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直的刀鋒,彎彎的刀光。
猶如閃電一般,卻比閃電更亮,也比閃電更快,自半空中擊落而下。
無聲之中,曹正淳的護體罡氣宛若夢幻泡影,一觸即碎。
他整個人被凌厲無匹的刀氣狠狠劈飛出去,直至數丈之外方纔穩住身形。
一抹不正常的豔紅之色在曹正淳那蒼白的臉上浮現,但很快又消失不見。
他死死的盯着落回地面的任以誠,死死的盯着任以誠手裡的刀,神情駭然,更心有餘悸。
然而,他並不知道,任以誠這一刀其實是手下留情了。
神刀斬一出,只要功力稍差於出刀之人,那必定就是被一分爲二的下場。
曹正淳功力雖強,但終究比不上身有九大竅穴加持的任以誠。
只是,他畢竟是身居要職的朝廷重臣,縱然罪大惡極,卻不適合死在任以誠的手裡。
任以誠沉聲道:“曹公公,機會只有一次,正所謂識時務者爲俊傑。
你好歹也是堂堂的東廠督主,何必要跟這些烏合之衆混在一起,這樣豈不是自降身份。”
曹正淳冷哼道:“威脅老夫?朱鐵膽尚且不夠資格,何況是你。”
他轉頭看向那些綠林盜匪,怒斥道:“還不動手,等着老夫來幫你們拿人嗎?”
衆人聞言,面面相覷,卻是懾於任以誠那一刀之威,誰也不敢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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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以誠見狀,不由呵呵一笑,其中嘲諷之意不言而喻。
曹正淳大怒道:“有本督主在,你們怕什麼?
任憑他武功再厲害,難道還能擋得住你們人多勢衆不成?”
“無恥!”上官海棠氣極,鏗然一聲,拔劍出鞘。
楊天嘯再次越衆而出,大義凜然的高聲喝道:“聽曹督主的,大家併肩子上。
殺了此人,咱們才能擒捉歸海一刀,爲死去的江湖同道們報仇。”
衆人聞言,看着自己一方足足百餘人馬,心中不由意動,紛紛握住了兵器,蠢蠢欲動。
“好言難勸找死鬼,你們這是找死。”
任以誠冷笑一聲,手中長刀一振,刀鋒旋轉,直直向地面插去,招未動,氣自發。
無儔真力自體內沛然勃發,掀起一陣猛烈的氣浪。
‘貫地狼突’蓄勢將出。
就在這時,竹林外傳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
突如其來的聲音,好似一道驚雷炸響,令衆人的動作爲之一滯。
滾滾音波如江河奔涌,從衆人中間衝開一條通路,更捲起漫天竹葉飄飛,竟是隱隱與任以誠形成分庭抗禮之勢。
任以誠眉頭一挑,隨即手中刀柄一擰,將刀氣化爲一股橫勁輕輕一震,就見竹葉飄落。
氣浪和音波都已被化消於無形之中。
曹正淳皺了皺眉,略顯惱怒之色,朗聲道:“好厲害的獅子吼功夫!
當今世上,想必只有少林的了結大師纔有此內力,還請大師現身吧。”
“善哉!善哉!”
伴隨話音,一個鬚眉皆白,又高又瘦,身披袈裟,看起來慈眉善目的老僧,緩步來到了衆人面前。
他雙手合十道:“諸位,老衲了結有禮了!”
任以誠點了點頭,笑道:“少林神僧果然名不虛傳!”
他曾在天池冰窖中跟朱無視交過手。
而剛纔,他在跟這位了結大師隔空對了一招之後發現,對方的功力就算不如朱無視,卻也不會相差太多。
了結大師笑呵呵的一臉謙虛道:“長江後浪推前浪,少俠年紀輕輕功力便已臻化境,實在令老衲慚愧。”
曹正淳皮笑肉不笑的招呼道:“兩位就別在這兒客氣了,久聞了結大師盛名,今日一見,正淳實在幸會。
就不知大師此番大駕光臨,是所爲何事呀?”
了結大師緩聲道:“實不相瞞,老衲此行正是爲歸海一刀施主而來。”
“哦~?”曹正淳不禁眉頭微皺。
了結大師道:“一刀施主乃是敝師弟了空的故人之子。
了空知他爲報父仇而不慎入魔,欲渡他脫離苦海,奈何修爲不夠,有心無力,便將此事託付給了老衲。”
曹正淳臉色一沉,不愉道:“這麼說,大師是來和老夫爲難的了?”
了結大師歉然道:“老衲受人之託,自當忠人之事,還請曹督主和各位英雄見諒。”
曹正淳肅然道:“難道那些枉死在歸海一刀手下的性命就這麼算了,大師如此行事未免有失公允。”
上官海棠斥道:“曹正淳,論輩分了結大師是武林中最高的人,還輪不到你來置喙他老人家的決定。”
“阿彌陀佛!”
了結大師再次宣了聲佛號,面目悲憫之色道:“冤冤相報何時了。
老衲決心要爲一刀化解魔障,還請各位網開一面。”
曹正淳看了看那些綠林盜匪,但見他們均是唯唯諾諾,不敢說話,不由怒火中燒,暗罵他們一羣廢物。
這些人敢和護龍山莊做對,是因爲有曹正淳和東廠撐腰。
而少林寺多年來一直都是武林的泰山北斗,地位尊崇。
俗話說‘江湖事江湖了’,曹正淳雖然位高權重,但終究是朝廷中人,他的手伸不了那麼長。
若是今日得罪了少林寺,東廠未必能保得住他們。
了結大師道:“諸位既無異議,老衲實在感激不盡,善哉!善哉!”
“且慢!”
曹正淳阻攔道:“敢問大師,要是這歸海一刀魔性難除,再用魔刀殺人,又當如何?”
了結大師道:“自然由老衲一力承擔。”
曹正淳面沉似鐵,暗忖道:一個任以誠勉強還能對付,但現在又多了一個少林神僧,縱然人多勢衆,也未必能討得好去,罷了!”
念及至此,他咬牙道:“好!有大師保證,那本督主也暫無異議了。
只不過,日後若是魔刀再現江湖,那就請大師和護龍山莊親自去向皇上交代吧,我們走。”
說罷,他便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出了竹林,回到轎子上。
曹正淳突然悶哼一聲,緊跟着便是一口鮮血嘔出,之前強壓下的傷勢,終於爆發開來。
“咳咳……好凶狠的刀氣!”
江湖傳聞,霸刀刀法霸道絕倫,而雄霸天下更是猶有勝之。
但這兩種刀法比起任以誠那一刀,卻只是螢蟲之光,全然無法與日月爭輝。
曹正淳心中暗恨,此番被任以誠刀氣所傷,不僅傷及經脈,更傷到了臟腑,以至元氣大損。
就算有數十年的內功根基打底,他也至少要調養一兩個月才能痊癒。
另一邊,水月庵中。
歸海一刀仍舊昏睡不醒。
“多謝大師爲犬子解圍!”露華濃對了結大師感激道。
了結大師笑道:“普度衆生乃是老衲的職份所在,無需言謝。”
段天涯道:“大師適才說專程爲一刀而來,要幫他脫離魔道,此言可當真?”
了結大師道:“出家人不打誑語!”
上官海棠喜不自勝道:“太好了,一刀有救了。”
了結大師自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道:“這是少林秘傳的‘佛祖除魔丸’,服上三粒,可保一刀半日清醒。
之後,老衲會教他念《安心經》,如此雙管齊下,只要堅持七七四十九日,相信就可以拔除他的魔性。”
露華濃道:“那就有勞大師了。”
“等等。”任以誠忽然開口。
上官海棠疑惑道:“任兄,怎麼了?”
任以誠道:“你可還記得之前一刀曾說過,魔性一除,他就只剩下徒有其形的絕情斬,武功大減,幾近廢人。”
了結大師語重心長道:“魔刀害人,留之只會徒增煩惱業障,唯有將其廢去,方得解脫。”
上官海棠思索道:“任兄,你素來不是喜歡說廢話的人,是不是還有別的辦法?”
任以誠笑道:“知我者,上官也!魔刀雖然邪門,但是威力不凡,與其將之廢掉,不如試着讓一刀掌控魔性。”
“什麼!”
屋中衆人聞言一驚,就連了結大師也不例外。
上官海棠猶疑道:“這……能行嗎?”
了結大師皺眉道:“魔心難測,豈是那麼好控制的,施主之言未免有些異想天開,老衲以爲不妥。”
任以誠道:“山人自有妙計,有道是,物極則必反,將魔性推至極限,說不定就會蛻變成佛性。
佛家不是總說佛魔只在一念之間,我相信一刀有這個資質。
況且,曹正淳一直視護龍山莊爲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
若是一刀武功盡失,他定然不會放過這個削弱你們實力的大好機會。”
上官海棠聞言,登時陷入猶豫當中,看向了露華濃和段天涯,問道:“伯母,大哥,你們覺得呢?”
段天涯道:“任兄弟既然有把握,那不妨一試,就算不成功,也還有大師的辦法保底。”
露華濃想了想,幽然一嘆:“還是讓一刀自己決定吧!”
任以誠解了歸海一刀的穴道,並餵了他三顆“佛祖除魔丸”,在他清醒後將事情告訴了他。
歸海一刀毫不猶豫的選擇了任以誠的辦法。
任以誠道:“既然要掌控魔性,那‘佛祖除魔丸’就不能再吃了。
一刀,接下來我會傳你一套心法,成與不成,就看你自己的定力和毅力了。”
歸海一刀點了點頭,由衷道:“謝謝。”
了結大師道:“阿彌陀佛,那就由老衲來爲你們護法吧!”
任以誠頷首道:“有勞大師了。”
“任兄,如果一刀魔性發作,控制不住自己要怎麼辦?”段天涯問道。
任以誠嘿嘿一笑,晃了晃自己的拳頭,戲謔道:“簡單,揍他就是了,直到他清醒爲止。”
衆人聞言一愣。
歸海一刀突然有點後悔,想要把剛纔那句“謝謝”收回來。
隨後。
兩人回到房間,任以誠開始傳授歸海一刀心法。
“一刀,記好了,無心無我,不思量,不分別,不執著,人無我,法無我,自無我,他無我,一切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