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後,龍之越被廢去武力,喂下遺忘丹,發送邊疆,離開京城之時,御琴碧送他十里,淚流不止,他卻茫然,不知眼前貌美如花的女子是誰。因爲此事,御琴碧的心裡,對慕容闌和御琴寒的恨意,更上一層,心底的想法,更加篤定,眼底的利光,更爲狠辣。
十日後,一些小國的官員前來參加即將舉行的慕容闌的登基大典,禮部尚書前去迎接。
十五日後,慕容闌接到千月國丞相與天和王朝國主即將在後天同日到達京城的消息。
此時,天陰有雨,細細密密地下着,初夏的雨已有了狂野的味道,空氣嗅起來也多了幾分潮溼和炎熱。慕容闌此時無事,懶懶地躲在牀上,看一本書,耳聽雨打芭蕉的聲音,一聲真一聲假,如夢似幻,有那麼幾分不真實。
御琴寒身邊的碧海已經過來告訴過她,後天,她朝思暮想的人和千月國的丞相就會同日到達京城,只不過,千月國的丞相是在上午,而他,應該是在下午到達。
她該怎麼辦呢?
慕容闌有些心緒不寧,雖然在看書,但好半天也沒翻幾頁,心頭煩得像團亂麻,索性披衣起牀,走出去,站在迴廊下,安靜地看着正下得溫柔纏綿,卻又不急不緩的雨。
已經是夏初了,御琴王朝偏南,夏天來得更爲早一些,她來這裡這麼多日子,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陰的天,平時,都是陽光燦爛,雖然不熱,卻也有了夏天的味道,而今天,雨下得細細密密,溫柔繾綣,真是好。
不知怎麼回事,本來她這般的心性,是不該喜歡下雨的,可從小時候到現在,每次遇到雨天,心裡總會有一份踏實的感覺,這個時候,自己纔會覺着,自己並不是一個縱橫江湖,善醫術,精劍法,通琴棋,兼書畫的一個無所不能的人。
因爲,每到這個時候,自己腦海中的想法,都不會太複雜,就像是一個普普通通活着的人,喜怒哀樂,什麼都有。
只是,這一次,怎麼就突然不一樣了呢?
突然間,她很想很想司馬伕人,那個把她當做親生女兒一樣看待的女人,總是一臉溫和的微笑,卻又內斂的強硬,對她身份的包容,讓她至今也心存感激;她也很想很想秋月和青玉,兩個犟脾氣的人,到底有什麼結果呢?
可是,最想的,還是司馬逸塵。
他爲她付出了那麼多,她也爲他付出了那麼多,可爲什麼,他們沒有一個好的結局?慕容闌閉上眼,指尖發顫,似乎在努力剋制着自己的悲傷,一陣攜雨的清風拂來,微微有幾分涼意,激得她身上有點發冷,渾身打顫。
慕容闌,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啊……你想讓他成爲一代明君,生前身後皆只有盛名,世間人都挑不出半點不是來,那麼,犧牲你一個人的幸福,換來普天下的安康,又有什麼不可以?
慕容闌咬了咬牙,痛苦地搖着頭,慢慢地蹲下去,雙手抱頭,嗚咽成聲。
最近,她好像變得越來越喜歡哭了。不可以,不可以,再過十多天,她就要成爲新一代女王了,整天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慕容闌的眼睛裡赫然閃過一道痛楚,卻無法排遣,只能將其深深地壓入心底。
“姨娘,這是玉嬤嬤送我的風車,好看嗎?”迴廊那頭,御琴箏蹦蹦跳跳地跑過來,發上的珠釵隨着跳躍而叮噹作響,給清冷的雨聲帶來些伴奏,同樣悅耳着。
她那一雙靈動的大眼睛裡,盛着滿世界的天真,跑到慕容闌的面前,撅起嘴,對着風車吹起來,‘嘩啦嘩啦’的聲音惹得御琴箏一陣發笑,兩個酒窩看起來尤爲可愛。
那是屬於童真的美好。
慕容闌擡起頭,眼角的淚痕隱隱約約,惹得御琴箏一陣疑惑,低下身子,偎進慕容闌的懷裡,笑得天真而純潔,漂亮得像星星,聲音清脆而明朗,就如同夏夜裡的一陣風,讓人有說不出的舒服:“姨娘,你怎麼哭了?姨娘那麼漂亮,哭多了就不美了,我們不哭,好不好?”
慕容闌略微有幾分怔愣,御琴箏的話那麼孩子氣,卻讓她心裡一陣狠狠的疼。“箏兒,誰告訴你姨娘哭多了就不美了?”慕容闌收斂好情緒,微笑着問。畢竟,御琴箏是她的外甥女兒,她再難受,情緒再不堪,也不能嚇着御琴箏——她還是個不諳世事,純潔得像只小白兔的孩子,天真,童氣,純潔,都是她的代名詞啊。
慕容嫣已經詐死,足可見心計頗深,而龍之越,忘記了前塵過往,什麼事情都已成雲煙。現在,作爲姨娘,她是御琴箏最爲親近的親人了。她不能不好好照顧她。
“玉嬤嬤告訴箏兒的。”御琴箏仰頭,想了一會兒才笑嘻嘻地吹着手裡的風車,調皮地說,“她說女孩
子不能哭,如果哭了就不美了呀。姨娘也是女孩子的,是不是?”
慕容闌忍不住一笑,伸手抱起御琴箏,擰了擰她的鼻頭,逗得御琴箏笑聲如鈴,慕容闌的心情隨之也好了不少,正要向偏殿那邊走過去,已被她收爲貼身侍女的青天急匆匆地趕過來,輕輕地說:“公主,中書省總督雲大人求見。”
“雲大人?”慕容闌眉梢一壓,止住步子,想到那個總是一臉恰到好處的微笑,娉婷如白蓮的女子,心頭微微有幾分疑惑,她會攝魂術不錯,卻不能料想到此時雲清萍心中的想法,有些好奇,再加上她此時也沒有什麼事,也就應了下來,“青天,帶雲大人到偏殿吧。玉嬤嬤,先帶箏兒去玩吧。”
殿外,風聲雨聲聲聲入耳,偶爾有幾句宮婢之間的碎嘴,聲音並不高,除了這些,就是寂靜而平靜,雨聲唰唰,沖洗着殿外的一切,花兒草兒葉兒在雨中飄搖,幾分寧靜,幾分無奈;殿內,薰香正好,蘭花淡雅,兩個有着不同風情的絕色女子安靜而坐,各自面前放一杯清茶,香味嫋嫋,兩人卻不動。
“雲大人找我有什麼事嗎?”慕容闌皺了下眉頭,嘴角噙笑,淡淡地問,她的手指扣着茶杯,骨節分明,細膩而白皙,非常的漂亮,比尋常女子的手指要好看許多,只是看起來卻還有似有似無的薄繭,隱隱約約,似有似無。
雲清萍依舊一襲月白色衣袍,清水出芙蓉的臉上此時竟有幾分隱約的哀傷。這一日的她,素衣素顏,粉黛未施,愈發襯得她眉如柳,脣似朱,雙目如寒星,臉上的那份哀傷,使得她看起來比平日多了幾分柔弱動人,少幾分強硬。
慕容闌的話音剛落,雲清萍稍微猶豫了一下,便起身,繼而拜倒在地,擡頭,很堅定地說:“微臣想要長公主做一個順水人情,將公主與微臣所接待的國外來使,換一換。”
此言一出,慕容闌瞬間怔愣,猶豫了好半晌,才說:“你起來說話。”
碧海將消息送過來的同時,也告訴了她後天接待兩國來賓的人:自己負責天和王朝君主的接待,而云清萍,則是去迎接千月國的丞相。
雖然自己心裡多多少少有些不太舒服,有些難過,但畢竟事關兩國外交,她也不能反對,想着到時候努力鎮定下來也就是了。只是,這個時候,雲清萍來找她,這算是什麼狀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