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南城成了一座死城!
在多層戰壕的“保護”下,靖南變成了一座孤城,一座死城,城裡的人出不來,同樣城外的人也進不去,只不過,他們並不是進不去,而是不願意進,
戰爭以另一種最爲簡單、也是最爲殘酷的方式進行着。陷入重圍的靖南與外界完全失去了聯繫,既沒有可能的援軍,也沒有糧食的運進。
圍而不攻!
最後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給老天,交給時間。最終,時間會解決一切。
對於此,守城的一方自然非常清楚,被困在靖南的玄燁同樣也清楚。
守城,最重要的是什麼?
是糧食!
“常言道,糧在城在,糧無城亡,主子,現在咱們的糧庫中有300萬石糧食,只要這些糧食在,這靖南城就能守下去,半年、一年,再加上城外尚還有十幾萬畝地,也可以用來耕種。”
跪在主子的面前,身爲守城將領的圖海,恭敬的說道。他口中所指的城外的土地,是靖南與城外棱堡之間的田地,那些地方尚在清軍的控制之中。
“奴才先前已經命人用溝壕反制明軍,現在這些土地據在我軍腹內,有這些地在,靖南基本上就沒有缺糧的可能,奴才以爲可種土豆,這土豆長於地下,即便是明軍施以炮火,也無法摧毀糧田,而且到採收時,土豆秧仍然是青色,即使是他們放火,也必定燒不着,而且其產量極高……”
作爲守城將領的圖海,可謂是操碎了心,儘管他知道,這樣一味的守根本就不是辦法,但是作爲奴才的他,卻沒有其它的選擇,主子的決定,不是奴才們缺能左右的。
玄燁點點頭說道。
“圖海你辦事,朕是放心的,這守只是暫時的,現在來看,明軍那邊是想長期圍困靖南,如此一來,倒也讓朕鬆了口氣。”
走到沙盤前,看着沙盤上的靖南,玄燁繼續說道。
“靖南城可謂是無險無屏,要是明軍一味強攻,不出十日必定可下靖南,但是,現在李賊選擇圍困,看似於其有利,但實際上卻是有利於我,畢竟,現在城內糧食充足,無缺糧之憂,時間一長,明軍自然會懈怠,到時候,圖海你就領兵趁其不備,爭取一戰破敵……”
即便是困於靖南,玄燁也沒有把自己這邊當成死局。
“奴才明白。”
圖海連忙答道。
“明軍圍城不過十餘萬,而我大清守城之兵卻不下二十萬,要是到時候王化行再領南邊的各地駐防旗營過來,我大清軍兵力不下三十萬,指定能把明軍殲圍於城下,用十萬明軍的腦袋換明朝答應與我大清議和!”
圖海的話音剛落,玄燁說道。
“圖海,此事極爲機密,切勿告訴他人,畢竟,這可是我大清國唯一的生路了!”
儘管對外界的說辭是皇太子南下徵調南部各地駐防旗營,但私下裡的似乎所有人都知道,皇太子是統領南部駐防旗營離開大清,躲入阿富汗山區,可實際上,太子和王化行卻另外領有密旨,這密旨就是他們一但聚齊大軍。時機成熟時,可返回靖南,配合靖南守軍合圍明軍。
雖說玄燁的心裡很清楚,只要大清國朝廷在,只要他還活着,明朝就不會放他們一條生命,但是他卻不甘心就這麼死去,畢竟,他是大清國的皇帝,就這麼把性命丟掉,可不是他這個當皇上的所樂意的。
所以,他想要抓住一線生機!
而這一線生機並不是擊敗明軍的希望,而是他希望能夠借這場大勝換取大清國的一線生機,待圖海離開之後,玄燁看着一旁,一直沒有說什麼話的索額圖問道。
“索額圖,你覺得此次勝算有幾分?”
“回主子,合圍明軍至少有七成的把握,只要王化行擺出逃往阿富汗的模樣,然後,在那裡彙集各路駐防,時間一長,明軍自然以爲其一心逃亡,如此,短時間內,明軍自然不以其爲敵,待到時機成熟時,王化行再領兵回援,一但李定國被圍于靖南,到那時我大清自然可以用十萬明軍的性命,去換取大清的一線生機!”
即使是直到現在,索額圖仍然會爲這個計劃驚歎,驚歎的是王化行居然敢冒這樣的風險,把皇上擱在這作棋子,吸引明軍注意,當然,更驚訝於王化行的“狠”,他不僅用皇上作棋子,還把十萬明軍放在了眼裡!
十萬明軍!
一但這十萬明軍被全殲,那麼明朝在西北的局勢就會立即陷入崩潰。大清也就有了機會。
“到時候,主子必定可讓我大清東山再起。”
“東山再起?”
玄燁搖搖頭說道。
“朕現在想的可不是這個,東山再起,擱朕這裡是不一定能成了,此役勝後,朕會再派人往明朝,廢除帝號,稱臣於明朝,然後……”
玄燁抿了抿嘴,嘆道。
“要是明朝不許我等在此,我等可入阿富汗,如此,明朝應該會滿意的,過去,明朝沒有人爲咱們說話,這件事自然是辦不成的,但是接下來卻不同,到時候,李定國他們自然會爲咱們說話的……”
李定國爲大清國說話?
這句話要是傳出去,自然不會有人相信,但是玄燁想信一但他們陷入包圍之後,爲了保住十萬明軍的性命,李定國他們恐怕也沒有什麼選擇。
“主子聖明。”
索額圖又一次叩頭恭維道。
“現在城裡怎麼樣?”
聽着主子的詢問索額圖連忙回答道。
“回主子,現在城內一切正常,奴才以爲,只要糧食能供應得上,這城內自然是不會出亂子的。”
玄燁點點頭,然後吩咐道。
“給城內旗人配糧的事情,你命人去和靳輔商量,他這個人是有幾分才能的。這分糧的事情,朕交給他去辦了。”
隨後,玄燁便吩咐索額圖跪安。
出了宮,索額圖並沒有回府,而是直接去了靖南府衙門,靳輔是靖南知府,儘管名義上這旗人都歸步兵統領衙門統管,但是府衙這邊同樣要負責很多事情。
“這現在城內有多少糧食?”
“回大人,現在城內一共有三百一十萬石糧石,其中有六十萬石歸衙門調理,其它二百五十萬石皆由朝廷統一調度。”
靳輔畢恭畢敬的回答道。
“三百萬石,以你之見,這三百萬石糧食夠咱們吃用多長時間的?”
“回大人,要是按照平常的吃法,一石可供三人食用一月,下官以爲可供城中百萬軍民食用一年,可若是加以調配,按丁30斤、婦孺老弱20斤,下官以爲可用一年半,再者,下官以爲,可令城內軍民,於其院內大種土豆,這土豆60天既可成熟,畝產數千斤,要是守城軍民於院中大種土豆,即便是小院亦可收得百斤以上,一年種收三季,如此一來,即使是配糧不足,也能保證軍民不至於捱餓。”
和圖海一樣,靳輔同樣把目光投到了土豆的上面,這土豆還是從明朝傳入,六十天可熟,畝產不下三千斤,對於守城的一方來說,在院中、街角種植,總能彌補糧食的不足。
“嗯,靳大人看來是成腹在胸啊!”
索額圖點點頭,看着他稱讚道。
“難怪皇上說,把這事交給你,主子是再放心不過的。”
“主子如此誇獎奴才,奴才必定以死報答主子。”
聽他如此回答,索額圖便出言說道。
“一會我進宮,就如此稟報主子,靳大人可還有其它的什麼建議?”
“回大人,下官以爲,現在靖南城,最要緊的不是糧食,這糧食估且不說城內軍民可以於城中閒地、院落中耕種,就是城外田地暫時也能加以利用,可最重要的城內薪材不足,若是無薪材,軍民自然無法升火做飯,所以,奴才以爲,現在最緊的就是要將城內外樹木盡伐,以備來日使用,再就是要於城外種植玉米,這玉米雖說產量不高,可是秸杆粗高,一畝可出萬斤,將其曬乾後,可得到大量的薪材……”
靳輔的建議與圖海完全不同,不過儘管如此,索額圖仍然點頭說道。
“這事,我會稟報皇上,其它的還有什麼?”
“大人,就目前來來靖南必定要長久受圍,有些事情還是早做打算的好,下官以爲,這糧食也罷、薪材也罷,是萬萬不能分於百姓家中的,分於百姓家中,只會造成浪費。”
想了一下,靳輔說道。
“所以,下官以爲,既然城中旗人都分屬各旗,不妨由各旗加以統制,各牛錄設糧棚,食棚,按各家丁口憑牌給食,大鍋燒飯總比小鍋燒飯省柴,能省一些總是件好事。”
索額圖搖搖頭說道。
“靳大人才慮的很是,不過,這件事不好辦啊,這麼多人聚在一起,要是有糧吃、有柴燒總是沒問題,可要是那天供不上了,勢必會出亂子的,依我看,這件事還是不能這麼辦,還是和往常一樣,把糧食按丁分到各家,至於他們怎麼做熟飯,那是他們的事情,到時候,即便是吃生飯,也怪不得朝廷不是?”
與靳輔不同,對這件事索額圖有他自己的看法,隨後他又就糧草配給的事情與靳輔商討了一一會,然後就匆匆的離開了衙門,在他離開衙門之後,靳輔的眉頭緊鎖着,他的臉色不時的變幻着。
思索片刻後,靳輔重新坐下,然後趴在案前,用鉛筆寫起了信。寫信的紙很小,長寬不過只有一指,在寫完信之後,他將信裝進一根小竹管內,然後對門外吩咐道。
“李東。”
門外立即有一個老僕進了門。
“奴才見過主子。”
“等天色暗了就把這個送出去!”
李東什麼也沒問,接過那竹管就離開了屋。當天晚上,一隻鴿子趁着夜色從衙門後衙飛到夜空中,最後消失於空中。
“嗯……”
看着面前的情報,高士奇這位西征軍的軍正,眉頭緊鎖,神色不時變幻。他負責全軍的情報,也掌握着與城內暗線聯繫的渠道,從城內傳出的情報,都是先集中到他的手中,然後再由其上報李定國。
“怎麼會拒絕了呢?按道理來說,這個辦法對他們更爲有利啊!他連這點好處都看不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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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奴的拒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沒有想到建奴會拒絕這個建議。
“是啊,軍正,按道理來說,這開設食堂,吃大鍋飯,可以節省至少30%的柴火,甚至就連糧食都能節省5%,怎麼看,對建奴都是再有利不過的,他們怎麼沒看到其中的好處,反而直接拒絕了。”
站在軍正的面前,趙平虜有些不解的問道。
看着城內傳出的情報,看似困惑的高士奇無奈的說道。
“亂子,他們是怕出了亂子,到時候,沒有人負責。”
長嘆口氣,高士奇譏笑道。
“於他們來說,設食堂雖然可以省糧、省柴,可是糧柴皆在官府的手中,責任也就在官府的手裡,無糧無柴時,軍民不滿也在官府,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到了這份上,這建奴上下所思所想的居然是如何迴避責任……”
搖頭感嘆着,高士奇諷刺道。
“這建奴如此尋死,又豈能不亡?哎,只是可惜了我的計劃啊……”
“建奴敗亡已經是天定,只是下官不知道,爲什麼軍正要把這個於他們有利的法子送給他們?”
看着軍正,趙平虜的目中有些不解,同樣作爲軍正的他,儘管已經從事多年的情報工作,但卻仍然無法理解高士奇的用意。
“其實,這件事,看似對建奴有利,不過也就是表面上,就拿糧食來說,這糧食可是分予千家萬戶,這些人家領糧肯定是一月一領,城內糧庫一個月出一次糧,咱們的人想混進去,肯定沒有那麼容易,可如果設食堂的話,一個食堂每天要爲數千人供飯,自然不能一月一領,一天一領也不現實,三五天領上一次,一個月領上幾次,次數多了,其中的漏洞自然也就多了……”
一通解釋之後,高士奇嘆道。
“漏洞一多,到時候,纔好放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