聲的兩位，回憶剛剛握手的時候的手感。
自己竟然完全沒意識到他們是機器人，手感什麼的都不像。
如果是人類的話，它們拍馬屁的水平的確不入流，甚至會引起別人反感，俗稱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
但要是ai機器人的話，那可太厲害了！
現在的機器人已經到了這種程度麼！
“強哥，這是哈工大李教授做出來的，對話是跑了ai語音，主要涉及醫院和各種八卦。它們壓迫止血的時候要和患者閒聊幾句，緩解患者的焦慮。”
“可這……”
“哦，就是花車巡遊的時候，竹子身邊的人。當時看得樣機差了點意思，最近的進步很快。”
耿強依舊沒說話。
寡言、緘默，這是耿強的習慣。和羅浩閒聊的時候那種放鬆，反而不是常態。
“看着還不錯哈。”羅浩笑道，“經過幾個月的磨合，它們已經能初步適應臨牀的一些簡單工作，下一步準備讓機器人去臨牀寫病歷，跑跑臨牀的場景。”
“！！！”
“老孟帶着，我覺得應該問題不大，不過那得等冰雪節閉幕之後再說。”
“這麼快麼？”耿強一時語塞。
“也不算多快，這次年會上大家討論，復旦大學的項目組研究的液態金屬變成皮膚的研究我覺得也有點意思，換個思路可以用在機器人上。”
“但是吧，液態金屬太貴了，只能給特定的機器人用，普通型號的用不上。”
耿強瞥了羅浩一眼，液態金屬貴？羅浩好像給竹子打造了一個大傢伙，那時候沒見他說昂貴。
“喏，大概就是這樣，還有一些細節。”羅浩讓機器人進操作間，這時候袁小利也被驚醒，他見是羅浩和耿強，也沒說什麼，跟在後面。
機器人已經能開始操作dsa機器。
“這一步沒讓他們做，等過段時間的。也不着急，等等再說。”羅浩展示了之後，就連他自己都很是欣慰。
“液態金屬，能把機器人變成終結者麼？”耿強恍惚詢問。
當年的終結者的確是劃時代的好片子，那時候山巔之城也處於最巔峰時期，拍個電影都能讓老少唸叨無數年。
羅浩笑笑，“和終結者不一樣，咱不搞那些，用在臨牀上，用在實際領域中。替代人類的一些重體力勞動，比如說重症監護室給患者翻身。”
“這個項目已經運行了兩個多月，還算平穩，沒出過事。”
沒出過事，這四個字裡蘊含着多少內容，耿強現在再懂不過。
“有機器人協助翻身，既能避免醫護、護工的重體力勞動，又能讓2-4小時翻身得到徹底的執行。患者受益，醫護受益，是一件好事兒。”
“強哥你也懂，有些活，尤其是到後半夜，監督不利的情況下，糊弄糊弄都是很正常的。”
耿強點了點頭，這種小伎倆他明白。
“但機器人不糊弄，身邊只要跟着夜班護士或者護工就可以。”羅浩解釋道，“翻身、叩背、咳痰，這些看起來都是小活，其實卻相當重要。”
“有些患者遲遲不能脫機或者感染了重症肺炎，和工作做的不到位有着相當大的聯繫。”
“因爲時間太短，樣本不夠，還不能說機器人在重症監護室裡起到多大的作用。但是吧~~~”
羅浩拉長了尾音，小小的賣了個關子，笑道，“重症監護室又問我要兩臺翻身機器人。”
“呵呵，這是用順手了？”耿強不知不覺笑了，剛剛的緊張似乎被他短暫的忘記。
“嗯，尤其是有了肌肉組織和皮膚組織的機器人，患者看着也不害怕了。再加上它們還能聊幾句天，氣氛也好了很多。”
耿強點頭，這時候手機響起。
湯鍋化驗沒有危險的化學成分，尤其是乙二醇，根本沒檢查出來。後來的那個小夥計說的是對的，乙二醇已經被替換掉，就在自查的時候。
虛驚一場。
羅浩並不意外，耿強也如釋重負，但還是讓羅浩看一夜，別人辦事耿強不放心。
應下來後，羅浩把耿強送走。
不過羅浩沒有去和專家們頭腦風暴，而是回到介入導管室準備把兩臺人形機器人打理一下。
“小羅教授，用不着這麼頻繁的保養吧。”袁小利這時候站在羅浩身後說道。
“有些問題不拆開看看還是不知道。”羅浩蹲在地上，把一臺機器人拆開，上機油。
機器人的皮膚就掛在一邊，看起來跟畫皮一樣。
要不是有羅浩在這兒，袁小利肯定會害怕。
不過哪怕有羅浩在，袁小利也沒好到哪去，他看着畫皮，想起一件事，“羅教授，您說聊齋裡的畫皮是不是就是這玩意，難不成古代的傳說都是真的。”
“應該不是吧。”
“一個月前，有一天晚上有急診搶救，患者送來的時候已經休克沒意識了。”袁小利覺得不說點什麼自己渾身不舒服，就開始八卦，“骨盆骨折，我栓了4根動脈才把人給救回來。”
羅浩檢查機器人的內部結構，一邊聽着袁小利在八卦。
“結果手術做完，血補進去，還沒等擡下臺就醒了。患者拉着我的手說，下面搞錯了，閻王爺看了一眼名字，就把他給踢回來了。”
“害。”
羅浩笑笑，沒搭理袁小利的這種八卦。
“說是牛頭馬面的錯誤，記錯人名了。”袁小利也笑了笑，努力把目光從機器人的外部皮膚上挪開，“我當時也覺得肯定是幻覺，是患者自己想多了。”
“前天沒什麼事兒，我打電話回訪。”
院裡有回訪制度，但一般都是一個專門的護士去做，記錄下來一些患者出院後的情況，如果有問題再通知醫生。
但介入科兩個組不用護士。
袁小利都是自己打電話回訪，順便和患者聊聊天；羅浩醫療組都是孟良人回訪。
“患者說，出院後他刮刮樂已經中獎三次了。”
“哦？”
“中了50多萬！”袁小利做了一個誇張的手勢。
“是下面系統錯誤給的補償麼？要是有補償的話，倒也算是人性化。拘魂都能弄錯，不給點補償萬一去投訴他們呢。”羅浩笑着問道。
“應該是吧。”袁小利問道，“羅教授，話說您信麼？”
“不信，碰巧了。”羅浩一點都沒猶豫，直接回答道，“哪有那麼多鬼呀神呀的，中微子什麼的也不可信，別總看這類小說，都是騙人的。”
“陳勇他師父，就是專門寫這種小說騙人看的，不過賣的不好。後來寫女人，被美女包圍，就掙到錢了。咱就是一俗人，及時行樂就得，有些事，比如說地府，比如說醫保，想多了不長個。”
“我知道，總聽陳醫生說。他說做大綱的時候每一個美女都有自己的生辰八字，陳醫生給她們批八字，什麼時候什麼性格該有什麼樣的舉動，也就一清二楚了。”
袁小利避開羅浩說得醫保，這倆字現在都不能提，說多了袁小利就噁心想吐。
最近的確被醫保磨的夠嗆，哪怕是有錢的帝都醫保那面，據說池子也空的差不多了，所以他想都不想直接岔開話題。
“他那是扯淡，這種宅男蹲家裡異想天開的東西，不需要那麼多門道，也不要栩栩如生，甚至都不需要符合常理，只要滿足宅男們卑微的幻想就行。”
“比如說啊，一個b站講歷史的up主忽然斷更，後來發現是有個帝都的大小姐直接給他打了一年的收入，讓他去帝都。據說那位大小姐年紀不大，23、4歲，盤靚條順，up主再出現的時候已經開上法拉利了。”
“啊？這麼厲害！”
“對，就是你這種表情和情緒。”羅浩笑道，“哪有那麼多好事兒，一般都是中老年女性。不是每一箇中老年男性都和劉德華老了似的，也不是每一箇中老年女性都是老a8.的確老a8也是a8，但誰知道有沒有大修過。”
“老a8是什麼意思？”袁小利詫異的詢問。
羅浩沒解釋，一邊修理着機器人，一邊說道，“袁主任，泌尿外科有個術式叫入珠術，您知道麼？”
“入珠術？”袁小利搖頭，表示自己沒聽說過。
“當年據說王天后需求強烈，謝霆鋒做了入珠術。有媒體問他的時候，他開玩笑說——是啊，我鑲了4克拉的鑽石在下面。”
“我艹！”袁小利這才搞明白羅浩竟然是在和自己開車。
可他說的活靈活現，入珠術難道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