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畫眉深淺入時無?——最好別化妝
「週末」踩在新出爐未婚夫婦的心上轟隆隆得到來。
明明是象徵歡樂輕鬆綵帶飄揚的一天,因爲要赴父母之約,頓時變得沉甸甸、鏽跡斑斑。
方晴晴一大早從學校趕到馬立非的住家,她週五晚上還要給人上選修,不得已待學校宿舍。風塵僕僕得到達未婚夫的領地後,先洗了個澡,然後從帶來的揹包裡取出數條裙子,一條條擺上牀:「哪條合適?」
馬立非目光從左掃到右,再從右回到左,故作斟酌——「都好看。」
「你去死。」
「自己挑啊,我哪懂女人的衣服。」馬立非除了佩服還是隻有佩服,方晴晴連提包都帶來三個,爲了跟衣裙搭配,至於嗎?
「那是你爸媽啊!」方晴晴大叫道,「我怎麼知道他們的喜好啊?萬一看不上我,那我不白忙活了?」
馬立非苦笑:「我像那種因爲爸媽反對就放棄的男人嗎?」
「像。」方晴晴摸着下巴斬釘截鐵,目光炯炯,仍看着裙子。
「放心好了……」
他安撫的話還沒說完,方晴晴已經走回浴室了。
可想而知,單身男人的居所是不會有梳妝檯這玩意的,除了浴室,沒有其它地方有鏡子。儘管頗爲不便,但方晴晴並沒有抱怨。
花了半個多小時,方晴晴整理完畢登場現身,在馬立非面前轉了一個圈:「怎麼樣?」
馬立非鼻子裡噴出含糊不清的敷衍之詞。
當方晴晴第三次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馬立非再也受不了了,他雙手合十道:「方小姐,你不要這麼費心的。我父母都是機關單位出身,女人抽菸就肯定是特務的那類老人,你不化妝,最好。」
「那要不要我穿一身運動裝去?到你家後馬上拿起掃把抹布?」方晴晴瞪大了眼睛。
「別想那麼多了,走吧。順其自然。」馬立非拉起方晴晴就出門。
「等等啊,你還沒告訴我拿哪個包……」
一直到了車上,方晴晴仍擔心會不會形象不過關,馬立非再安慰也沒用。
事實上,進了小區,兩人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的臉上讀出了緊張。等乘電梯上了二十八層,到了門口,方晴晴自然而然得躲到了馬立非的身後。
馬立非一咬牙,從口袋裡掏出了鑰匙。
門鎖剛發出聲響,裡面立刻開門了。
馬媽媽帶着歡欣的笑容迎出來:「哎,來得真早,快進來快進來。你爸去買菜了,還沒回來哪。」
「阿姨好。」馬立非暗推方晴晴,方晴晴趕緊從後面閃身出來,恭恭敬敬得叫人。
「非仔,快給我介紹介紹。」說這話時馬媽媽的眼睛依然眯成了一條線。
馬立非快速得瞟了方晴晴一眼,果然,方晴晴的嘴角一僵,想笑不敢笑。
總有種預感這會是場災難啊。
到了晚上,將方晴晴送回學校後,馬立非覺得疲憊不堪,筋疲力盡,神經線飽受折磨。
雖然不想動彈,但身體又在召喚着焦油、尼古丁和酒精。
兩支菸後前兩者算是滿足了,但還是想喝酒——度過了這麼艱難的一天,有什麼理由不喝點酒來慰勞慰勞自己?
馬立非出了門才自嘲得搖頭,畢業幾年後,已然成了學生時代以爲絕對不會成爲的菸酒男人。
不過,反正也沒有什麼改變的必要,戒菸戒酒什麼的,等到四十歲再說吧。
抱着這種心情,馬立非推開咖啡吧的大門——然後,他懷疑自己花了眼。
裡面的客人很少,就因爲如此,他幾乎是第一眼便看到了方晴晴那個八風吹不動的學生,阿炫端坐於正中央的座位上,邊看書,邊喝着一杯飲料。
「阿炫?」聲音先於思考出來,馬立非在阿炫擡頭對他微笑的時候才發現其實今晚並不想見到這個人物。
阿炫的笑容不可謂不燦爛,直到如今,馬立非得閒打量起阿炫的時候,年輕男孩的年輕與俊朗居然讓他微微心生妒忌:日啊,這孩子至少還能再玩十年。
「聽方老師說你經常來這裡,我特地過來碰碰運氣,看來運氣很好。」
馬立非坐到阿炫對面,要了一杯伏特加,疑惑不已:「等我?」
阿炫很認真得道:「嗯。有些事想和馬先生說。」
嚴肅得讓馬立非不自覺得喝了一大口伏特加。
「方老師是個好人,她也許忘不了前任,但她很喜歡馬先生。」
「嗯?」
「馬先生……是Gay吧?這樣的話,就不要結婚吧,不要和方老師結婚。她喜歡你,會依賴你的。」阿炫的話直接得不帶一點粉飾,這讓馬立非瞠目結舌外本能得飆出了重重的質疑:「關你什麼事?」
阿炫並沒有被馬立非的突然粗魯嚇到,他沒了笑意,但仍然鎮靜:「我不希望方老師受到傷害。」
「……你喜歡晴晴?」馬立非琢磨,要不要表現一點醋意?
阿炫露出極溫和的一個笑容:「喜歡。不是那種喜歡。馬先生,我是Gay,方老師肯定知道。」
「肯定的意思是……?」
「方老師有見過我和男朋友一起。不過她人很體貼,什麼都沒問。」
馬立非在心中哀嘆一聲。當然不會問,一個Lesbian要是見到Gay還大驚小怪,那這些年的江湖委實是白混了。
但顯然不知底細的阿炫是誤會成了另一種意思。
「你這麼晚等我,我還以爲你對我有意思,哈哈。」馬立非又喝了一口伏特加,作弄起阿炫來。
蒼天繼續在上,平素這不會是他的所作所爲,今天麼,放縱一下反正也不會死。畢竟那部狗血電影裡,女主角三十高齡仍然失戀後去買醉一夜情。他偶爾倚老賣老得戲弄下多管閒事的幸福小男生,蒼天定能饒恕。
阿炫怔了怔,明白過來馬立非是委婉得承認同性戀的身份,他倒不介意馬立非的取笑,繼續道:「馬先生,你和方老師結婚真的不好……不,和任何一個對你有期望的女人結婚都不好。我希望你再考慮考慮。」
「考慮個屁。」馬立非仰頭把酒喝光,起身把酒杯推給老闆,「再來杯威士忌,不加冰。」
老闆斜視:「這樣混搭要醉的。」
「醉死得了,」馬立非回到座位上,盯着阿炫,笑道,「知道今天我跟晴晴做什麼去了麼?見我爸媽啦。我媽高興得要死,當着晴晴的面就打電話給我舅舅,開的免提大家都能聽到,舅舅一個勁得說等辦婚禮的時候他肯定要包個大紅包……然後,唉,是我奶奶……」
抱起頭,馬立非想起白天的情景就頭疼,老闆恰到好處得把威士忌撞到桌上:「小馬,醉了就滾回家去睡覺。」
「等從我家出來,不但我,連晴晴都嚇得臉白了。你……你還沒經歷過這些事,不會懂的。」
阿炫伸手抓住馬立非握住酒杯的手,平靜得道:「對,我不懂。不懂爲什麼你們會把結婚弄得好像是件家族大事。但至少有件事我是明白的,結婚不是因爲到了時候或者有人催就要結,你根本不愛她,你爲什麼非要結婚呢?」
「這個問題你要去問你的方老師。」馬立非有點惱羞成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