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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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 舊人

錦鄉侯徐氏,她多熟悉的人和事啊,沒想到今兒來的這麼全!

幼清在太后娘娘介紹中朝徐夫人行了禮,徐夫人親切的起了身,攜了幼清的手打量着,笑着道:“宋太太長的果真是花容月貌,可見有時候傳言也是可信的!”她說着話,就想到了徐鄂,兒子惦記了這麼久的女子,連人家成親了都還不死心,她一直不屑,今兒看見倒不得不佩服兒子的眼光。宋太太這樣的,約莫是男子瞧見都要生歹意的。

徐夫人嘆了口氣,就是可惜這副容貌,攤上了這麼個身體,俗話說紅顏薄命,估摸着也是活不長的。

“確實如此。”太后娘娘微微頷首,道,“這京城的世家夫人小姐們,也沒幾個能及得上宋太太半分的,要我說,還是宋大人有福氣,得了宋太太這樣的良妻美眷。”

幼清面頰微紅,羞怯的和徐夫人道:“夫人氣質端莊嫺雅,妾身望塵莫及,這女子的容貌總是會變的,但氣質卻出自修養,像是上好的白玉,時間越久便越發的溫潤清透,可是外貌比不上的。”這話,前一世,這話是徐夫人拿來訓斥她的,說她光長了漂亮的臉,氣質宛若那小戶養的,豔俗的很,上不得檯面。徐夫人自己則一直以氣質嫺雅自詡。

果然,徐夫人聽着頓時眉開眼笑,和太后道:“可真是會說話!”

太后掩面而笑,道:“不但會說話,還是個聰明伶俐的!”話落,她又看向徐大奶奶,和幼清道,“你們也見過了,不用哀家介紹了吧。”

幼清就朝徐大奶奶行了禮,徐大奶奶淡淡的笑了笑,太后又說起徐二奶奶。

徐二奶奶談氏祖父乃是江寧侯,母親是江寧侯的長女,祖家則是長興侯,她雖是次女,但卻是長興侯夫人嫡出,當初這門親事亦是太后娘娘親自做媒挑的,頗費了一些番功夫。

不過,在出身上徐二奶奶依舊落了徐大奶奶一籌,不但如此,在計謀和心機手段上也遠不如她,所以,在侯府中,徐二奶奶唯一做的便只是跟在徐夫人身後轉悠,徐夫人指哪她打哪兒,耳根子也軟!

前一世,她設計了徐大奶奶流產,徐奉從外頭擡了位戲子做姨娘,之後徐家的中饋就落在了徐二奶奶的手中,不過幾個月的功夫,徐二奶奶就被徐夫人拿捏在手裡,搓扁捏圓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她便設計了徐二奶奶院中的丫頭小廝通姦,其實這事鬧出來是大事,若悄無聲息的也算不得什麼事兒,可是,徐二奶奶卻大張旗鼓的處置了那個小廝和丫鬟,她便抓着這點不放,逼的徐二奶奶乖乖的將中饋讓了出來!

“二奶奶!”幼清朝徐二奶奶微微行了禮,徐二奶奶個子很高,眉眼精緻清秀,像一幅極好的穿衣架子,不管什麼衣服穿在她身上,總能有一股江南女子的溫婉雋秀,她還記得徐夫人生氣時,常在背後嘲諷徐二奶奶是個竹竿,空長了個子,一點心眼都沒有!

其實,徐夫人這麼說倒也不對,徐二奶奶有心眼,只是,太容易相信別人亦分不清好賴罷了。

“宋太太!”徐二奶奶打量着幼清,朝着她笑了笑,兩人算是見了禮,幼清又轉頭去看坐在一邊的周文茵,朝着她微微一笑,道,“左二爺的事情聽說了,還請您節哀順變!”

周文茵也起了身向幼清還了禮,道:“多謝宋太太關心,生死由命,我除了傷心也別無他法!”

人經歷過生死,還真是有些不同,幼清打量了眼周文茵,笑着頷首退在了一邊,太后就笑着和幼清道:“你和文茵自小一起長大,感情定然不錯吧,論起來,你是不是還要喊文茵一聲姐姐?”

“是!”幼清笑着道,“二奶奶比我年長兩歲,確實是姐姐!”她說着撇了眼周文茵。

周文茵就掩面而笑,回道:“妹妹說笑了,論心智和閱歷我可一點都不敢當你的姐姐,不怕大家笑話,我還真想喊她一聲姐姐呢!”

大家都跟着笑了起來,太后娘娘就擺着手笑道:“這要是想喊姐姐就喊姐姐,豈不是亂了套了。”

周文茵笑着應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幼清,道,“妾身也只是想想罷了,若真喊出去,宋太太恐怕第一個不願意了。”

“怎麼會。”幼清含笑道,“只要二奶奶高興,喊我姐姐或妹妹都成。”

周文茵咯咯笑了起來。

果然是真的不合,她不過幾句話就看出周文茵和幼清之間的硝煙味兒,太后淺淺笑着,對幼清道:“快坐吧,一直站着說話,我瞧着都累的慌。”

“是!”幼清應了是,在周文茵的對面的杌子下坐了下來,太后就望着衆人道,“其實今兒我請大家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我這日子太清淨了,便想找你們來鬧騰鬧騰,求個熱鬧吧。”又道,“你們儘管說話,我聽着就高興。中午也都別回去了,留在這裡用午膳,下午我們再開一桌馬吊,索性鬧個一天!”

徐二奶奶就笑着道:“要說鬧騰,該將李二奶奶和王夫人請來,有她們在話題永遠都不會斷的。”李二奶奶便是靖國公府的二奶奶,徐大奶奶的嫂嫂,性子活絡是出了名的。

徐大奶奶喝着茶,沒有應徐二奶奶的話。

幼清只當一個都不認識,自然是安安靜靜的聽着不開口。

場面不知道爲何,就冷了一下,徐二奶奶便有些尷尬,這邊周文茵就笑着圓場:“李二奶奶我還沒有得見過,王夫人卻是見過幾回,真的是又親切又有趣的……”她掩面一笑,道,“不過,太后娘娘說了下午打馬吊,哪裡還會冷場,只怕一會兒坤寧宮都要被鬧翻了呢。”

徐二奶奶對周文茵頓時喜歡了幾分,咯咯的笑了起來。

幼清淡淡的瞥了眼周文茵,不是有孝在身嗎,怎麼半點瞧不出來,更何況左夫人還病着,她竟然還在這裡談笑風生一派悠然自得的樣子,這份功夫可真是難能可貴。

徐大奶奶看了眼幼清,出聲道:“這春日裡豔陽高照的,太后娘娘若不然辦一場賞花宴?或在御花園或去別院中,將京中的夫人奶奶們都請了,好好的熱鬧一番!”她說着微頓,又道,“尋常大家都忙的很,哪有空去停下來看看身邊的花草,卻偏偏一個個又都是愛花惜香之人,若是錯過了這樣一個無處不美的春日,實在太可惜了。”

“這主意好。”周文茵掩面而笑,道,“古往今來辦過各式各樣的賞花宴,也有場面宏大的,更有小巧精緻的,可在御花園中由太后娘娘親自主持的,倒從來沒有過呢!”她就露出很期待的樣子。

太后娘娘聽着眉梢微挑,就朝幼清看過來,笑問道:“宋太太覺得如何?”

幼清當然不會反對,和她又沒什麼關係,她笑着道:“想想這麼多夫人奶奶們在一處玩樂,便覺得有趣!”

太后便滿意的點點頭正要說話,有個女官進來回道:“董婕妤,劉美人幾位來給您請安了,正在院外候着。”

“讓她們回去,該歇着歇着去。”太后不耐煩的擺擺手,又補了句,“去皇后那邊就成了,往後都不必再來和哀家請安,整日裡無事就到哀家這裡來晃悠,看着便心煩!”

女官應是而去,太后又看着衆人,道:“你們接着說。”

周文茵就笑看着幼清:“幼清向來主意多。”直呼她的閨名,“你快想想有什麼好主意?”

大家就都朝幼清看來。

幼清很清楚,太后今天傳她來的目的,一來是試探和宋弈的態度,二來,估摸着是要逼的她沒有退路,如果她所料不錯,一會兒皇后娘娘就該到了。

幼清就笑看着周文茵,這種事你一旦開口了,就必然要摻和在裡面,這樣一來,走動的多了,在外人眼中她便和太后親近起來,夫妻一體,她的態度和行爲便就代表宋弈,後果便是,宋弈在衆人眼中就成了兩面討好立場不明的角色。

至少,鄭家是不會再相信宋弈。

“姐姐說笑了,我雖主意多,可是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大的宴席,莫說出點子,便是讓我想也想不出那副盛況的。”說着掩面而笑,看着太后道,“可真是爲難我了!”

太后眉頭微微一蹙。

周文茵接着又道:“妹妹太謙虛了。”頓了頓又道,“聽說你們新搬了個宅子,我們可還沒有去過呢,你也不提請我們去坐坐熱鬧一下!”一副自己人的樣子。

“姐姐還在孝期。”幼清悲憫的看着周文茵,“我便是想也不敢去打擾姐姐。”

哪壺不開提哪壺,周文茵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徐二奶奶瞧着,就笑着道:“我看還是接着說賞花宴的事情好了,這事兒若真要辦,我看得找個懂行的人才成。”她說着看向太后,道,“您看,要不要將大皇子妃娘娘請來,她似乎在府裡辦過這樣的宴席,約莫是有經驗的。”她頓了頓忽然就看向幼清,問道,“說起來,大皇子今兒出城,這會兒也不知道到哪裡了。大皇子還是頭一回出這麼遠的門,可真是令人擔心。”

“是啊!”太后微微頷首,露出擔憂的樣子,“聖上也真是,怎麼想起來讓承煜去廣東,這要是磕着碰着了,可如何是好!”

徐夫人就點頭應是,轉頭過來問幼清:“聽說大皇子去請命出征時,宋大人也在場,還幫着大皇子說了話,聖上這才同意的?”是在試探幼清。

“有這樣的事?”幼清顯得很驚訝的樣子,“老爺回家沒有和我提,我是一點都不知道。”一句不知道,就將這個話題壓下去了。

場面再次有些尷尬,太后打量了幼清一眼,心裡有些不快,便擺着手道:“時間也不早了,先用午膳吧!”

大家紛紛起身應是,周文茵笑着道:“我去淨房。”便又看着幼清,“妹妹陪我一起去吧。”說着,就走過來牽了幼清的手,一副幼清不去不行的。

幼清笑着道:“好啊!”不動聲色的將手抽出來,和周文茵一前一後往外走,等兩人出了殿門,徐夫人就看向太后奶孃,問道:“這位宋太太可真是油鹽不進,您看,要不要……”

太后沉聲道:“我心裡有數!”話落,看向徐大奶奶,問道,“你覺得左二奶奶如何?”

徐大奶奶知道太后對周文茵很滿意,自然不會說不好的話,就道:“世故圓滑,比起左夫人來確實要好用一些。只是,她在粵安侯府畢竟是個小輩,辦事也沒有左夫人牢靠,這些也是不得不要考慮的事情。”也就是說周文茵恐怕沒有什麼用。

“她既然敢投誠,想必有她的本事和自信。”太后不以爲然,淡淡的道,“這點時間我還等得起,就看她的本事了。”

徐大奶奶應是,就沒有說話。

幼清這邊和周文茵一起出了偏殿,兩人在淨室裡停了下來,周文茵轉頭看着幼清,眼中的恨意便不再掩飾,幼清淡淡掃了她一眼,轉身往隔間去,周文茵忽然抓住她的手,冷聲道:“方幼清,你別太得意,我們之間纔剛剛開始而已。”

幼清回頭看她,似笑非笑的道:“周姐姐要不要回去看看二表哥如何?聽說,他病着在夢裡還一直唸叨你呢,我真是心疼你們,感情的路走的這般波折。”

“方幼清!”周文茵臉色驟然變的陰冷戒備起來,瞬間又恢復到自信的樣子,冷笑道,“你不必拿薛明來威脅我,他是什麼人我太清楚了,你不若不信但凡回去試試看,他會不會將我和他的事情往外吐露半個字?”薛明就是她手心裡的孫猴子,就算是翻臉,他也逃不過她的手心。

幼清不置可否的點點頭,道:“那倒是,周姐姐在這方面自有一套,我是望塵莫及的。”一頓又煞有其事的道,“那我就祝你和薛明終成眷屬,恩愛白頭!”話落,轉身而去。

周文茵不屑的看着幼清的背影,冷笑了笑。

幼清進了坤寧宮的偏殿,裡面飯菜已經擺了桌,徐二奶奶見她進來,就笑着道:“怎麼你一個回來了,左二奶奶呢。”

“她還在後面。”幼清話落,就看到周文茵進來了,笑着和幼清道,“沒找到你,沒想到你先回來了,也不和我說一聲,還真怕你迷路了呢。”

幼清掩面而笑,不準備和她扯這種沒用的話。

太后過來,大家按主次落座,幼清就着面前的菜吃了小半碗飯便放了筷子,等撤了桌子,太后就笑着道:“打馬吊吧!”

謝嬤嬤就指揮着女官真的擡了個四方的桌子來,又在桌子上擺好了馬吊。

徐大奶奶讓幼清坐一面,幼清推着道:“我不會馬吊,若真上了桌子,難免要掃大家的興致!”

“那你就坐我身邊來,幫着我看牌吧。”太后就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邀着幼清坐過去,幼清就笑着半坐在太后身後。

徐大奶奶和周文茵則各撐了一邊,徐二奶奶笑着坐在了周文茵身邊,兩個人低低私語,似乎很投緣的樣子。

說是看牌,幼清其實也不過做做樣子罷了,太后卻是時不時回過頭來問她的意見,幼清就笑着附和着……

就在這時,謝嬤嬤笑着進來,回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來給您請安了。”

太后娘娘嗯了一聲,便笑着道:“她來的正好。”

幼清眉梢微挑就朝殿門口看去,就看到皇后進了門,她穿着一身絳紅色廣袖宮裝,瓜子臉,柳葉眉桃花眼,眉眼間與鄭轅有幾分相似,透着幾分冷漠和疏離之感,顯得並不是很容易親近好說話的樣子。

“母后。”皇后向太后行了禮,太后擡眉看着她,微微頷首,道,“你今兒怎麼得空來了,董婕妤等人回去了?”

皇后就應着道:“我也沒讓她們進,實在是提不起精神來應付。”話落,視線在衆人面上一掃,徐夫人就帶着衆人向皇后行禮,皇后擺擺手,道,“都起來吧,一家人客氣什麼。”

“既然閒了,便坐下來一起玩吧,也是消磨時間。”太后說完徐大奶奶就道,“娘娘坐妾身這邊吧,牌砌好了。”

皇后便不再客氣,笑着在徐大奶奶位置上坐了下來,她彷彿才注意到幼清似的,問道:“這仙女似的夫人是哪個府裡的,我還從來沒見過呢!”

“是宋太太。”太后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對幼清道,“皇后又不是老虎,你這般拘謹做什麼,快坐!”

幼清就朝皇后笑笑,在方纔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太后拿着牌,非常和氣的與皇后說着話:“你也是怎麼捨得讓承煜去那麼遠的地方,雖不是打仗,可那些江湖幫派也不是等閒之輩,若是出了事可怎麼是好。”

“妾身也是事後才知道的,這孩子自顧自的去西苑請命,我想攔都沒攔住。”皇后說着嘆了口氣,“秀雲還因此鬧的不愉快,今兒早上還在我這裡哭訴了一頓。”毛秀雲,是大皇子妃的閨名。

“這孩子可真是倔脾氣,也不知道像誰!”太后一臉的無奈,“還是老三好,乖乖巧巧的,想起來我就心酸……”說着,竟真的拿帕子壓了壓眼角。

幼清就看到皇后眼底劃過一絲嘲諷,隨即轉了臉安慰太后:“人死不能復生,母后別想了,傷了身子豈不是老三的罪過!”又道,“往後讓承煜好好孝順您,把老三的那份一併頂上!”

太后就面含悲切的點點頭,這邊徐夫人就勸着道:“原是說高興的話,怎麼又說到這些傷心的事情上了,太后娘娘,這會兒可輪到您出牌了。”

“年紀大了,便容易傷春悲秋的。”太后嘆了口氣,就隨意丟了張牌出去,幼清看的微愣,因爲太后拆了副連牌,她挑了挑眉只當沒有看懂,低頭喝着茶。

太后餘光就撇了眼幼清,淡淡的,沒有說話。

皇后心頭冷笑了笑,餘光打量了眼幼清,心裡就想到了鄭轅爲了這個女子悶悶不樂念念不忘的樣子,她今兒是頭一回見,不由在心裡嘆了口氣,難怪鄭轅會念着這麼久,確實是難得一見的姿容。

“宋太太不會打牌?”皇后笑着朝幼清看過來,幼清就放了茶盅起身回道,“回娘娘話的,妾身還來沒有試過。”

皇后就微微頷首,道:“那你過來,本宮教你。”說着,就朝另外一邊移了移,笑道,“其實很簡單,看幾遍你心裡就有數了!”

衆人雖依舊各自望着手裡的牌,但餘光卻皆落在幼清身上。

這就像是拔河似的,就看幼清是跟着皇后,還是依舊站在太后身後!

“妾身怎麼敢勞駕娘娘教妾身!”幼清笑看着皇后,露出一副爲難的樣子,“我還是讓姐姐教我吧,累着她我也不心疼!”話落,掩面笑着就走到了周文茵身後站着,“姐姐教我吧,下一回再來我也能湊個趣,不至於乾站着讓大家掃興了。”

周文茵很想頂她一句,可在這個時候,她若真說出來,反而顯得她很沒有素養,她只得笑着向皇后娘娘,道:“她原在家中就粘我,我們姐妹也常在一處玩,如今成親了還這般,真拿她沒有辦法!”在皇后娘娘說,幼清向來都是跟着她的決定走的,所以,自然也是向是太后的。

皇后揚眉,看了眼幼清,似笑非笑的道:“姐妹情深,讓人瞧着就高興,左二奶奶可要好好教宋太太纔是。”

周文茵笑着應是。

皇后沒什麼,但太后卻覺得幼清這樣便已經是表了態,她冷冷的撇了眼幼清,忽然揉了揉額頭,道:“今兒就到這裡吧,哀家有些累了,散了吧!”說着,就扶着徐大奶奶的手站了起來,徑直便走了。

皇后纔剛坐下來,一牌都沒有打完。

徐夫人面色一轉就朝皇后看去,皇后絲毫未覺得尷尬,便笑着和太后道:“那母后好好休息,妾身明兒再來看您。”說着,也起了身擺手道,“本宮也回了,你們不用送。”話落,掃了幼清一眼,由身邊的女官扶着出了偏殿。

“那……妾身就告辭了。”幼清趁機告辭,“一直留在這裡也擾了太后娘娘的休息!”說着和徐夫人幾個人行禮告辭,話落,便轉身朝外頭走,徐夫人婆媳三人加上週文茵皆看着幼清的背影未說話。

幼清出了坤寧宮,採芩和綠珠迎了過來,採芩朝前面引路的女官看了一眼,主僕三人沉默的出了宮門,等上了馬車採芩忍不住問道:“太太,太后娘娘爲難您了?”

“爲難倒不至於。”幼清淡淡的道,“不過是想叫我擺個態度罷了。”更多的是想向皇后示威,只是,沒有成功,太后便順勢翻了臉,故意給皇后難看。

採芩每每到宮裡來,便覺得有些緊張,這裡住的都是貴人,誰知道哪句話說的不對,就掉了腦袋。

隔日,吏部大選塵埃落定,內閣空席位果然由單超,徐展雲,戴文奎以及錢璋頂上,六部堂官也都定了下來,郭衍再次挪了位置晉爲吏部尚書,戶部則是徐展雲的門生裘正升任,禮部尚書則是戴文魁推舉的原禮部左侍郎岑懿擔任,趙江由國子監祭酒升任爲正三品的禮部左侍郎……

曾隸屬嚴黨的官員,在這次清查中被衆人心照不宣的悉數清除出去,空出來的位置,便和搶山頭似的瓜分的乾乾淨淨,一時間京城裡幾家歡喜幾家憂,有的賣房賣地灰溜溜的離開了京城,有的高調辦起了升遷宴,熱熱鬧鬧鞭炮不斷。

壽山伯府中,鄭大奶奶憂心忡忡的和鄭夫人道:“大皇子今天上船,我真怕路上會出什麼事。”

“孜勤都安排好了,你怕什麼。越是這個時候,我們就越要自信。想想等廣東傳來捷報,滿朝誇讚大皇子時的情景就好了。”鄭夫人胸有成竹的喝着茶,又道,“倒是朝中的事我們要多想想,爲往後多做打算纔是。”

鄭大奶奶就認真聽着,問道:“娘,皇后奶孃那邊是不是有什麼指示?”說着一頓,道,“昨兒徐家的婆媳都進了宮,太后還將左二奶奶以及宋太太都請去了,聽說幾個人有說有笑的鬧騰了一天,還要辦什麼賞花宴。”

“皇后倒是沒有說什麼,是我心裡急的慌。”鄭夫人直皺眉,想了想道,“下個月便是侯爺的壽辰,我看不如放開來辦一次,這麼多年家裡一直都低着頭做人,如今到這個節骨眼上,我們再低調行事,旁人還以爲我們怕了他們。”

鄭大奶奶覺得有道理,點着頭道:“徐家要辦什麼賞花宴,那我們就趕走她們前頭!”

“這事兒還要和你六弟商量一下。”鄭夫人想了想就喊了身邊的媽媽過來,吩咐道,“你去看看六爺回來了沒有!”

媽媽應是而去,過了一刻回來道:“六爺剛剛回來又去西山大營了,不過六爺說若是夫人想辦壽宴就辦,鋪張一些也無妨!”

“我們竟想到一起去了。”鄭夫人頓時笑了起來,和鄭大奶奶道,“今兒晚上我就和你父親說這件事,把日子定了,好好熱鬧一番!”

鄭夫人笑着應是。

三月二十六,幼清跟着郭夫人一起送走了夏堰和夏芷晴一家子。

四月初,天氣漸熱,周文茵和徐二奶奶兩人坐在粵安侯府的後院裡樹陰下納涼,徐二奶奶自那日在坤寧宮後和就和周文茵走的很近,她很喜歡周文茵,覺得她脾氣性格都極好,又知書達理,詩書皆通,一點也不像北方的女子,反而處處顯露着江南女子的學識和溫婉。

二人很投緣!

“左夫人的病還沒有好嗎?”徐二奶奶朝內院看了一眼,左夫人這一病已經快半個月了,反反覆覆的,纏綿在病榻上,她去瞧了兩回,每一次見到她臉色都不大好的樣子。

“婆母她是心病,心裡惦記着廣東,可是這會兒又不能回去,難免心火盛了些。”周文茵嘆了口氣,望着徐二奶奶問道,“太后奶孃要給二皇子殿下選妃?可定了是哪家的姑娘?”

“還沒有落定,估摸着是要親上加親的。”徐二奶奶想到徐夫人詢問她家中的侄女,就知道太后大概是要在原定的幾家姻親裡給二皇子挑選妃子,這事兒和她沒有多大的關係,所以她並不怎麼關心,“普通人家定個親事都要費個一年半載的功夫,更何況是皇子妃,自然要慎之又慎。”

周文茵點點頭,卻是嘆了口氣。

徐二奶奶奇怪的問道:“你這是怎麼了?可是出了什麼事。”周文茵就低聲道,“我能出什麼事,是替你着急!”

“替我着急?”徐二奶奶聞言一愣,周文茵就接着道,“那日在宮中我可是瞧見了,太后娘娘很是倚重大奶奶,對你和徐夫人反而淡了許多,這事兒你可不能小看,往後一旦徐大爺承了爵位,這侯府裡哪裡還有你和夫人說話的地兒”

這些徐二奶奶都想過,可是世子之位已經定了,她即便心裡不滿,也沒有多少的法子,更何況,徐大奶奶向來不是省油的燈,她想讓她吃虧怕是難如登天:“他們即便繼承了爵位,我和二爺還有外頭的庶務,也不靠他們過日子,怕什麼!”

“你啊。”周文茵低聲道,“不是讓你和徐大奶奶鬥,這個時候自家人鬥來鬥去,豈不是讓人看笑話。”說着一頓,她壓着聲音道,“像你們府中這樣的情況,小事都是自家人商量着定,可若遇到了大事還不是要問過太后娘娘的意思,所以,最關鍵的還是要得到太后娘娘的支持,有了她做後盾,就算以後沒了爵位,也沒有人敢給你和二爺臉色看。”

“你說的有道理。”徐二奶奶贊同的點點頭,道,“可太后娘娘也不是好親近的,再說,我也沒有大嫂那本事,能想她所想,事事都能做點子上。”

周文茵就坐近了點,在徐二奶奶耳邊道:“鄭家四月十二不是要辦壽宴嗎,廣發了請柬。”徐二奶奶點點頭,周文茵接着又接着說了幾句,徐二奶奶就不敢置信的道,“這……這成嗎,畢竟在別人家中。”

“就是在別人家中才好。”周文茵說着一頓又道,“上一次在坤寧宮你可看到了方幼清的態度,太后那樣給她臉面,她都一直在裝傻充愣,這樣的人若不能幫着我們,就一定不能留,若不然將來禍患無窮。”

那天方幼清走後,太后便和他們婆媳三人發了通脾氣,她知道太后對方幼清不滿意,可是,方幼清到底不過是個四品官的太太,再重要也不過如此,她就沒有放在心上,如今聽周文茵這麼一說,她便不解的道:“你說宋九歌會明着支持大皇子?”

“若不然大皇子這麼會順利去廣東。”周文茵肯定的道,“他雖說衙門在詹事府,可你瞧瞧,他在裡頭待了多長時間,還不是整日在西苑隨着聖上左右。如今,宋九歌儼然就是第二個嚴懷中,若他支持大皇子,對於鄭家來說猶如神助啊。”

徐二奶奶覺得有道理,若她能替太后娘娘解決了這個麻煩,太后娘娘定然會對她刮目相看,她想了想道:“可在鄭家,你要辦這件事,可不容易啊。”

“在鄭家自然就用鄭家的人。”周文茵身上有孝,這樣熱鬧的地方她是去不得的,“我有辦法,你按照我說的做就成了。”

徐二奶奶點點頭。

幼清抱着茂哥兒在懷裡,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骨碌碌的轉着,欣喜的和趙芫道:“你看他的眼睛像誰,我怎麼瞧着有點像你大哥?”

“可別像我哥,我哥難看死了。”趙芫笑着湊過來看看,道,“像他父親或者叔叔都行,哪怕像幾位姑母也成啊,總之不能像我們家的人!”

幼清失笑,和趙芫道:“哪有你這麼說孃家的人的,再說,趙舅爺也不醜,若真像他也不差的!”

“算了算了,我們茂哥兒肯定不會像舅舅的。”說着對着茂哥兒道,“你得像父親,知道不知道?”

茂哥兒不懂,直愣愣的看着趙芫,趙芫就哈哈笑了起來,幼清就將茂哥給她,無奈的道:“時間不早了,我回去了,明兒再來看茂哥兒。”她自從茂哥兒上個月底睜了眼睛後,就每天過來待會兒和茂哥兒說說話。

“我送你。”趙芫將茂哥兒交給乳孃,親自送幼清出去,兩個人往外院走着,趙芫問道,“鄭家的帖子送給你了吧,你去不去?”

幼清已經和宋弈商量過了,笑着道:“帖子都送來了,哪有不去的道理,更何況,姑母和你不都要去的嗎。”

“嗯,我都好久沒有出去了,還真想出去走走,就是現在這副樣子實在拿不出手,怕出去被人嫌棄。”趙芫摸摸自己的臉,嘆氣道,“我就覺得這兩個月老了不少,像個幾十歲的老嫗了。”

“哪有,和以前都沒什麼變化。”幼清笑着看了看她,兩個人說笑着到了外院,剛站定,就看到對面的角門口走出來一個人,等人出來,幼清纔看清楚,趙芫已經低呼道,“是薛明!”

薛明的傷恢復的很好,這事她們早就聽說了,只是他從來不出門,連着半個月都待在房裡,幼清來來回回幾次,倒是碰到過好幾回劉氏,見到薛明今兒還是頭一回。

薛明穿着一件半舊的潞綢直裰,人瘦了許多,一雙眼睛沒什麼神采,看人時木木的落一眼,然後如行屍走肉般的轉開,幼清和趙芫對視一眼,兩個人都沒有打算上去打招呼的意思。

薛明面無表情的往外走,以前的他身材高大魁梧,行走時步履矯健帶着風,如今一件空蕩蕩的衣裳罩在身上,風一吹彷彿能隨時能倒下去似的,和以前判若兩人……薛明走了幾步,幼清就看到劉氏從他身後追了出來,一眼看到幼清和趙芫站在門口,劉氏並沒有打招呼,趕了幾步去拉住薛明,道:“你怎麼出來了,藥還沒吃呢,乖,和娘回去把藥吃了好不好?”

“我沒事。”薛明聲音嘶啞,乾乾的讓人聽不清楚,“藥也不用喝了。”說着繞開劉氏,淡淡的道,“你別跟着我,我出去走走!”

劉氏不敢讓他出去,趕了幾步又再次拉住薛明,道:“你身子還這麼虛,外頭人來人往的,要是碰着傷口怎麼辦,聽孃的話,先把傷養好,娘再陪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薛明回頭看着劉氏,沉聲道,“我要去學館見先生,過幾日便回去上課!”

劉氏聞言一怔,震驚的看着薛明。

不但劉氏驚訝,便是幼清和趙芫也顯得很驚訝,她們想過薛明恢復後的各種反應,左右不過是自暴自棄或是遠走他鄉,甚至於去找周文茵報仇糾纏,卻沒有想過他會很冷靜的說一句要回學館上課!

“泰哥兒!”劉氏頓時紅了眼睛看着薛明,激動的道,“你說什麼?”

薛明語氣無波無瀾的道:“沒什麼,我要去學館上課,課業放下了這麼久也該撿起來了。”話落,他朝劉氏露出了一個很難看的笑容,“您回去吧。”話落,轉身朝外面走去。

劉氏定定的看着薛明的背影,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讓小廝去跟着他。

“他這是打算浪子回頭?”趙芫瞪大了眼睛,幼清笑笑道,“若真能浪子回頭倒也不錯。”她倒覺得薛明很可能是和周文茵在賭着一口氣,周文茵捨不得榮華富貴名譽地位,而薛明很有可能想要用自己的努力來告訴周文茵,他薛明不是一無是處,他也能爲她掙來榮華富貴名譽地位。

這樣也不錯,不管什麼原因,他如果能一直安安分分的,就是最好的結果。

趙芫瞥了劉氏一眼,不屑的撇撇嘴,送幼清上了轎子,自己則回了內院。

幼清出了薛府的側門,周芳便從一邊迎了過來,和幼清的轎子一起走着,低聲道:“左二奶奶今兒在家裡見了徐二奶奶,兩個人在院子裡說了許久的話,徐二奶奶走後,左二奶奶就讓人身邊的一個婆子抱着一個烏木的匣子去了壽山伯府。”

“鄭府?”幼清微愣,掀了簾子望着周芳,道,“可知道匣子裡裝的什麼,又是送給誰的?”

周芳搖搖頭,道:“奴婢沒有看到,不過看上去很沉的樣子!”一頓又道,“那婆子從後院的角門進去的,奴婢再去打聽一下。”

幼清擺擺手,道:“不着急,你接着盯着周文茵,她要謀算什麼,總有蛛絲馬跡露出來。”

周芳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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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情節看着慢,但是我目前快不了,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