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從她的眼裡涌了出去,她的嘴角抽動着,無聲地啜泣。
曾泉苦笑了,沉默片刻,才說:“既然這樣,你既然覺得我給你丟人,覺得我讓你沒有顏面,那就,離婚吧!”
淚珠,猛地斷了,方希悠盯着他。
曾泉突然覺得自己全身輕鬆了下來,他一口喝掉了罐子裡的啤酒,道:“離婚吧,你我都清楚我們的婚姻是什麼樣子,何必繼續綁在一起讓大家痛苦?離了婚,你可以去追求你的夢想,想做什麼都可以,像你這樣完美無瑕的女人,想找什麼樣的男人沒有呢?何必非強迫自己和我這樣一個有着戀妹癖的人在一起?”他頓了片刻,雙目一瞬不動地盯着她,“是的,我是愛她,從我在雲城的時候就愛上了,可我知道她的心裡有別的男人,她那麼一個笨蛋,愛上一個人就再也看不見別的男人,不管我爲她做什麼,她都不會把我當做一個男人來看,我曾泉,所有的驕傲,在她的面前被無視了。”他說着,不禁笑了,“知道爲什麼我會愛她嗎?因爲她是個鮮活的人,她會哭會笑,會犯錯,會生氣,她是個人,而不是,不是一個機器!”
“機器?”方希悠愣住了,斷了的淚珠又重新滴了下來,她的嘴脣顫抖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道,“在你的眼裡,我,我就是,就是個機器?是嗎?”
他似乎有些無奈,道:“抱歉,希悠,我知道這麼說很傷你的自尊,可是,既然我們都要離婚了,我想告訴你,哪怕是和你上牀的時候,我都沒有一點感覺,一點都沒有!我都感覺好像自己對着的是一個——你沒有反應,你不會——”他無法說出那些牀弟之詞,頓了下,才說,“你活着不累嗎,希悠?你做人做到這樣的地步,你不累嗎?”
方希悠低頭,淚水不停地從眼裡滾下去,嘴脣止不住地顫抖着。
“你覺得所有的錯,都是我的錯,是嗎?你對我沒興趣,都是我的錯嗎?”她望着他,問。
他不看她,也不說話,只是起身又拿了一罐啤酒,坐在沙發上喝了一口。
“那她呢?你和她之間,她在牀上讓你很有感覺,是不是?”方希悠話還沒說完,茶几上就傳來“啪”的一聲,他一把將啤酒罐按在茶几上,啤酒從裡面冒了出來,溢滿了他的手。
他的雙眼,如同狼一般兇狠,她從沒見過這樣的曾泉,他從沒——
“方希悠,請你,注意你的語言!”他的嘴脣抽動着,過了好幾秒鐘,才把這幾個字擠出了牙齒。
她一動不動,盯着他。
“我和她之間,清清白白,你,不許用你邪惡的想法去猜測別人。”他說道。
方希悠也知道自己剛剛有點口不擇言,心理有點出於劣勢,別過臉,躲過了他的視線。
可是,她不願就此敗陣,否則——
“對不起!”她低聲說。
曾泉起身,
抽了幾張紙巾遞到她手裡,她淚眼濛濛地看着他。
可他似乎不願再看她一眼,道:“我們的事,和她無關。我去書房睡了,明天早上把離婚協議書給你”說完,他就離開了。
方希悠看着茶几上那溢出來的啤酒,突然覺得,自己的心,就像是那啤酒罐一樣,被他重重地拍了下去,然後,就碎了。
離婚?離婚?她和曾泉,怎麼會離婚?
她以爲他永遠都不會提,她以爲他們會有時間來讓彼此重新相愛,她以爲——
到頭來,一切都只是她的以爲!
曾泉躺在書房的牀上,牀頭的燈,昏黃得投了下來。
解脫了嗎?他,以後終於不用再演戲了嗎?
可是,他愛的人,那個可以讓他心頭悸動的人,又在何處?
冷靜下來,他纔想起自己剛剛和方希悠說的離婚可能會帶來的後果。也許父親會罵他,岳父也會來找他談,他很清楚自己和方希悠結婚的意義,也同樣清楚離婚會讓兩家發生怎樣的變化,可是,他真的不能再繼續下去了,不能把自己的人生埋葬在一段毫無激情和希望的婚姻裡面。
霍漱清跟他說,一旦做了決定,就要想好如何收場。就像霍漱清當年一樣,決定了離婚,就要承擔離婚的後果。他,能夠承擔的了嗎?
這一夜,終究是難以入眠,卻是這幾年以來最輕鬆的一個夜晚。
睡不着,曾泉起身,打開電腦,開始準備離婚協議。
爲了自由,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看了一眼窗外那幽深的夜色,想起了當年和蘇凡在雲城的點點滴滴,想起她帶給他的驚喜和意外,嘴角露出深深的笑意。
到了現在,儘管曾經愛過她,儘管曾經想過要和她在一起,那些只不過是曾經了。她是他的妹妹,而他,也要追尋自己的真愛,去找到那個讓他血液燃燒的女孩子!
敲擊鍵盤的聲音,在靜謐的夜裡那麼的清晰。
而這一夜,對於方希悠來說也是難以閤眼。
睡在自己牀上的霍漱清,半夜裡醒來了,看着身邊熟睡的妻子,想起之前和曾泉聊的事情,心裡生出隱隱的擔憂。如果曾泉真的離婚了——恐怕,想要離婚沒那麼容易吧!
可是,每個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不是麼?不管現在的決定在將來看來是對還是錯,起碼在現在是最好的選擇。
霍漱清看着蘇凡,俯身輕輕親了下她的臉頰。
謝謝你,丫頭,謝謝你讓我找到了自己!希望,曾泉他也可以找到自己吧!
然而,他口腔裡的熱氣,讓她醒了過來,她睜開眼看着他。
“怎麼醒來了?”他問,“是不是口渴?”
她輕輕搖頭,剛要說話,卻覺得嗓子是有點幹,便說:“我想喝點水。”
霍漱清笑了,起身給她倒了杯水端了過來,扶着她坐起身。
蘇凡猛喝了幾口,覺得舒服點了,才道:“我,做了個噩夢。”
“什麼?”他問。
“我夢見我哥被人打了,身上都是血——”她說着,看着他,眼神裡滿滿的都是擔憂。
霍漱清微微一愣,看着她,撫摸着她的頭髮,安慰道:“他不會有事的,你別擔心。”
“你說,我哥和我嫂子——”蘇凡道。
“他們——”霍漱清想了想,想想可能發生的事,道,“不管他們做什麼選擇,都是他們自己的事,他們是成年人了,會處理好的。”
“你知道什麼嗎?”蘇凡問。
“你啊,別胡思亂想了,明天早上我們就走,你就好好把孩子生下來,記住了沒有?”霍漱清道。
蘇凡深深嘆了口氣,在霍漱清的勸說下,躺下睡覺了。
但願自己的這個夢只是個夢!
次日天還沒亮,方希悠就在牀頭看見了曾泉放着的離婚協議書,她拿起來看了下,內容很簡單,幾乎沒什麼。兩個人的婚姻雖然持續了幾年,可是沒有任何經濟糾紛之類的,因此,即便是談起離婚,也很簡單。
看了幾眼,方希悠把協議書塞進了牀頭櫃,長長呼出一口氣。
現在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今天開始要去工作了。
儘管一夜無眠,可方希悠還是靠着咖啡和精緻的妝容,以完美的精神狀態出現在了自己的新崗位上,沒有人看得到她笑容背後隱藏的悲哀。
一大早,蘇凡和霍漱清一起送女兒去上學,念卿知道父母要離開她去一個遙遠的地方,孩子雖然心裡有些難過,可是也沒有說到了哭着不讓他們走的地步,只是在走進教室之前讓爸爸媽媽抱着她親了下,說:“你們要來看我哦!拉鉤!”
蘇凡含淚點頭,霍漱清親了下女兒的臉蛋,勾着女兒的小指頭拉鉤。
終究還是孩子,抱着爸爸的脖子,小腦袋搭在爸爸的肩上,還是哭了。
“乖乖,不哭不哭,爸爸媽媽會來看你的!”蘇凡擦着女兒的眼淚,道。
念卿泣不成聲,抽泣着,冬日的冷風吹來,淚水就要結成冰。
蘇凡也忍不住,淚水涌了出來,霍漱清簡直是要手忙腳亂了。
“乖寶寶,那,等一陣子爸爸來接你,我們一家人一起住,好嗎?別哭了。”霍漱清只好說。
念卿抽泣着,聲音哽咽着不能連貫了,問爸爸道:“爸爸不要騙我,爸爸一定要來接念念,念念要和爸爸媽媽在一起!”
蘇凡沒料到一直對她離開沒有感覺的念卿,竟然在離別之際如此難過。可是,孩子還終究是很懂事的,被爸爸抱着勸了一會兒之後,念卿就乖乖跟着老師走了,每走一步,就不停地回頭看着。
霍漱清攬着蘇凡的肩膀,面帶微笑朝着女兒揮手。
等到孩子的影子再也看不見,霍漱清才擁着妻子離開了學校。
坐在車上,蘇凡捂着臉哭了起來。
“沒事,念卿是個懂事的孩子,她會適應的。”霍漱清勸道。
蘇凡擦去眼淚,一言不發。
對於她來說,除了中槍昏迷那些日子和女兒分開以外,在念卿出生以來,母女二人就再也沒有分開過。而現在——
“你說,我們是不是因爲這個寶寶而犧牲了念卿的童年?”蘇凡望着他,問。
霍漱清微微一愣,看着她,道:“沒那麼誇張。我們這代人都是和兄弟姐妹一起長大的,父母因爲工作的原因和我們分開,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沒有說爲了哪個孩子或者什麼犧牲了孩子的童年,是你想太多了。”
蘇凡只是看着他。
“別瞎想了,一切都會好的,放心!”他擁着她,道。
“我只是覺得,覺得念卿太懂事了,我,不喜歡她這樣。她只是個孩子啊!”蘇凡道。
霍漱清微微笑了,道:“也許是因爲她將來註定要去承擔什麼樣的責任,所以上天才讓她比同齡人多懂一點。你應該高興纔是,起碼,將來你不用擔心她會像你一樣。”
“我?我怎麼了?”她問。
“你啊,總是叫人不放心!”他含笑望着她,道。
她知道霍漱清是在和她開玩笑,安撫她的心,可是,孩子太懂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