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怕嘿嘿笑了一聲:“一不小心,不是故意的。”
老腰笑更歡了:“牛啊,沒領證先上車啊。”
張怕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自己沒說對,舉杯道:“喝酒。”
老腰說:“別敬我啊,今天旭子是主角。”
於英旭說:“快停!我只負責買單,喝酒別找我。”
張怕說:“都喝。”拿杯子底撞兩下桌子,舉杯幹掉。
對於他來說,吃這頓飯最大的收穫就是知道了同班同學的近況。房間裡這幾個人,有倆公務員,有三個事業編,倆國企員工,在四線城市裡屬於旱澇保收的一代,家庭條件優越。跟他們比,張老師真的是無業遊民。
一頓飯吃到九點解散,有人提議去唱歌,更多人的迴應是不去,這個時間該回家了。
對了,這些人大多已經結婚,是要回家點卯的。
小城市與大城市的不同,生活在這裡,你會按部就班的去做與年齡相符的事情,到歲數找對象,那就找一個。到歲數結婚,就得結一下。
有件事情你想不到,很多三十多歲的有了孩子的青年,會跟你說:“我這一輩子就那這麼回事吧,剩下的日子全是爲孩子活。”
當這些人四十歲以後,那就更是爲孩子活了……
假如生命只有七十歲,那麼,我們的歲月還有一半或是一多半,爲什麼不好好的活一次自己?
爲孩子活,這句話翻譯出來就是,不安於現狀,卻又哄騙自己安於現狀;明明對現在的生活不滿意,卻是不做改變……
現在是晚上九點多鐘,張怕的同學們各自離去,臨走時都在說這下次聚、以後常聯繫……等汽車上路,熱鬧消盡,安靜和空虛瞬間襲來,人生纔是真實的孤獨。
看着夜色滿天,星光不見,張怕忽然不想回賓館,順着大路往家走,足走上四十多分鐘纔到家。
站在樓下擡頭看,房間漆黑一片。多站上一會兒,上樓開門,拽把椅子坐在客廳中發呆。
老房子的所謂客廳就是大門後面的那一片空間,張怕坐在黑暗中,想着曾經的日子,想啊想的,電話忽然響起,艾嚴問他回沒回來,假如還沒走的話,能不能去她家看一下。
張怕說:“正好沒買車票,明天去看。”
艾嚴說謝謝,把地址發到張怕手機裡。
在客廳又坐了半個多小時,起身出門,鎖好房門回賓館。
說起來,這又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房子還是那個房子,當你天天住的時候絕對不會呆坐半小時什麼都不做,哪怕看電視或是聽歌、看書,也不會發呆這麼長時間。可當你離開,當你換了另一個環境生活的時候,一切就都變了。
第二天起很早,先開電腦幹活,十點鐘的時候出門去艾嚴家。
艾嚴家在城邊子,公交車坐到終點站還要走上十多分鐘。
不太大的一個院子,院子裡面晾曬着幾件衣服,院子裡有隻小白狗在睡覺。張怕在門口站上好一會兒也沒看到人。
給艾嚴打電話:“我需要進去麼?”
“別進,你進去說什麼啊?”艾嚴說道。
張怕說:“我在你家外面站了好一會,連那隻狗都不理我。”
艾嚴笑道:“那是隻披着狗皮的豬,一天就知道吃。”
張怕恩了一聲,再問:“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走吧,我一會兒給我媽打電話。”艾嚴說道。
張怕說:“你能打電話還叫我跑上一趟。”
艾嚴說:“電話是電話,總要親眼看過才能安心。”
張怕說:“你現在可以安心了。”掛了電話回賓館。
在賓館門口買份盒飯,拿回房間吃,正吃着接到老腰的電話,問他晚上有沒有事,沒有事兒的話,一起坐坐。
張怕說:“咋的,錢就是多唄。”
老腰說:“錢多錢少也不耽誤喝頓酒啊。”
張怕說聲好,說晚上見。
老腰問他喜歡吃什麼,張怕說什麼都行,你定。
老腰在國企上班,經常出差,不論從工作單位、工作崗位和工資水平來看,都算是很好。所以,他才能跟一羣國家幹部經常一起玩。
老腰找張怕吃飯就一個目的,問張怕現在以何爲生,如果收入狀況不是很好的話,他想讓張怕在省城替他幹活。具體內容跟他的工作內容有關,簡單說就是可以借這個機會賺錢。
晚上吃烤肉,藉着火紅的爐火問張怕到底在做什麼。
張怕說:“沒有工作,好幾年沒上過班了。”
“那你吃什麼?怎麼養活自己?”老腰再問。
張怕說:“湊合過唄,吃飽花不了多少錢。”
老腰想了下說:“要是這樣的話,我有個賺錢機會,不用太辛苦,只要保證在省城隨時能找到你,每個月最少三千,行情好的時候能拿五、六千。”
張怕問:“你想介紹給我?”
“嗯。”老腰說:“我是負責這塊的,這個錢誰賺不是賺,還不如照顧老同學,你說呢?”
張怕笑了下:“謝謝你,真的,不過我不喜歡上班,散漫慣了。”
老腰說:“我這個活不用坐班,主要工作內容是接打電話,再是接送貨,只要完成工作,別的時間隨便你做什麼。”
張怕問:“問一下啊,你這個活肯定有特別忙的時候吧?”
“有,每個月大概有一、兩週特別忙。”老腰說:“不過就忙那幾天。”
張怕再問:“忙的時候,應該是全天候工作,連睡覺都沒有時間是吧?”
“睡覺還是有時間的,吃飯趕不上點兒倒是真的。”老腰說:“想賺錢就得忙,你不忙哪來的錢?”
張怕說:“這句話說的有道理,不過我的忙和你說的這個忙是兩回事,我真心做不來。”
他算是堅定拒絕,老腰想了下說:“不勉強你,你要就是不想做,誰也不能逼你,來,喝酒。”
張怕說謝謝,又說心意領了。
老腰說:“咱就別鬧這些虛的了,什麼領不領心意的,喝酒。”
於是就喝吧,不過畢竟多年沒見,沒什麼共同語言,張怕又對高中生活一無所知,倆人好容易堅持多坐了半個小時,結賬離開。
這也是老同學的現狀,見面會不知道說什麼,而所謂的老同學感情……
過了今天,張怕終於坐上去省城的汽車,只是車才上路他就有種省城纔是家的感覺。
看着車窗外熟悉的景色慢慢走向後面,想上好一會兒,終於明白一件事,原來啊原來,我也是個多愁善感的笨蛋。
下午到家,劉小美三個女人在鬥地主。張怕去跟她們打個招呼,回房間專心幹活。
幹到一半的時候,於詩文在外面喊:“張怕,快來看。”
張怕保存文章,走出去問什麼事。
於詩文側開身子:“是你們班。”
於詩文在看電腦視頻,等張怕走過來,特意從頭開始播放。劉小美和艾嚴站在邊上看。
就是個簡單製作的小視頻,配一首歌,剪輯出許多鏡頭,湊成個mv。
題目是《我們的榮耀》,下面有個副標題:感謝張怕老師。
張怕想說是什麼玩意,視頻裡已經開始唱歌,跟歌聲一起出現的是許多學生的照片。
是十八班,是曾經的十八班。
每年夏天,網上都會出現很多類似視頻,因爲要畢業了麼,無數個學生都要這樣紀念一下曾經的學生生涯、紀念曾經的青春。
不過現在是十月份,還是國慶大假,在這個時候放出這樣的視頻,還真是有點不合時宜。
學生自己製作的視頻,談不上精良,也說不上有多出彩,但是裡面的文字很吸引人,當許多張照片過去以後,是一大段文字,歌聲漸淡,有女聲朗讀視頻中出現的文字。
說的就是十八班的歷史,有多少個處分,有多少人逃課,有多少個不及格的……反正是列了一堆數據,最後忽然說到五十七中,說這是省裡排名第一的學校,是全國排進前三十的重點高中。
然後呢,永遠拖後腿的十八班學生們,居然全員考進這所重點高中。
能在全國排進前三十名的重點高中,大多數是全國知曉。比如人大附中,那名氣大的嚇人……
反正就是通過這個視頻,又把張怕吹上一吹,也是吹了下一一九中學。
看見這些內容,張怕有點惱羞成怒的感覺,並沒有感到有多榮耀,想了下回房間給秦校長打電話:“網上那個視頻,是不是你乾的?”
秦校長說:“還真不是我乾的。”
“不可能。”張怕說道。
秦校長說:“是劉悅帶着倆學生做的,我也是剛知道。”
張怕說:“吹,再吹,劉悅讀高中,跟你還有聯繫?”
秦校長說:“是她主動打電話,問我在視頻裡說一一九中學好不好?如果不好她就修改;我說隨便弄;再說一遍,我是真不知道什麼內容。”
張怕想了下,老秦說的很可能是真的,因爲視頻裡有這樣一句話,一一九中學是全市最差的一所學校,沒有之一……
可劉悅做這個視頻幹嘛?
張怕問:“你是不是感覺特別高興?”
秦校長說:“沒什麼高不高興的,反正說的是事實。”
張怕想了下:“掛了。”收起手機回去繼續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