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
木南歸熱情地迎了上去。
白凌翻身下馬,將繮繩交到侍從手中,笑道:“兄長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就連氣色也比在山中時好了許多!”
“山下懶怠,不比山中忙碌!”木南歸朗聲笑道,“不過你來了,我的氣色會更好!”說罷,兩人皆是同時張開雙臂,給了對方一個大大的擁抱。
“一聽到你要成婚的消息,我都高興壞了,立即召集了族中幾位部首,挑了些東西,希望能在兄長大婚時派上用場!”
白凌揮了揮手,身後的族人立即將幾個木箱擡了過來。
木南歸笑道:“若是旁人送的,我定不會收下,但既然是阿凌送的,我便不與你客氣!”
“你我兄弟,自當如此!”白凌眯起雙眼,目光卻是在人羣中搜尋,“不知我那位新嫂何在啊?”
他說得雲淡風輕,但在白月聽來,卻是如巨雷震動,恍惚着的神志瞬間清醒。
“哦?你想見她?”
“自然!且不說她即將成爲我白凌的嫂嫂,就憑這路上聽到的溢美之詞,我就迫不及待地想一睹這位‘比天仙還要美一百倍、一千倍’的村長夫人的風采!”
“竟有人如此贊她?”
木南歸收起了笑容,目光掃過身側。果然,方纔向他報信的張小添紅着臉站了出來。
人羣之中立即發出一陣不小的笑聲。
“村長……”張小添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頭埋得低低的。
木南歸看了他一眼,收回了目光。臉上的表情雖然還有嚴肅,可任誰都看得出來,他眼底的笑意已經滿溢了出來。
白月看得清楚,大腦頓時一片空白,四肢像被灌了鉛一般動也動彈不得。
恍惚中,就聽木南歸道:“她本應前往待嫁,不見男子,但聽說阿凌是親自過來,便道若是不與我同來,便是不懂禮數,所以將待嫁之日推遲了些——”
話音未落,一個身着碎花藍衣的清瘦女子已經從木南歸身後的人羣中走了出來。她步伐輕盈,踏雪無聲。
“我來介紹,這便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嵐溪。”
嵐溪面帶微笑,走向白凌,彎腰施了一禮:“見過牙琢族長。”她的聲音淡然平靜,宛如微風拂過的湖面。
白凌緊盯着眼前的女子,雙瞳在一瞬間不自覺地放大——父親祭出的黑色結界中,在他腦海中浮現過的景象還歷歷在目。
白月坐在馬背上,亦是心中劇顫:這,這就是那個少年口中“比天仙還美的女子”麼?!
她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十六七歲的年紀,這般清減的身形、略顯蒼白的面容。一隻並蒂海堂釵束起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髮飾,將長長的烏髮藏進最簡樸的狐皮圍脖中……略略一看倒是稱得上“秀麗”,但,要說“美若天仙”實在……
白月忍不住在心中冷哼了一聲,接着,整個人都有了精神。
“相傳牙琢一族守護白守山已經三千餘年,沒想到嵐溪今日能有幸見到牙琢族的族長,竟是這般年輕……”
嵐溪從容地注視着白凌,彷彿已經看透了他心中的一切。
白凌努力剋制住情緒,脣角笑意猶在:“這位便是未來的嫂嫂麼,”說着,對着身後的白月招手道,“月兒,還不下馬?趕緊過來見過新嫂嫂!”
白月心中不樂,但哥哥之命難爲,即便極不情願也還是跳下馬來,草草行了個禮便迅速轉頭,笑意盈盈地對木南歸甜甜道:“南歸哥哥好久不見,可有想念月兒?”
見她如此故意不把嵐溪放在眼中,木南歸面上表情不禁一凝,尷尬道:“自然,當日不告而別,木南歸實在有負牙琢族的各位首領。待木某大婚之時一定以酒賠罪,不醉不歸!”
他這話說得穩妥,衆目睽睽之下,既答了白月的話不讓她尷尬,又表明了態度讓嵐溪放心。
卻聽嵐溪“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木南歸看將過去,只見她面容明媚,雙目彎的好似兩道細細的月牙,心中一蕩,立即捏住她的手柔聲問道:“你笑什麼?”
嵐溪搖搖頭,笑着向木南歸眨了眨眼:“這位月兒妹妹生得乖巧,第一眼見她便令我想起了我們的一位舊友。”
“舊友?”
木南歸疑惑,再看向白月那張隱忍怒氣不發的臉,腦海中頓時浮現起當日絕峰之中遇到的紫衣女子來。她兩生氣的樣子,果然十分相像呢!
“是了,阿月妹妹確是很像那位紫衣舊友呢! ”木南歸脣角一揚,也不禁莞爾。
原本還能保持住笑容的白月,看到兩人親密無間、心領神會的樣子,如何還能鎮定得下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方纔心中才涌起的勇氣頃刻間便煙消雲散。
眼見就要露出失態之相,就見白凌鳳眼一眯,接話道:“兄長和新嫂嫂果然是一對璧人,還未行禮成婚已是如此親密,真令人羨慕!”
“阿凌又何必羨慕我,弟妹貌美賢良,與你又何嘗不是一雙佳偶?來來來,如今天色已晚,風雪甚大,不如先進村子,我們邊喝酒邊說!”
一聽到有酒喝,草策的精神勁兒立刻上來,一邊打着哈哈,一邊趕緊攬住木南歸的肩膀,邊往裡走邊詢問起下山後的情況來。
“白族長、阿月姑娘,請。”
嵐溪看了看兩人邊聊邊走的熱絡背影,對着還站在原地的白凌白月兄妹倆伸出手來。
白凌沉默地注視着她的眼睛,許久,終於點了點頭。
“我不想去!”白月小聲嘟囔着。
白凌沒有理會,只是揮了揮手,族人們立即拉着馬匹,跟着族長一起,朝村中走去。
數月不見,故國村中果然有了很大的變化。最明顯的一處,便是村口那一座樹立在路旁的井塔。只有兩丈不到,被青石和木塊圍住,旁邊搭了石梯,方便人上下。這樣的井塔倒是和普通的不太一樣。
草策是營造,專司族中各類工事,見到這樣一個奇怪的井塔立生好奇。加上進村前遇到的張小添又對嵐溪推崇備至,頓時心癢難耐,就連晚宴上的酒水都喝不盡興,飯只拔了幾口就悄悄溜了出來,準備好生研究研究。
好巧不巧,一出門,便和方纔迎接他們的張小添撞了個正着。
“正好!快帶我去看看你家夫人做的井具!”
草策一把抓住這個機靈的小鬼,笑道。
張小添眨了眨眼睛,半賣關子地問道:“你有興趣?”
“啪!”草策拍着他的腦門兒,“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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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小添“嘿嘿”兩聲,也不再多問,和草策兩人一路小跑,很快便到了村口。
“草策大人,這可是我家夫人送給大夥兒的見面禮!”
站在井塔面前,張小添叉着腰,頭昂得高高的,和當日在村外炫耀時一模樣。
“嘿嘿!”草策卻是故意撇了撇嘴,“打井的東西有什麼好值得拿出來送的,我看着個……形狀是有些古怪,內裡還不是就那樣!”
“大叔!你這就不識貨了吧?”
張小添很不高興,將“草策大人”改喚成了“大叔”。
“我家夫人設計的這套井具,可是又輕便,又好使,你放眼這天下,哪裡還見得到第二個?!”他揚了揚眉毛。
“輕便好使的井具多了去了,也不稀奇!”草策學着他的樣子,也把眉挑了起來。
“哼!可我家夫人這個,能在天寒地凍的山裡打出水來,而且永不結冰,也不怕雪埋,稀奇不?”
草策的眼睛頓時一亮:“你說,這套井具打出來的井水不會結冰?”
“當然!”
“我不信。”草策撇撇嘴,“白守山地處極北,並非普通寒地,要想水井常年不凍,除非你們在這上頭施加了靈力。”
“什麼靈力!我家夫人才不會用這些小伎倆呢!”
張小添的聲音高了起來。他年紀小,注意力都在父母同伴和農活上,從不知這天上地下還有仙魔兩界,以爲草策口中的“靈力”是和街邊魔術一般騙人的把戲,頓時心生惱怒。
“你看好了,我們就是這樣把水打出來的,實實在在!沒有一點一滴是騙人的!”
說着,手拉井口處的麻繩,腳踩一旁的踏板,使勁往下壓了數下。井具裡側立即發出一陣金屬摩擦的聲音,內裡走珠,極爲流暢。片刻之後,出水口處便一股清泉已經涌了出來,不偏不倚,正好落到木桶中央。
草策欣喜若狂,單聽方纔的聲音,便知這是個極好的工具,立馬蹲下身去細細觀察。誰知剛一彎下身,張小添便停止了動作,大聲嚷道:“不打了不打了!”
“爲什麼?”
興致正濃的草策被突然打斷,不滿道。
“打出來又不用!真是浪費我家夫人的心思!井雖然不會結冰,可這水會啊!太浪費了,太浪費了!!”
張小添跺着腳。
“好孩子!你若是不讓我好好研究研究,我又怎麼知道這東西是不是真的高明呢?”
草策笑嘻嘻地將他拎起,放到一邊,順道施了個定身術,讓他無法再來干擾自己。
“你,你可別碰壞了!”張小添身體僵直,只能無奈地急道。
“知道啦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