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既定,陳懿在胖郎神寬闊的脊背上盤膝而坐,閉上了眼睛。
或許從此醒來,他還是回到那個小屋,然後再去修改那幅不是太滿意的西遊系列油畫作品。
清涼的淨水從天而降,潤物細無聲,強大的火焰卻如數熄滅,連那點殘留的熱氣也很快消散在徐風之中。
佛樂繚繞,天花亂墜,妙音嫋嫋,白衣勝雪,面容慈善,足踏蓮花,陳懿頭一次看到觀音菩薩從這樣的環境中出場。
毗藍婆菩薩眼角帶笑,緊跟其後。
“紅孩兒,你怎敢在身後詆譭我?可知罪了?”觀音冷聲問道。
“誰人背後不說人,誰人背後無人說。你有這麼大名號,詆譭者豈止我一個,難道都要治罪嗎?”紅孩兒個性十足,滿臉不服氣。
“你的真火已被我熄滅,不過是嘴硬罷了。”
“我有真火,你有淨水,不如你也扔掉淨瓶,咱們徒手搏鬥一番,比試個高低?”紅孩兒仰臉說道。
“冥頑不靈!”
觀音菩薩微微皺眉,蘭花指快速掐動幾個手印,紅孩兒頸部手腕以及腳腕各出現一個光環,看似飄渺,但卻禁錮的紅孩兒無法動彈。
“老太婆!你到底對我施展了什麼法術,快把我放開,否則我孃親來了,定要打你個屁滾尿流!”
初生牛犢不怕虎,紅孩兒不僅對觀音菩薩發出了挑戰,甚至還爆粗口。
一絲慍色在觀音菩薩臉上飛速閃過,蘭花指掐動變幻更加頻繁,四肢被束縛的紅孩兒終於膝蓋一軟,痛苦喊叫着跪倒在地。
“頭疼,疼死我啦,孃親啊!”紅孩兒哇哇大哭,撕心裂肺,聞者不忍。
“嘿,菩薩這招可謂是天下無敵。”豬八戒冷笑着抱怨。
“二師兄,或許玉帝也有法子解開這金箍?”沙僧不死心,抱了一絲幻想。
“佛家的法寶,玉帝怎能解得開。哎!”豬八戒沒有再說下去,當初的僞裝弄巧成拙,給自己帶了個這麼沉重的枷鎖。
觀音的懲處還未結束,紅孩兒疼得死去活來,身形也在開始變化,看來,菩薩這是鐵定了心思要把他打回原形。
衆人想當然的都認爲會變成一頭小牛之類,但是光影閃動,紅孩兒還是人形,或拉長或縮短,絲毫沒有變成牛的架勢。
“這?”觀音察覺出來不對,疑惑的看了毗藍婆一眼。
“根牙磐錯,莫可名狀。”毗藍婆微微搖頭嘆息。
“這又該如何處置?難道要交給玉帝?”觀音菩薩有些爲難。
“爲何是玉帝呢,說起來,這紅孩兒也是我們佛家後人。那羅剎女教子無方,不如以後就由你來管制,也當是我替她求個情。”毗藍婆微微欠身,好似替閨蜜說話。
但如此一來,鐵扇公主想要再見兒子,將是隔着千山萬水,難上加難。
“菩薩,菩薩,我知錯了,求你放過我吧!”
紅孩兒終於認慫,大聲發出呼救,菩薩本也不想置他死地,開口說道:“紅孩兒,你意圖殺害取經僧金蟬子,罪孽不小。但念在你誠心悔過,今後可願追隨與我?”
紅孩兒一愣,“跟着你有何好處?”
“磨練棱角,明心見性。”
“什麼意思?”紅孩兒苦着小臉問道,這對於他而言,太過晦澀。
“傻孩子,菩薩這是疼你,還不快快謝恩。”毗藍婆笑道。
“可以是可以。”紅孩兒知道觀音菩薩法力無邊,也有心向她學習,但又賴皮的提出個條件:“我在這裡號稱聖嬰大王,不管你們是否認可,那也是逍遙自在樂淘淘。跟了你,可也有個名號啊?”
兩位菩薩都笑了,面對孩子誰又會真的生氣,觀音菩薩想了想問道:“那就賜你個善財童子,可好?”
“出則與我同行,傳達佛意,如見我面。”觀音菩薩微笑道。
“也可以用你的蓮花寶座嗎?”紅孩兒又想了想問道。
“自然。”
“好吧。”
雙方達成協議,看似愉快解決了這個問題,陳懿卻覺得心裡有絲落寞。習慣了理想化的神佛,但現如今看來,神佛也並非修行的極限,其上還有更高的境界天,只是不知掌管那處的又是何人。
觀音菩薩親自爲紅孩兒剃度,一身黃金甲也換成了白色衣褲,少了幾分英姿,多了幾重純真。
“多謝菩薩搭救。”陳懿這才帶領徒弟們上前,表示謝意。
“金蟬子,沿途度化諸國,如今我收善財童子,也是你的功勞。”觀音菩薩點頭讚許道。
“菩薩謬讚,那是集體的功勞。請問,可有獎賞恩賜?”陳懿趁機提到要求。
“洞府之中藏有一寶,自行去取吧。”觀音菩薩點撥道。
“咦,菩薩,你怎麼什麼都知道?”紅孩兒驚喜的問道,隨即又嘟起了小嘴,“那東西我一直沒捨得吃呢!”
“知之爲不知。”
觀音菩薩含糊的說了一句,腳生祥雲,回南海而去。
毗藍婆和陳懿告別後,也飛身回紫雲山。如果沒看錯的話,毗藍婆臉上同樣有落寞之色,這樣的結局與她大力促進有關,但塵埃落定之時,內心也有不平之處。
大王被抓,樹倒猢猻散,小妖們立刻解散,熱鬧嘈雜的火雲洞變得冷冷清清。
只不過是片刻功夫,世事無常。
兜率宮,丹鼎爐火燒的正旺,兩名看守小童從瞌睡中醒來,起身巡查之時,詫異的發現青牛咬斷繩索跑了。
兩名小童立刻嚇得清醒了,慌張張前去稟告。
此時應該是太上老君午休之時,但青牛下界作亂非同小可,兩名小童不敢不報,壯着膽子喊道:“爺爺,青牛跑了!”
屋內並無動靜傳出,兩名小童又大聲喊了幾遍,還是沒有迴應。
或許是睡得沉,戰戰兢兢的小童依偎在靠着門坐了下來。
都說是趁熱打鐵,遲則生變,倆小童在等待的過程當中,腦子也開始活泛起來。丟失青牛,定要受到懲處,與其這樣,還不如也一併逃走。
若日後被捉回,便說是喊門不應,下界去找青牛。
於是乎,倆小童躡手躡腳的離開兜率宮,找了個空檔也下界去了。
天庭的看守如此疏忽?
當然不是。
等小童離開之後,屋門打開了,童顏鶴髮,紅色道袍的一位清瘦老者現出身形,他冷冷的看着青牛和小童離開的方向,露出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