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洛衣垂下眸子,目光落在一株海棠之上,片片花瓣,被寒風吹的有些脫落,卻依舊忍不住讓人愛憐。
她並不愛海棠,只是因爲海棠意味着斷腸。
擡頭看向遠處的樹木,輕道:“這海棠再美,也終是比不上在寒冬過後開始萌發的嫩芽,帶着清新和無限生機。”
北燕帝順着楚洛衣的目光看去,開口道:“洛妃說的有理,宮內的樹木長的倒是快,如今冬雪未消,已經萌發出嫩芽了。”
楚洛衣笑道道:“許是宮外的更快一些,今個早上還見宮人說宮外的葉子已經長到珠子大小了。”
北燕帝眼睛一亮:“朕倒是許久未曾出宮去了。”
“陛下貴爲萬金之軀,怎麼能隨便出宮,若是被心存不軌之人知曉,只怕是...”
北燕帝蹙起眉頭:“洛妃說的也是,不過朕也許久未曾出宮散散心了,終日居於宮中,面對着大臣們的諫言,倒是許久沒有體察民情了。”
兩人一路說着話一路走進殿內,楚洛衣垂眸道:“陛下所說有理,終日於宮內,所接觸的確實皆是朝臣,難免對民情有所不察,若陛下真的想要出宮,還是要請人仔細保護纔是。”
“不若這樣,朕就讓王直帶人暗中保護,洛妃隨朕一路出宮,想必有東廠的高手暗中保護,朕此行必定無憂。”北燕帝詢問道。
“陛下聖明,妾身也許久未曾出宮,經陛下一言,心生嚮往。”楚洛衣笑道。
北燕帝哈哈大笑起來,拉着楚洛衣的手就向外走:“走,即刻就隨朕出宮!”。
楚洛衣不動聲色的將手抽回,規勸道:“陛下,即便是有王公公派人相護,也總要給他時間準備周全,陛下身系萬民安危,出宮一事不能草率,總要事事周全纔可。”
北燕帝思忖了片刻,認爲楚洛衣言之有理:“那便三日後朕在隨洛妃一同出宮吧。”
楚洛衣點頭應下,又同北燕帝閒聊了片刻,北燕帝覺得倦了,便回了東元殿。
小六子湊上前來:“主子,宮內的事已經準備好了,宮外的最遲後日也會準備妥當。”
楚洛衣點點頭,小六子問道:“可是主子,王直一直對皇位虎視眈眈,難道您就不擔心他在宮外將陛下給..給..殺了?若是陛下死了,對您可是一點好處也沒有。”
“哼,北燕帝出宮王直負責保護,就算是他想動手,卻也只能忍着,反而要賣力保護陛下的安全,否則,陛下一旦出了事,他難逃干係!”楚洛衣冷聲道。
小六子恍然大悟,而這宮中各方眼線衆多,即便是主子勢力不弱,卻也難保不會有所疏漏,所以不如將北燕帝引至宮外,才方便行事!
楚洛衣眼中閃過一抹冷意,除去王直勢在必行,再等下去,只會失了先機。
而想要除掉他最重要的一點,就在於北燕帝!只有北燕帝對他起了戒心,王直的權勢纔會一去不返!
三日後,北燕帝身旁帶了兩名護衛喬裝打扮後,一同來到洛月宮。
楚洛衣也已經收拾妥當,換上
了一身男裝,隨身帶着金鐲銀環,以及小六子。
“洛妃這一身裝扮倒是有幾分男兒的英氣,不過這臉怎麼看都是太過漂亮了些。”北燕帝手裡甩着一把摺扇,心情看起來不錯。
王直跟隨在一旁,擡眸看了看楚洛衣道:“不過洛妃娘娘氣度不凡,若說是男兒,倒是也不會惹來嫌疑。”
“既然都已收拾妥當,那便一道隨朕出宮,王直已經在暗中安排好了人手,一路護送我們周全。”
楚洛衣的目光掃過躬身站在一旁的王直,開口道:“如此便勞煩王公公了。”
“爲陛下和娘娘效力,是奴才的本分。”王直笑着回道。
楚洛衣沒再開口,跟在了北燕帝身後,由一身便裝的王直帶路。
途徑御花園時,碰見了幾個穿行的宮婢,一身翠色的宮裝,倒是增添了不少生機。
瞧見這一行人從遠處走來,不由得好奇的張望了兩眼,並沒有過來的意思。
楚洛衣笑道:“陛下,看來您這一身裝束是極好的,即便是出了宮也不必擔心有人認出您來。”
北燕帝低頭展開雙臂,看了看自己一身玄色圓紋襯底的緞衫,點了點頭道:“如此甚好,倒是不必憂心惹來什麼麻煩,盧侍衛,你這衣衫配的不錯。”
“陛下過獎,這些都是奴才份內的事罷了。”
將手中的扇子一收,幾人正要往前走,卻見那幾名端着托盤的宮婢已經急匆匆的向幾人走來。
北燕帝有些懊惱道:“這剛是說認不出朕來,沒想到這羣奴才就急着過來問安,看來這誇獎是白誇了。”
北燕帝的話音落下,幾名宮婢已經側身跪在了幾人面前不遠處:“奴婢參見王公公。”
北燕帝的神色變得有些難看,王直敏銳的察覺到北燕帝神色不悅,開口道:“大膽!陛下在此,竟然不知問安!”
幾名宮婢像是受了驚嚇,連忙掉轉過頭對着北燕帝問安:“奴婢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北燕帝冷哼一聲,甩袖離開。
楚洛衣等人大步跟上,王直落後一步,看着幾人的背影眼中閃過一抹精光。
“陛下,奴才平日置辦宮中事物,同不少宮人都有所往來,是以這些奴才纔會熟悉奴才的樣貌。”王直上前解釋道。
北燕帝掃過他,沒有說話,臉色微微好轉,卻依舊不如之前明快。
接下來,一行人的氣氛有些沉悶,王直側着身在前面引路,北燕帝走在最前。
路上又遇見了一羣太監,手裡捧着錦緞,一路上悄聲嘀咕着什麼。
一見到王直,想要湊上來,不過掃過王直身側一行人,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一番。
最後眼見着幾人的料子算不得珍品,雖然奢華,卻也是尋常官宦人家常用的,不由得以爲是朝中的大臣前來進宮討好王直。
心中有了決斷後,一人上前一步對着王直道:“王公公借一步說話?”
北燕帝的目光漫不經心的飄落在王直身上,王直頓時回道:“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咱家還有事要辦。”
“原來公公又要出宮,一定是陛下又交付了什麼差事給公公。”一人上前討好道。
王直的眼中閃過一抹警告,可是面前的幾個小太監也不知是遲鈍,還是刻意爲之,對王直的警告視而不見,始終陪着一張笑臉攀附着。
“瞧你這話說的,眼下公公纔是這宮裡的主子,陛下想要做什麼,還不是看公公的意思?”另一名小太監開口道。
王直的臉色難看起來,北燕帝的臉色則更是青紅交錯。
“大膽!你們幾個奴才在胡言些什麼!”王直怒道。
幾個小太監連忙將手中的東西放在地上,連連磕頭叩拜:“奴才說錯話,惹公公生氣,都是奴才不懂事,還請公公饒命,還請公公饒命啊...”
王直正欲再次開口,北燕帝已經搶先道:“起來吧,王公公並沒有怪罪你們的意思,只是這宮中人多眼雜,你們說話如此不謹慎,難免被有心人聽去。”
“大人說的是,大人說的是..”
王直喘着粗氣,臉色不愉,卻在小太監們看向他的時候,還是勉強擠出了一絲笑臉。
見着王直果然沒有處置自己幾人,膽子不由得大了起來。
“你們放心便是,王公公的名聲是極好的,爲人又素來溫厚,自是不會因爲這些小事同你們計較。”北燕帝再次規勸道。
小太監們見此,一個個暗鬆了口氣,一人見着北燕帝微微發福,似乎極好說話的樣子,不由得上前對北燕帝道:“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北燕帝一臉不解的隨着小太監來至一旁道:“大人,不知您這次花了多少銀子?”
“哦?你是指...”
北燕帝瞪大一雙眼睛,心中十分不解,見着小太監一臉神秘的樣子,也是神秘兮兮的壓低了聲音。
“大人,奴才見您是個好 性子,這才斗膽問問您,您這次升了幾品?花了多少銀子?奴才家裡有個哥哥,在縣丞當個小官,想要向王公公捐個官,可是卻不知該籌多少銀子。”
北燕帝心中咯噔一聲,卻掀起滔天駭浪,他竟是不知這官,竟也是可以捐的。
“大人,大人...”小太監見北燕帝失神,開口道。
北燕帝回過神來,伸出前三個手指,而後看向小太監。
小太監有些驚訝:“三十萬兩?”
“您是從幾品升至幾品?”
北燕帝猶豫了片刻,最後覺得三十萬兩銀子也不算少了,壓低聲音道:“四品到三品。”
小太監蹙起眉頭道:“哎呀,大人,您這個價真是太划算了,奴才老家的縣令,從鄉紳捐了個七品芝麻官,都花了五十多萬兩銀子呢,若是到時候奴才的哥哥也捐官,還請您在王公公面前美言幾句。”
北燕帝心頭震怒,想不到王直竟然有這麼大的本事,不由得開口道:“王公公真是好大的本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