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第二天該上班的時刻仍然得戴起面具與衆人應對, 我也終於理解了暮雨的苦楚,強裝歡顏實在是門高深技術,生活得如同演戲一般, 是十分需要演技的。
莉娜一見我就興高采烈地彙報:“論壇反響不錯, 哦, 對了, 請確認一下剛剛提交過來的廣告文案。”
我被迫打起十二分精神:“各個廣告公司的優劣勢儘快分析出來, 我明天看報表。”
莉娜應聲出門,我又叫住她:“今天早上有看見蘇工嗎?”
她一愣,但隨即回答我:“好像有看見她, 你可以撥內線805到她辦公室。”
我揮揮手示意她出去。
看完文案已經接近中午時分,揉揉太陽穴, 準備去找暮雨吃飯, 卻聽見電話鈴響, 內線805,呵, 是暮雨。
我連忙拿起聽筒:“蘇大工程師有何吩咐?”
“程太太在我辦公室門口嚷,我該如何應對?”暮雨似乎帶着哭腔。
“程先生自會叫保安來處理,那是他們的家事,與你沒有半毛錢關係,另外, 謹記沉默是金, 屋外圍了一干子閒人準備看你好戲, 千萬不要爲難自己演八點檔給他們看。”我匆匆說完這幾句, 就趕去暮雨那邊。
果然早已圍了一衆的女同事, 正議論紛紛。
“我就說怎麼年紀輕輕就坐到這個位置,原來是這層關係。”A女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誰都有虛榮心, 無非是看願不願意付出代價罷了。而且非得有才有貌十分討巧纔能有這個資格。”B女則是智者風範,這個城市還真可謂人才濟濟,普通辦公室員工也有如此的生存智慧,我不由感慨。
程太太猶自大罵:“狐狸精,養你這麼些年,倒不指望你養老送終,可也未曾想你來拆我臺啊。。。。。。”
我再也無法冷靜,扒開人羣走過去:“請你直走到盡頭右轉,那邊是程先生辦公室,你可以去找他處理你們的家事,還有,再過兩分鐘保安就上來了,您是準備自己移駕還是需要他們相幫?”
她大概是被我洶洶的氣勢嚇倒,立馬噤聲,又一時找不到臺階下,紅着一張臉,狠命瞪我,但終於也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朝出口方向走去。
我搖頭嘆氣,果然不是聰明人,她若是懂得隱忍與風度,畢竟是多年夫妻,程先生並不會薄待她,可是如今弄得大家顏面無存,程先生再大的肚量,怕也做不到不計前嫌,就在剛纔,她將自己最後的籌碼連同尊嚴一齊拋掉,無非是爲着出一口惡氣罷了。
何必爭意氣,永遠不要跟真金白銀過不去。
шшш✿ ttκá n✿ ¢ ○
我敲門,暮雨不應,我怕她出事,加大了敲門力度,過了好幾分鐘,門纔打開來。
呵,暮雨正戴着耳機聽音樂,不愧是我蘇晨雪的妹妹,若她梨花帶雨做可憐狀,我才真要爲她擔心,她面色平靜,問我:“她走了?”
我一笑:“被我狗血淋頭地罵一頓,不走又能如何?”
“姐姐,你是花木蘭。”暮雨坐到我旁邊來,拉着我的手,繼而將頭倚了過來。
我推她一把:“死丫頭,別玷污花木蘭了。”
無論發生什麼事,我們始終是姐妹,始終相親相愛相依爲命,我們唯一擁有的,也只是彼此而已。
中午暮雨仍如常吃飯,甚至食量大過平時,我笑:“喂,不至於要化悲憤爲飯量吧?”
“不,只有吃飽穿暖了纔有精力去與這萬千妖孽鬥智鬥勇,不然只有被踩在腳下的份。”呵,暮雨竟然笑得出來,可見一夜之間長大了不少,我甚覺欣慰,於是下午集中精力處理一攤公事。
到下班時分幾乎要散架,而朱莉還要追進來問:“這次要不要換個代言人,原來的價格又漲了,最近有位剛出道的模特兒,形象氣質與我們的樓盤定位十分符合,她的經紀人正在外邊候着呢。”
見鬼,她的經紀人我有什麼理由一定要見,我擺擺手:“叫他留下資料,如有意向我會約他詳談。”
朱莉仍然說:“照片我看過,很有觀衆緣,以後會火,我們現在籤代言合同會比較划算,不然以後水漲船高。。。。。。”
我極不禮貌地打斷她:“我會認真斟酌,鐵人王朱莉同志,除去工作工作工作,我的生活也想有點別的樂趣。”
朱莉“撲哧”一聲笑出來:“喂,你難得有這麼任性的時刻呢,不過誰都需要休息倒是不爭的事實,好吧,我去打發掉他。”
我直接癱在椅子上,一動也不想動。
朱莉是好下屬,她並不因午間暮雨的八卦新聞就看輕我,之前怎樣,如今仍是怎樣,這樣的人,才值得欽佩與深交。
回到家趕緊爲自己泡一杯熱茶,又認認真真做美食,自己不愛惜自己怎麼行,早已經過了一干子男生圍在左右的年紀,聽說現在90後早已稱我們爲阿姨,出去混也只能落一句“人老珠黃”罷了。
吃完飯正想從書房找本書來消遣時間,忽然聞得敲門聲,我正疑惑,卻聽得門外人開口大嚷:“姐,是我,暮雨。”
我開門把她迎了進來,這大小姐大概是因爲白天的事有點心氣不順,以購物來發泄,大包小包地扔在客廳,小小客廳立馬熱鬧起來。
“姐,告訴我,如何處理這亂七八糟的情感關係。”暮雨四仰八叉地癱倒在沙發裡,疲憊地擡起頭來:“世上如果沒有愛情這回事,那該多好。”
我一時語塞,我又何嘗不想忘掉愛情這回事,每天把自己扔進工作中,也無非爲了抹去莫離的影子,天,世界上爲什麼要有愛情這回事?
等我回過神來,卻發現暮雨不知從哪兒找出一瓶紅酒,正在自斟自飲,借酒澆愁?這等事情幾年前我也幹過,而且彼時彼刻也天真地以爲喝醉睡一覺可以得到緩解,可是問題仍然在那裡,等你醒來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我問她:“你愛程先生嗎?”
暮雨不停喝酒:“你說呢?”
爲一個人買醉,怎會沒有絲毫愛意?我爲暮雨擔憂起來,愛得更多的那一方,自然受傷也更爲重,雖不瞭解程先生究竟愛他多少,但顯而易見,感情生活並不是他生命的主角,他還有他的事業。
“他說他會同我結婚。”暮雨轉頭同我說。
我質疑:“你相信麼?”
“他說我就信,有什麼不好的呢,不能老給自己找不痛快,天真一點有天真一點的好處。”暮雨苦笑。
她早已想得通透,是啊,有人願意拿好聽的話來騙你,爲什麼不信呢?我只是痛恨他不肯騙我一輩子,這世上的男人,十有八九都並不是專業騙子。
我比暮雨又更加可悲,莫離連騙也不肯騙我,他待我如同至親好友,凡事都如實相告,我當然曉得他是在拒絕我——越是親如手足,越不可能成爲親密愛人。
我頂痛恨的話就是“我們是很好的朋友”,那麼忙,哪有時間花心思來與你成爲好朋友,何不拒絕得坦坦蕩蕩,一句我不喜歡你就了事,多麼痛快。
而我再回過頭去看暮雨,她已經醉倒,沉沉睡去,連睡覺時,她也微微皺着眉頭,她該有多少哀愁才至於在睡夢中也念念不忘,程先生再愛她,又怎能彌補今日帶給她的創傷,況且愛牆這回事,也總有消逝的一天。
我給暮雨蓋上毯子,親吻她的額角。
暮雨,我來守護你,我來給你健康喜樂,請你一定珍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