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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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三懸坐在半空,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結界。他悄悄瞄了一眼對面的十七,試探着問,“惡一那狗腿子怎麼還不來呢!”

十七不言語。

惡三面露尷尬, 自顧自說道, “不知道九九在裡面怎麼樣了?”

“呵呵, ”十七白了他一眼。

這個陰陽怪氣的樣子, 看了就來氣。剛想反駁, 但確實又沒有底氣,惡三隻好悻悻閉了嘴。他是崔大人安排在錢九九身邊的,保證她在人間不出差錯。潑皮錢九九於他而言, 本不過是一個任務。只是,這幾個月朝夕相處, 他覺着這世上沒有比她更純粹的人了。若是錢九九能不罵他, 那更好不過了。只是這幾次三番, 他非但不能搭把手,還總是踩一腳。

“唉, ”惡三長嘆一聲,只恨自己太沒用。

玄衣童子微微皺眉,表示是掩飾不住的嫌棄,這個童子真真是又蠢又煩。他緩緩開口,“九九啊九九, 你什麼都好, 就是眼神實在是不好, 選了個只會拖後腿的笨蛋。”

十七聰慧, 又最會損人。要是得罪了他, 能被記一百年的仇。惡三心裡雖然不服氣,也不敢正面與他駁嘴。只是這狗不理的惡一, 怎麼還沒來呢?

*****

好在錢九九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她將天魂護在身後,收起紅傘,以之爲利器。她盯着這十來個遊魂,敢來一個她便打一個,要是來兩個的話,她能順手打三個。

只有她能搶別人的東西,想搶她的寶貝,遇人殺人,遇鬼打鬼!

這些遊魂在魂獸肚子裡已經呆了些許時候,手腳已被磷火侵蝕了,以至於有些虛化。誰都不想永不超生,生機就在眼前,就算是拼死,也要將傘奪過來。

粉衣少女漸漸有些吃力,這傘只能防身用,並不能多這些遊魂造成實質性的傷害。被她打飛的遊魂,片刻後又往她身前撲。

他孃的,早知道說什麼也要在惡三哪裡薅幾個好用的捉鬼法器。

“把傘給我,”一隻遊魂又老又醜,已經缺了半條腿了,還掙扎着向前衝,撲向紅傘。

錢九九被嚇了一跳,揚起傘對着他的頭就是一擊,“你他孃的長這麼醜還敢往老子跟前湊?去死吧你!”

說完又加重了力道,將這醜鬼的頭都打飛了。那醜鬼的頭能看見他的身子,身子卻找不到他的頭,摸摸索索了好久,都沒能將自己的頭按在脖子上。

嘿,還有這種操作呢?

錢九九大喝一聲,“老子今天就要打爆你們的頭!”

說完,瞄着鬼頭,下了狠手。一個個鬼頭跟西瓜一樣,呱呱墜地。少女還不解恨,將打下來的頭踢得老遠。

青年站在錢九九身後,看着錢九九秋風掃落葉般的身手,嘴角始終掛着淺淺的笑。他從未看過少女穿過這麼好看的衣裳,嬌俏可人,一抹粉紅,撞進了他的心裡。

“你着粉衣,真的很美。”

錢九九頭也不回,眼看一個鬼身子要找到他的頭了,她提起就是一腳,將那腦袋踹得老遠。她這纔回過頭來,看着青年,“你說啥呢?”

你很美。這句話懸在他的心頭,卻始終沒說出口。

“他說你很美。”中年女鬼方纔一直躲在身後,這羣沒用的廢物被個小姑娘打得七零八落,只能她親自出馬了。

她眼睛狠狠地盯着少女和青年,臉上又掛着笑,說不出來的詭異,“真是郎情妾意啊。”

天魂忙低下頭。

錢九九沒看見他稍稍有些泛紅的臉,轉身對女鬼說道,“關你屁事啊,大媽。”

白衣女鬼咯咯地笑着,“哎喲,真是恩愛呢。我呢,最討厭那些恩恩愛愛的男男女女了,見一對就要殺一對!”

這大媽真的討厭是了。錢九九罵道,“你這個鬼是不是有病?我去你親爹的郎情妾意。”

“小姑娘,我勸你乖乖地把傘交出來,要不然的話,我讓你們兩個都死在這!”說完便作勢要來搶。

錢九九豈能讓她如意,一個箭步上前,用傘帽抵住女鬼的胸膛,將她推出三米開外。

“老子說了,長得醜的鬼不要往我身前湊!”錢九九舉起傘,用盡全力向女鬼的頭部打去。

鬼頭應聲落地,錢九九剛舒一口氣,不料這女鬼的頭竟然飛了起來,須臾之間又回到了她的頭上。女鬼臉上掛着慘白的微笑,居高臨下地說,“這招對我不管用。”

原本她讓這些遊魂去攻擊錢九九的,只是想試探試探虛實。沒想到擁有這麼一件好寶貝,這女娃居然連一點法力都沒有,真是白費她一場心機。這些遊魂,是她留着當口糧的。不過現在嘛,也沒有留着的必要了。

白衣女鬼低唸咒語,離她最近的一個遊魂開始抽搐,片刻間一團黑黑的物體從遊魂身上剝離出來。女鬼見狀,一口將其吞下。

錢九九暗道不好,這女鬼居然是惡修。她連忙撐開傘,把天魂護在傘下,“小心!”

魂魄,是不能互相吞噬的。這世界,有絕對,就有例外。惡修就是那個例外。

遊魂,指的對人世間還有眷戀的魂魄。他們放棄了去地府重新投胎的機會,輾轉於陽間的每個陰暗處。久而久之,鬼氣被耗完,遊魂便會歸於塵埃。有些遊魂,爲了延長自己的陰壽,便墮入惡修,吸食其他遊魂的鬼氣。

錢九九沒想到,惡修這種玩意兒,百年難得一見,居然被她遇到了。這一切,應該感謝惡三,謝謝他的蠢,謝謝他努力坑自己。

被女鬼吸了鬼氣的遊魂,頃刻間便消散了。

眼看最後幾個遊魂也難逃一吸,錢九九再不能坐以待斃。她將傘交到天魂手裡,對他說,“躲邊兒上去。”

錢九九剛往前走了幾步,不成想卻被人拉住了,一直不出聲的青年,聲音帶着堅毅,說道,“不要去。”

這男子大概是來搞笑的,她都已經保護了他好幾回了,現在這個關頭,說這些玩意兒有意思?

“你可拉倒吧,老子爲了保護你,差點又死一回,”她瞪着他說,“現在你確定要跟我說這個?”

“我怎麼能看着你去送死,”青年鬱郁地說。這期間到底出了什麼紕漏,明明只是……錢九九和鬼童子在茅草屋說的話,他可是聽得真切。她還沒有去投胎,這和他的初衷是不一樣的,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崔善,你我的約定,你可有認真執行?

錢九九不耐煩地揮揮手,“你酸了吧唧的話能不能少說點?沒見着是什麼情況麼?你想魂飛魄散我本來管不着,但是你不能害我啊!”

青年嘴巴微張,還想說些什麼。

“一邊待着去,當心血濺到身上,”錢九九毫不留情地打斷他。

白衣女鬼吸完最後一隻遊魂,意猶未盡地擦擦嘴。她在魂獸的身體裡呆了太久了,鬼氣被傷了不少,經過這一大補,她覺着精力充沛,幹掉兩個弱鬼完全不成問題。她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爭什麼,誰先誰後都一樣。”

“大媽,你吸了我們,搶了傘,你也逃不出去,”錢九九說道。外面布着惡三和十七的結界,魂獸都逃不了,何況在魂獸肚子裡的醜大媽呢。

“有了這把傘,只要我魂魄不滅,總有機會的,”女鬼笑了。

錢九九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像是做了一個很大的決定,“我就實話跟你說吧,外面可是有地府的鬼差。”

白衣女鬼瞟了錢九九一眼,“切,你當我傻啊。鬼差怎麼會對付魂獸。”

“當然不是爲了對付魂獸,”錢九九搖搖頭,“他們是爲了對付我。你可知道爲何他們要對付我?”

不等女鬼回答,她又繼續說道,“因爲這把傘。這把傘是地府的法器,是我從鬼童子那裡騙來的。”

女鬼顯然不信,“鬼童子又不是豬,怎麼會這麼蠢?白白地讓你撿了便宜。”

錢九九心想,可不是就有這麼蠢的鬼童子麼。她繼續編道,“可能是我運氣好吧,遇到一個智力不太高的鬼童子。”

她嘆了一口氣,“姐姐你不知道,我和我相公也是苦命人吶。我是窮苦人家出身,他是富家子弟。我倆一見傾心,可是他家裡死活不同意,我們只好雙雙殉了情,做一對鬼鴛鴦。本來好好地,卻又遇上個不分青紅皁白的臭道士,將我相公打傷了。眼看他就要魂飛魄散,我真是沒辦法了。聽說那鬼童子身上有這麼一件補鬼氣的好法寶,只能拼死一搏。”

她停了停,雙目垂淚,怔怔地看着天魂,握住了他拿傘的手,“只要他能活,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青年被這一句“相公”喊得渾身都酥了。明明知道她是在胡說八道,明明知道她在正常情況下,永遠不會聽到她這樣叫自己。可是她含淚的眼睛,和軟軟的聲音,都再不能從心底揮去了。他剛想握住她的手,她卻率先放開了。

錢九九走到女鬼身邊,“姐姐你是不知道,這鬼童子丟了紅傘,對我夫妻二人是窮追猛趕。唉,我們也是倒黴,跑路遇到魂獸,被他吞到肚子裡了。”

她用袖子擦了擦眼,“姐姐,有兩個鬼童子就守在外面,等他們拿回了地府令,就能逼得魂獸將我們吐出去了。”

白衣女鬼還是帶着懷疑,“我憑什麼信你?”

“姐姐你沒感覺出來麼?”錢九九瞪大了眼睛,“這魂獸明顯沒動啊,就是被鬼童子的結界困住了。”

“就算如此,你以爲你就能逃過一吸?”確實她在魂獸的肚子裡沒感受到一絲波動。正如這小姑娘所說,那她出去遇到鬼童子時,必定是要被收了的。

錢九九像極了矯揉造作的嬌小姐,走起路來款款擺擺,說起話來期期艾艾,“我不求姐姐能放過我,只求你放過我丈夫。”

說完,她猛地一衝,撲向天魂的懷裡,放聲乾嚎。天魂被她一撞,有些站不穩,只好兩隻手扶着她的肩。在外人看來,真是一對恩愛鬼夫妻了。

加之他們倆剛進來時,一系列曖昧的小動作都被女鬼看在眼裡。對她的話,自然又是信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