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着一塊岩石,熊劍東癱坐在冰地上,閉上了沉重的眼睛。
他已是疲憊至極。
自從早上離開雪山王母池道觀,一路穿越沙漠和陡峭的冰壁,接下來再就是緊張而殘酷的戰鬥,所以至今未曾有過好好歇息的時間。
不知在昏沉中眯盹多了多久,昨晚與吐罕廝殺中被匕首劃傷的肩膀,時不時發出連串性的刺痛,使他不由得驚醒過來。
但是睜開眼睛時,熊劍東忽然有了身子好像不在衣服裡,腦袋也似乎不是自己的感覺。
當即,他心中一陣驚駭。
這顯然是因爲露宿在這冰山之中,寒凍之氣侵入肌骨,身體正在變得麻木僵死。
果然,當他要把蜷曲的雙膝伸直,想從冰地上爬起來時,便一下子覺得腿腳已經有點不聽使喚了。
雙腳麻木和沉重,這是凍傷的前兆。
熊劍東想到了在西山十九號魔鬼式的強化受訓時,教官在必修課中曾經講到:在冰天雪地的野地入眠,體表的溫度很容易在無意識裡就被寒氣捲走,這是野外生存的大忌。
如果不是肩上的傷痛使得他醒了過來,假如再繼續躺上那麼一陣子,他就會完全失去知覺而休克,直至變成禿鷹嶺上的一具殭屍,被大雪徹底掩埋起來。
那麼無疑,熊劍東就會與已經犧牲的偵察員提孜古力一樣,今後就真的不再爲世人所知。
用力活動了一下四肢,幸好兩條肩膀還能知覺如常。
必須爬起來活動,免得真就凍僵在這裡。
他於是不顧右肩上的傷痛,使盡雙手氣力,攀附着背後的岩石,終於撐住身子站直起來。
熊劍東看了時間,這會已是凌晨五點多鐘,一天裡氣溫最低的五更寒。
黃鶯行動小組每個成員佩戴的特種軍用腕錶,既可以電子打火,夜間LED短距離照明,攝像拍照,也帶有通常的指南針功能。只是少了呼叫、信號接收和網絡通訊。
這顯然,與歐美髮達國家對特工的先進配置,還存在一定深層技術性能上的欠缺。
辨明瞭向東的方向,熊劍東立即向山下移動腳步,並且強迫自己一步也不能停下。哪怕速度變得很慢,也不能在這冰山上停歇住身體的活動。
因爲只有行走,纔是保持體溫的唯一辦法。
當和暖的陽光映照着崑崙山的峰巔,沿着西邊的國境線飄散下來,熊劍東終於走回到冰山腳下,已經看到一大片胡楊林樹的邊際,出現在了眼前不遠的地方。
他留意觀察着此時的身處方位。
雖然是深夜間從禿鷹嶺一路向東摸索過來,跨越了好幾座冰壁雪峰,竟是與提孜古力昨天嚮導而來的路線,並沒有相去太遠,最多也就是一公里的差距。
過了那片胡楊林樹,就是一望無際的沙漠,這期間距離大漠客棧,應該還有一百幾十公里的路程。
理想狀況下,以徒步沙漠每小時七至八公里的速度,如果現在能堅持着繼續出發,也許明天的這個時候就能摸到大漠客棧。
而從大漠客棧再返回到雪山王母池道觀,那就很方便了。
想到這裡,熊劍東不由得增添了生存下去的勇氣和信心。
但是他很快又想到,眼下決不能在白天的太陽暴曬和高溫下,穿過那燃燒着的沙漠。
最好的時機,是在傍晚出發。此時卻只能是在這片胡楊樹林裡,蓄精養銳了。
他於是選擇一處乾燥而柔軟的沙地,背靠一棵胡楊林樹躺下來,打算先好好睡上一陣子,待恢復體力和精神之後,纔去冷靜地捉摸下一步的打算。
離開了冰山,又身處相對溫和的胡楊樹林裡,他此時完全不必再擔心身體會被凍傷,只尋思着能睡多久就睡多久。
當太陽從樹林之上向西移過時,已經熟睡了好幾個小時的熊劍東,突然被臉上片塊片塊的刺癢弄醒。用手撲了一下,立刻騰地跳起身來,睡意全無。
因爲他看到在身前,灑落出一堆堆帶有褐青色的小樹蟲,看上去就像廁所糞便裡令人噁心的白蛆,扭滾蠕動,四下奔爬。
向後一看,才見到背後的這棵胡楊樹的根部,爬滿了這種褐中帶青,又帶着一圈圈花紋的樹蟲。它們像是春蟎、竹節蟲,也像是還沒有蛻變後長出翅膀的蠶蛾,有長有短,滾圓滾圓的身子交織在一起。
不僅是在臉上、手上,還有腦袋上的頭髮裡,都抖落出許多這種叫不上來的樹蟲。
更讓熊劍東感到恐怖的是,在脖子和脊背上也明顯有了被爬癢的感覺。他剝光身上所有的衣服,果然見到有許多的樹蟲鑽了進去。
等到把滿身的樹蟲都撲騰乾淨,他才重新穿好衣服。然而此時,忍耐了一夜的飢餓感覺又席捲而來。
熊劍東還是昨天晚間與侯意映在冰窟裡藏身的時候,兩人在大戰來臨之前爲一時補充體力,嘬嚼塊幾片壓縮餅乾。
夜間下山時,他不時用太子劍鑿出碎冰吞嚥在肚裡,一是爲了抵禦腹中的餓意,二是可以刺激神經以免生困。
眼下,雖是尚無口渴之感,但如何才能填飽肚子,已是頭等的重要。
再說,沒有強勁的體力和能量做支撐,耐着飢餓,徒步穿越近一百公里縱深的沙漠,順利抵達大漠客棧,看來也是絕無可能。說不定會在半道上因爲氣窮力竭,倒下去就再也爬不起來。
熊劍東上下四周環顧,空空蕩蕩的胡楊樹林裡,顯然是找不到任何可以充飢的東西。
除非,樹皮或者樹葉。
發呆了很久,他的眼睛最後落在了樹根上那些褐青色的,帶着花紋的,擰抱成一團又一團的樹蟲上。
“權當是嚐鮮,補充一回高蛋白!”
熊劍東在心中無奈地自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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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不得自己猶豫,也管不上噁心和恐懼,熊劍東捏下一撮樹蟲填進了嘴裡,嚼了幾下又隨即吐了出來。這是因爲,他必須要首先撿驗一下,它們是否帶有某種毒性。
一種苦酸的,夾帶着腥臭的味道,留在了舌尖上。並沒有麻木的感覺。
停了半個多小時,依然如此。
並且剛纔,這些樹蟲爬叮在臉上,也沒有帶來明顯的痛癢和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