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淵緊抿了脣角,下頜也繃得緊緊的。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才能剋制住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在對手面前泄露出半分脆弱......
“如果她真的背叛了我,愛上了你,我想我是不能原諒她的!”
這是他唯一的底線,不管是誰,都不能踐踏!
江臨嘉心中暗暗一喜,面上卻不動聲色的說道,“既然回不到過去了,你又何必再爲難她。何不退一步海闊天空呢?
這樣,至少你們以後還能做朋友!陸先生你知道這些日子喬喬到底吃了多少苦嗎?你當初因車禍受到重創,一條命幾乎已經到了鬼門關。
是喬喬四處奔走,爲你找到了國內最頂尖最權威的醫生,你才撿回一條命來。所以陸先生,我請你無論如何也不要懷疑喬喬對你的真心。我想,她是曾經真心誠意的喜歡過你的.......”
“曾經......”陸文淵譏誚的笑了笑,“江先生又怎知,她心裡現在喜歡的人不是我呢?”
雖然昏迷之中的他並沒有感知,但他卻隱隱約約記得,她曾經在他耳畔一遍又一遍地呼喚他,也曾撲倒在他懷中,像個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陸文淵相信,這些迷迷糊糊的記憶不是他自己幻想出來的。
那個他不惜自己性命救下的女人,她是真心誠意的愛過他的!
“愛過”這個詞纔剛剛從腦海中冒出,就驚得陸文淵打了一個寒顫!
他突然意識到,他心裡並不像他嘴裡說的那麼堅定。否則的話,他怎麼會用“愛過”這個詞語呢?!
“我從不否認喬喬心中現在依然有陸先生的位置,但是陸先生也應該知道,我和喬喬這麼多年的情份並不是旁人可以取代的。”
江臨嘉垂眸掩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慌亂和不安,揚脣淺笑道,“不管一開始,我和喬喬在彼此心裡是什麼樣的身份和位置。
可男女之間的那點子事陸先生應該是知道的,有些窗戶紙沒有捅破也就算了,一旦捅破,就會很快發生質的改變。這個道理,我不信以陸先生的聰明你不會明白?”
陸文淵很想開口反駁他,可話到嘴邊,他卻突然有些莫名的無力。
如果蘇喬沒有心虛,爲什麼她今天不敢來見他?
如果她問心無愧,哪怕她和江臨嘉領了證,她也一定會主動來和他解釋這件事。
所以她的避而不見其實從某種程度上印證了江臨嘉的那些話。
儘管到現在爲止,他依然不願意相信這是事實,但陸文淵的心卻不知爲何一分一分地沉了下去......
“這些,都是江先生的一面之詞而已。”陸文淵緩緩的闔上眼眸,
“我還是那句話,不管蘇喬她心裡現在喜歡的人是誰,可有些話我必須聽她親口告訴我!如果她確實已經愛上了你,那麼我只當自己當初瞎了眼,絕不糾纏半分!”
說到這裡,陸文淵驀地睜開眼睛,看向江臨嘉的神色便突然多了幾分譏誚,
“可,這畢竟只是如果而已。到現在我依然願意相信,蘇喬還是我心中的那個蘇喬!”
“來之前,我其實對陸先生有許多抱歉。可這一刻我突然有些慶幸,幸好今天來的人是我而不是喬喬。否則的話,以陸先生此刻這種偏執的態度,喬喬她該有多無地自容啊!”
江臨嘉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陸先生,你想要見喬喬,我並不阻止你。但在你見她之前,能夠容我把你昏迷這半年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你嗎?”
陸文淵冷冷地睨着他,“我爲什麼要聽你說這些?”
“因爲只有知道她這半年經歷過一些什麼,你才知道她曾經有多痛苦多難熬!你也才能夠體諒她的那些苦衷......”
江臨嘉突然擡眸對上他的視線,不避不閃的說道,
“在她最脆弱的時候,她曾經無時無刻不盼着你醒過來。可是那時候你並不在她身邊!所有的醫生都告訴她,你很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可是她卻一刻也沒有放棄過你!
她曾經有多愛你,就有多痛恨那些傷害了你的人!她發誓,哪怕不折手段,她也要爲你報仇雪恨!所以她纔會和我領了結婚證。可是陸先生,她也只是個女人而已,她其實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堅強......”
陸文淵眸色微沉,眼底有痛色快速地一閃而過。
如果說剛纔江臨嘉跟他說的一大堆話都沒能打動他的話,那麼最後這句話,卻輕而易舉地擊潰了他的心理防線!
其實就算江臨嘉不說,他也能夠想象得出來這半年以來蘇喬的日子過得有多麼痛苦和艱難!
誠如江臨嘉所說,她只是個女人而已。哪怕再堅強,她柔軟的肩膀又能夠承受得了多少?
難道......她是真的以爲他再也醒不過來了,所以纔會承受不住壓力,放縱了自己的脆弱和江臨嘉在一起了?
這個念頭讓陸文淵突然覺得有些絕望!
如果她只是單純的背叛了他,那他還可以恨她。
可江臨嘉卻從來不掩飾她對他的心意,他甚至十分坦誠地告訴他,蘇喬心裡還是有他的。
如果她只是一時脆弱,沒有控制好自己的感情和身體,他又該拿她怎麼辦纔好?
“陸先生你知道嗎?蘇伯伯死了,就在不久之前。”
陸文淵怔忡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口中的蘇伯伯指的是誰。
就像被人抽去了全身的血色一樣,陸文淵的面色猛然一變,一張俊顏已經瞬間難看得嚇人。
“你是說......我岳父,蘇蘇的父親?”
江臨嘉輕輕點頭,“沒錯。”
陸文淵好半響才從牙齒縫裡擠出一句話來,“怎麼死的?”
“據醫生說是因高血壓和心臟病發作,產生的眩暈心悸,所以纔會從樓梯上摔下來摔死的!”
這些事反正也瞞不住,所以江臨嘉並不準備隱瞞他,“但喬喬半點也不信,她懷疑蘇伯伯是被蘇瑜和喬佩蘭母女害死的!”
尖銳的手指戳進肉裡,此時此刻,似乎只有用肉體的疼痛才能遏制住他心裡的難受一般!
陸文淵無法想象,這些日子蘇喬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
即便江臨嘉不說,他也知道蘇老爺子在蘇喬心裡的地位有多重要!
那是這個世上唯一真心待她的親人。
在經歷過他變成植物人的痛苦之後,她是怎麼承受住失去至親的痛苦的?!
“喬喬她......還好嗎?”
“她的狀態很不好。”將他的痛色盡收眼底,江臨嘉心裡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不管怎麼說,他還在乎她,還擔心她,就說明他還有機會,還能有機可乘!
江臨嘉知道自己這樣做很卑鄙,可他依然不動聲色的補了一句,
“尤其是......在知道你醒過來之後......”
陸文淵緊緊地抓住了身側的牀單,微垂的黑睫像蝶翼一般安靜地貼服在眼瞼之上,在他微微發青的眼瞼上籠罩出兩排帶着點兒不祥意味的陰影。
他自然知道,江臨嘉這句話的言下之意是什麼。
他忽然間就說不清,是怨懟蘇喬多一點,還是心疼她多一點?
“所以陸先生,你現在願意聽我講一講這半年以來發生的事情了嗎?”
“你說吧。”這一次,陸文淵沉默了很久,終於沒再拒絕他的提議。
他半靠在牀頭,安靜地聽他講述着這半年以來發生的點點滴滴。
除了他和蘇喬相關的事情,江臨嘉幾乎沒有對他隱瞞半點。因爲他知道,真正高明的謊言是真假摻半,讓對方分辨不出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唯有這樣,在陸文淵和蘇喬對質的時候,他纔有可能渾水摸魚,僥倖過關。
“能給我一支菸嗎?”聽完他的講述,陸文淵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
“陸先生,你現在的身體並不適宜吸菸......”
江臨嘉的聲音在陸文淵平靜的目光下漸漸變小,直至消失不見。
突然間,他就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比他想象中更加深不可測!
他沉默的目光如有實質,帶着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力量,讓人莫名的覺得心悸。
江臨嘉從煙盒裡抽出一支菸,遞到了陸文淵的手上。
陸文淵接過煙放入嘴邊,又將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江臨嘉怔忡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他拿出打火機想要點燃,卻被陸文淵徑直接了過去。
他身上透露出來的毫不掩飾的抗拒和疏離,讓江臨嘉忍不住苦澀的笑了笑。
可一想到自己做下的那些事,江臨嘉又覺得哪怕他對自己再苛刻一點,他也是罪有應得、自作自受!
其實陸文淵已經夠冷靜和剋制了,如果換做是他,恐怕早就炸毛了吧?!
“首先,我要謝謝江先生的救命之恩。”
長久的臥牀讓陸文淵的身體機能逐漸退化,從前做起來得心應手的事情,此刻對他來說卻有些力不從心!
他連續打了好幾次,都沒能點燃手中的打火機。
江臨嘉以爲他會氣餒,甚或者爆炸。可他卻似乎十分平靜的接受了這個現實,依舊十分平靜地持續着點火的動作。
這個點火的動作一直持續了十來次,火苗才終於幽幽地燃了起來。
陸文淵點燃煙,深吸了一口,這纔將打火機還到了江臨嘉的手上,“但就算這樣,我也不會把喬喬讓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