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珍上學去了,大川沒有了好玩伴。他有時跟叔叔家小弟弟玩,有時跟水珍弟弟玩。可他倆都比大川小四五歲,根本玩不到一塊去。寨子上跟大川年齡相仿的孩子也還有幾個,因爲各種原因吧,跟他們也玩不痛快。因此,更多的時候大川是自己一個人在家玩。
冉家寨的父母們不可能有錢給孩子們買玩具玩,孩子們也根本沒有買玩具這樣的概念,因此要想玩玩具,只能自己動手做了。大川以前小,不能做玩具,因此他玩的玩具都是大哥二哥給做的。現在,大川已經足夠大了,能自己做玩具了。兩個哥哥不在家,他看冉家寨其他孩子們怎麼做的,他也學着自己做。
大川親手做的第一種玩具是紙飛機。疊好一個紙飛機之後,他總是要拿到院壩去試飛一下,試飛不成功的,他會查找原因,嘗試着調整飛機的結構或摺疊的方法。果然,經過幾次試驗,大川疊出的紙飛機終於可以飛起來了。這對大川來說是一個極大的鼓勵。
大川做的第二種玩具是豆腐乾。他用紙疊成一個正方形的方塊,這個方塊就叫做豆腐乾。豆腐乾的一面有紋路,一面沒有紋路。打豆腐乾的方法也很簡單:一方把豆腐乾放在地上,比如把有紋路的一面朝上,另一方掄起自己的豆腐乾使勁打在這個豆腐乾上,如果這個豆腐乾被打翻了一個面,即沒紋路的一面朝上了,則這兩個豆腐乾都是打方的了。如果沒有打翻一個面,那就該對方拿起自己的豆腐乾打你的了,打翻了面,兩個就都是他的了,沒打翻面,則再輪流打,直到決出這兩個豆腐乾的歸屬爲止。
大川並不善於打豆腐乾,因此羸的時候不多。但冉家寨有一個打豆腐乾的高手,打哪兒贏到哪兒,家裡的豆腐乾裝滿了一大罈子。象這樣的對手,大川基本上是避而遠之。
大川最喜歡玩的玩具要屬玻囉(陀螺)了。大川的玻囉也是自己動手做的。他找來一根直徑約五六公分長的粗硬木棍,用鋸子鋸下來約十公分長的一段,把兩頭削得平整光滑,再用刀把一頭削成圓錐形狀。然後大川再找來一顆短釘子,把這顆釘子從陀螺的尖頭扎進去,直到釘子完全扎進陀螺裡只露出一個鐵頭爲止,扎釘子的目的是爲了增強“玻囉”與地面摩擦時的耐磨性。扎完釘子後,一個完整的玻囉就做成了。
玻囉做成後,大川又上山去砍構皮樹。他把構皮剮下來,拿回家。把構皮的一頭拴在一根長約五六十公分的木棍上或竹棍上,每次用一匹或兩匹即可。這樣,一根帶構皮的鞭杆就做成了。拿起鞭杆,用構皮尖抽打地上的玻囉,就叫“鏟玻囉”。
“鏟玻囉”是一種有益於身體健康的遊戲,這種遊戲可以一個人單獨玩,也可以兩人對打。對打時,兩方把各自正在地上轉着的玻囉用鞭杆攆到一起,看着兩個玻囉要碰着的時候,雙方同時猛抽一下自己的玻囉,然後只聽“砰”的一聲,兩個玻囉就撞到了一塊兒。動量小的一個玻囉就被撞跑了,撞贏的一個玻囉或原地轉着不動,或隨着被撞跑的玻囉前進。
雙方然後再根據被撞後各自玻囉的位置進行跑動,重新站位。調整好位置後,再把各自的玻囉抽到一起。看看又要碰着時,兩人又是一鞭猛抽下去,兩個玻囉就又撞到了一塊兒。如果一方的玻囉特別強,另一方就可能很快就被撞倒了,被撞倒的一方就輸了。如果雙方的玻囉都還在繼續轉動,那就再調整位置,繼續火拼,直到定出輸贏來爲止。
打這種遊戲,輸贏都不重要,因爲輸的一方什麼也不用賠,贏的一方也什麼都不賺,就象鬥雞或鬥蛐蛐兒一樣,贏家贏得的只有自豪和對方的尊重。當然輸家吃一塹也會長一智,他通常也會回去再改進自己的裝備,以期下次能贏。這種對打特別費時間,也特別費體力,往往幾局打下來,雙方都跑得汗流浹背。
大川做的玻囉不算強,他抽玻囉的技術也不夠好,力量也不夠大。雖然也能跟小夥伴們玩到一起,但贏的時候並不多,因此,他更多的時候則是願意在自家院壩玩。
再好玩的玩具,也總有玩膩的時候,何況是一個人長時間地玩呢。面對這種無聊的處境,大川也在給自己找新的樂子。比如有一天下午,大川就找到了新的樂子。他以前看到板壁上掛着的一排排煙草,哪怕已經曬得油亮金黃了,都沒有產生過什麼想法。這次,他突發奇想:父親整天都叼着個菸捲抽,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滋味呢?我何不也卷一支來嚐嚐?
於是,他從板壁上折下來一段最好看的菸草,捲成跟大拇指一樣長短和大小的菸捲,拿到祖父家的火埠上,趁沒人的時候,把菸捲的一頭點燃了,“卟卟”地抽將起來,吐出一連串白色的煙霧。抽了幾口之後,大川停了下來。他搖了搖頭,沒感覺到異常反應,反而讓那香甜的味道給吸引住了。這甜香的味道極大地鼓舞了大川,於是他放心大膽地抽了起來。
看着菸捲還剩下一半長的時候,大川突然覺得頭有點暈,眼有點花,而且胃也開始不舒服起來,似乎想要嘔吐,但一時又吐不出來。大川后悔了,他這才領教到這菸草的厲害。於是,他果斷地把剩下的那半截菸捲扔進了火堆裡燒掉了。
大川想下地玩,但他已經象喝醉酒的人一樣,不能自已。就地休息是最好的選擇。於是,他坐在祖父家火埠的緊裡面,身子靠着板壁,裝着閉目養神。祖父進來了,以爲他在打瞌睡,也不去打擾他。
大川的胃幾次三翻都想翻出點東西來,但都讓他給憋了回去。他不能吐,這一吐不就露餡了嗎?小孩子抽菸,要讓大人知道了,那還不得挨一頓揍嗎?於是他一忍再忍,好在也能忍住,大川那天終究還是沒有吐。而且,胃裡的噁心勁兒越來越弱。他就這樣靠在板壁上休息了兩三個小時,直到菸草的勁兒完全失去了效力,他才離開祖父家火埠,下地回家了。一場來勢兇猛的意外終於有驚無險地化解了,要說這場意外對大川有什麼影響,那就是,那從此以後看到菸草就犯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