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山省，嶗山。
焚香殿前，八仙桌上架着一口大鐵鍋，三十多斤的嶗山山泉水將一條十四五斤的燉得湯汁流白，魚香味鮮。
嶗山鐵鍋燒大魚，算得上東山省一大特色名菜。
濃烈的香氣在焚香殿前飄蕩，祖師殿前，行滿口腹之慾，卻是罪過罪過。
然而，站在兩旁的弟子卻無人敢多言半句。
只因坐在桌前的乃是當今嶗山掌教，李乘歌。
此刻，他看着鐵鍋裡翻騰的大魚，手裡卻是拿張一張白紙，那白紙裁剪成圓形，皎皎如同明月，落在衆人眼中，竟是泛起瞭如月華一般的光彩。
呼……
十步之外，一位青年凝神屏氣，望着那圓陀陀的白紙，深深吸了一口氣，竟有一絲白線，如月光皎皎，被他吞入體內，轉瞬之間，其眼中便泛起些許金色流光。
“掌教，您的道法越發通神了，裁紙成月，太陰流華……真是得了我嶗山道法的精粹啊。”
旁邊，華一尋忍不住道。
按照輩分而言，他是李乘歌的師兄，然而修行資質卻是極爲一般，到了這般年紀，也才堪堪摸到高功境界的門檻而已。
所以，當初，他才帶着小徒弟顧驚秋下山遊歷，希望能夠有些機緣，助他修行。
也就是那次下山，才能在姑蘇玄妙觀與張凡有一面之緣。
彼時，張凡修爲未成，連【火龍丹劍】都沒有練成，顧驚秋還當面想要請教真武山道法。
如今才過了大半年的光景，兩人的修爲精進卻已是天差地別。
“驚秋，還不來謝過掌教？這次傳法能省你三年苦功。”華一尋沉聲道。
話音剛落，顧驚秋趕忙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禮。”
“多謝掌教師叔。”
“師兄，你這小徒弟的【金蟾望月法】已經有了三成火候了。”
李乘歌頭也不擡，手指輕鬆，那圓陀陀的白紙便漂浮落地，再也沒有了方纔那皎皎光彩，彷彿就是一張普通的白紙。
抱殘守缺煉玄功，皎皎月盈入蟾宮。
金蟾望月法，乃是嶗山頂尖一流的內丹法，論名聲或許不及真武山的【南北宗源法】，可是論玄妙，卻各有千秋。
“這魚燉的差不多了，搬過去敬奉師祖吧，師傅生前就好這一口。”
李乘歌一揮手，旁邊兩名小道童便走了上來，將鐵鍋燉燒的大魚給擡了下去。
“掌教，依我看，再有些日子，驚秋這孩子便能參悟高功階位了，這般年紀能夠踏入此等境界，也算是祖師庇佑。”
華一尋看着顧驚秋，忍不住道。
他苦修半生，都未能有此成就，足見修行之道，各有緣法，實在強求不得。
“如果我們嶗山能多幾個這樣的弟子，再加上掌教籌劃，何憂不能將嶗山發揚光大？”華一尋不由道。
“薪盡火傳，生生不息，宗門法脈的傳承靠的是優秀的門人弟子，然而……”
李乘歌看着滄瀾夜色，喃喃輕語：“想要發揚光大，非有蓋世之天資，絕代之神秀，這般人物萬中無一，可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奪天地氣運，廣大門楣。”
就如真武山的楚超然，純陽無極，神仙一流，僅此人物，便爲真武山奪來百年氣運，同代之中，無人能及。
然而，古往今來，像楚超然這樣的人物又有幾人？
“掌教，純陽真人那是天地孕育的鐘靈，及至末法，已是後無來者了。”華一尋忍不住道。
他很清楚，一山掌教，最關心的便是香火傳承，門人弟子的教化。
“難道你沒有聽說，明年二月初二，真武山將開收徒大典，超然真人又要收徒了。”
就在此時，李乘歌話鋒一轉，突然道。
“又要收徒了？不對啊，多年前，超然真人不是已經收了關門弟子嗎？”華一尋驚疑不定，他境界不高，這般消息自然還沒有傳到他的耳中。
“能夠讓超然真人再起收徒之念，只怕不是池中之物，難道真是天興真武，要如當年純陽祖師一般，爲其再奪六百年氣運！？”
李乘歌喃喃輕語，眼中不由流露出一絲悲涼。
他畢生的心願便是廣大嶗山法脈，成就天下無雙。
“掌教，超然真人要收的弟子是什麼人？”華一尋忍不住問道。
此言一出，就連旁邊的顧驚秋都不由豎起來耳朵。
在所有修道者的眼中，楚超然便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能夠拜入他的門下，成爲弟子，自是天大的仙緣。
“我不知道。”李乘歌搖了搖頭，腦海中卻是浮現出張凡的身影來。
他和這個年輕人不過一面之緣，可他卻是印象深刻。
名聲不顯，卻覺醒天賜神通，更是讓堂堂天師柳南絮不遠千里，前來東山省爲其解圍。
甚至於，柳南絮親口說過，那個年輕人乃是其老師弟子。
“超然真人的弟子，會是他嗎？”李乘歌若有所思。
弟子和弟子之間也有差別。
柳南絮說，那年輕人是超然真人的弟子，或許只是受到過點撥。
就像終南山的葉北塵，年輕時也曾受過楚超然的指點，雖然如今已證天師大位，本身更是承繼終南山一脈香火，可是私下裡也自稱超然真人弟子，見之必稱老師。
楚超然德高望重，不知提攜過多少後輩，像這樣的“弟子”自然不在少數。
然而，收徒大典卻截然不同，昭告天下，邀請各方觀禮，這般收來的弟子意義非同小可。
超然真人的弟子可以有很多，但是這樣的關門弟子卻只能有一個。
真武山發來的邀請函並未指明超然真人將收的弟子是何人。
“或許，真人動心起念，只是有了收徒的心思，想給天下後輩一個機會。”李乘歌若有所思。
超然真人這樣的道門巨擘，動了慈悲心腸，想要爲後來者開路，收徒賜緣也未必沒有可能。
“那豈不是很多人都有機會？”華一尋忍不住道。
天下修道者，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
除了開宗立派，供奉山門香火之外，還有許多隱修勢力，世家大族。
其中，地位超然者甚至不在道門名山之下，號稱【玄門世家】。
這些【玄門世家】雖然比不上當年號稱【神仙世家】的龍虎張家，可是祖上也是出過稱尊道祖的存在。
道門傳承至今，能稱尊道祖，必是修成純陽無極之境界，參悟三五之變，瞭望陸地神仙之流。
譬如純陽祖師【呂祖】，又如全真道【丘祖】等。
其中最有名的應該就是所謂【四大天師】，也就是張道陵，葛洪，薩守堅以及許遜。
此四祖俱是神仙一流，所以持天師之名流傳後世，便是因爲他們在人間的功績大多是在【天師】階位留下，真正的修爲和成就遠不止於此。
像張凡前女友許知夏所在的許家，便是【許祖】一脈的後裔。
玄門世家，未曾開宗立派，按理說也是有資格拜入山門宗派。
更不用說，還有許許多多隱藏在山海絕境當中的隱秘勢力。
“不管怎麼說，真武山的這次邀請，算是將整個修道界都攪動起來了。”李乘歌感嘆道。
他也猜不透，楚超然爲何突然作出這樣的舉動。
然而，不得不承認，純陽真人的一舉一動都牽動着天下修道者的神經，如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真武山上。
也不知道，這樣天大的機緣會落在哪個後起之秀的身上。
想來，明年二月初二，真武山上必是熱鬧非凡。
“二月初二，又能見到這位純陽真人的風采了。”李乘歌一聲感嘆：“看來我要閉關一段時間了。”
念及於此，他轉身便走，悠悠踏入古拙的焚香殿內。
……
超然真人收徒的消息幾乎子一夜之間傳遍了道門，天下震動。
要知道，許多年輕，楚超然便已收過關門弟子，當時也是邀請各方前往觀禮。
那位關門弟子，便是夏微生。
如今，時隔多年，楚超然又起了收徒之念，這不由讓許多人生出了諸多猜測。
甚至於，很多人都盯上了這個機會。
純陽真人關門弟子的仙緣，也未必不能花落己家。
……
江南省，玉京市。
張凡在家裡守了三天，等待着方長樂那邊的消息。
道盟那邊似乎並沒有什麼動作。
“現在誰有空搭理你啊。”
這一日，方長樂帶來了消息。
“超然真人要收徒弟了？”張凡愕然。
“如今天下道門全都在議論這件事，聽說上京市那邊都派專人前往真武山打聽情況了。”方長樂忍不住道。
“那位老神仙收徒可是大事。”
“收誰？”張凡忍不住問道。
“這誰知道？真武山那邊沒說。”方長樂稍稍一頓：“你不就是真武山的嘛？你不清楚？”
“該不會收你吧。”
方長樂上下打量着張凡。
論修爲，論實力，論資質，張凡都屬於頂尖一流，碰巧又是真武山的弟子，如果超然真人收徒，收他也不是沒有可能。
“你別瞎說。”張凡瞪着眼睛道：“你別害我。”
超然真人收徒，乃是天下矚目。
這時候誰跳出來說是真人弟子，立刻成爲衆矢之的。
再者說，不是楚超然親口承認，誰敢說自己便是那天運青睞的關門弟子？
“不會真收我吧。”張凡心裡泛起了嘀咕。
按理說，他跟真武山緣分不淺，甚至於連人家傳承香火的【真武玉牒】都奪了過來。
如果楚超然真的收他爲徒，也說的過去。
可大典定在明年二月初二，眼看也沒有幾個月了，如果真的收他爲徒，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真武山那邊甚至都沒有聯繫過他。
還是說，楚超然想要收的弟子另有其人！？
“我聽說已經有不少【玄門世家】開始往真武山遞條子了。”方長樂沉聲道。
“這些玄門世家連壓箱底子的傳人都送出來了，巴不得能夠拜在純陽真人的門下。”
玄門世家，雖然未曾開宗立派，可是祖上非凡，底蘊深厚，保不齊就有了不得的傳人，一旦拜在純陽真人門下，更是如虎添翼，一飛沖天。
“確實是機會啊，不過真人心中應該已經有默定人選了吧。”張凡忍不住道。
“那可不一定。”
方長樂搖了搖頭。
“二月初二，收徒大典，可真武山發出的邀請函裡說的卻是超然真人將擇關門弟子……”
“擇徒……說明人人都有機會。”
“不管怎麼樣，最近這段時間，玉京市應該能夠太平一陣子了。”方長樂凝聲道。
“不過你還是低調點，道盟總會沒什麼舉動，但是神通協會的調查組還沒走。”
“我知道了。”
送走了方長樂，張凡終於鬆了口氣，看樣子他無需跑路了。
至少目前來看，人肖的風波暫且算是過去了。
如今，天下道門最矚目的事情恐怕便是明年二月初二，超然真人收徒的事情。
在此之前，張凡應該有一段平靜的日子可以渡過。
“如今就等林見月的消息了。”
張凡緊繃的神經算是鬆了下來，眼下，他只需要繼續修行，一旦林見月尋到趙解玄，便可以嘗試合神。
一旦合神成功，元神補全，煉就神魔聖胎，張凡才算是真正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錢。
“不管修煉的有多快，不成最強，總是沒有安全感啊。”張凡感嘆。
見過那日天師鬥法，他如今的成就似乎也不算什麼了，踏入【大士】境界的喜悅也被沖淡了不少。
最關鍵的是，當日那道自稱張聖的年輕元神，他在寅虎的口中也聽說過。
“我不會真有個哥哥吧。”張凡神色古怪。
對於這個哥哥，他是半點印象都沒有。
“南張之主又是什麼？”張凡回想起霍法王他那位所謂“哥哥”的稱呼。
他們家的事情，彷彿就瞞着他一個人。
“腦殼疼，算了，不想了。”
張凡搖了搖頭，揉了揉太陽穴，按下心中的疑惑，掏出手機，打開了“小黃書”隨意翻看起來。
“嗯！？”
就在此時，張凡眼睛一亮，便見【千年老妖】的頭像居然是亮着的。
“這貨上線了！？”
張凡趕忙打開【千年老妖】的對話框，然而一個表情都還沒有來得及發過去，對方的頭像便成了灰色。
“下線了？握草，跑的比兔子還快。”
張凡愣了一下，下意識看了看自己的房間。
他甚至懷疑這個【千年老妖】是不是在他家裡安轉了針孔攝像頭。
“你給我等着，早晚把你揪出來。”
張凡咬牙切齒，順手打開了【千年老妖】的主頁，僅一眼，他便愣住了。
三分鐘前，千年老妖剛剛發了一篇帖子，標題便叫：
昔日修行第一門，神仙世家南北分傳大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