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城門大開之後,君懷璧抱着柳無依進了齊家醫館,還在收拾的醫館內登時一陣鬧騰。
“君大哥,這個女人是誰啊?”石燕和麥冬兩個小藥童最先湊上來問。
“她是……我的妻子。”君懷璧還是想這麼說。
在君懷璧懷裡的柳無依聽了這話也懶得反應,就由得他了。
“君大哥成親了?”石燕瞪大了眼,跟着小臉上掩不住黯然道,“怎麼會?”
“我還沒成親,不過快了。”君懷璧見柳無依沒出聲反對,心中便覺更進一步,“她身體不舒服,所以我先帶她去休息。”
“好。”醫館堂內沒人有質疑。
君懷璧抱着柳無依往後堂走了幾步後突然想起還有兩個人,便回頭道,“這兩個也是我的人,勞你們隨意安排一下吧。”
“君公子放心去吧。”正在分揀藥材的黃柏丟下手中事道,“我帶他們去客房。”
“多謝了。”君懷璧說完這句就沒多客氣,帶着柳無依徑自往後院去,剛到後院就有人殺來。
“你帶這個冷血黑心女人來我這兒做什麼?”臉上還敷着藥的齊葛氏殺氣騰騰的衝上來,“我這兒不歡迎着個女人。”
“你以爲我想來?”柳無依懶散說到,“懷璧,我們走吧。”
“齊夫人,師父受了傷,還想找你幫她診治。”君懷璧知道兩個女人因爲前事鬥氣,他卻不會跟她們意氣用事,他很在意柳無依身上的傷。
“我纔不用她給我看!”柳無依氣惱道,“懷璧,我們走。”
齊葛氏臉上溫和了片刻的神情登時凌厲,“你不讓看我還偏看了,看你怎麼樣?”齊葛氏對君懷璧使了個眼色,“帶她去我的藥房。。”
“好。”君懷璧應答完,懷中就一陣不寧。
“我說了我不要她看傷,帶我走!你是她徒弟還是我的徒弟?”柳無依折騰了幾下沒能從君懷璧懷中掙脫出來,越是氣惱不已,“你放開我!”
齊葛氏笑道,“我跟你說,其實他也算我半個徒弟,他在我這兒學過醫理。”
“那好,你們愛怎樣隨便,別人的東西我不要,這個徒弟我不要也罷。我一個人離開。”柳無依一發狠從君懷璧懷裡掙脫下地,“我一個人走!”
柳無依剛走出幾步就腿軟得蹲在地上,君懷璧急忙上前來,頗責道,“師父,你在幹什麼?我只認了你一個人當師父,從來沒有背叛你。”
“我管你!你愛聽別人的就去聽別人的,還來管我做什麼?我幹什麼管你什麼事?”柳無依推開君懷璧,“你走遠些,我不想看到你。”
君懷璧耐着性子道,“師父,我都是爲了你好!你現在這個樣子,不看大夫怎麼成?”
“去找別的大夫,我不要這個女人看。”柳無依現在對齊葛氏新仇舊恨,一時間難以消解。
齊葛氏不緊不慢的踱步上來師徒兩旁邊道,“我說,柳拂衣你很清楚,整個秦楚國醫術在我之上的可謂寥寥,這寥寥可能是沒有。在這整個齊安城內,都知道我齊夫人的醫術絕對是最好的,別人有些求都求不來我看診,你倒好,放着我這個好大夫不用,要多費事去找三流大夫,你這是哪門子的找虧吃?”
“我就是不想讓你看,又如何?”顯然齊葛氏如此說話只是更激惱了柳無依而已。她歇了這會兒終於又能強撐着站起來,推開君懷璧,“你走開!”
“師父,你夠了!”君懷璧看着她緩慢走路都微顫的腿終於忍無可忍地將她抓回來,橫抱起,“今天我做主,由不得你自己作踐自己。”
“嘖……”齊葛氏咂咂舌道,“能把兔子都惹急了,也就柳拂衣你有這個能耐。”
“你閉嘴!”柳無依喝道,“我和他之間不干你的事。”
“你剛剛不是不要他了嗎?怎麼這會兒又和他之間不干我的事了?”齊葛氏挑眉故意刺激她。
“我讓你住口!”柳無依吼完齊葛氏後瞪着君懷璧,“如果今天你不聽我的,以後別想我理你。“你……你簡直……”君懷璧終究沒講無理取鬧四個字說出口,決絕道,“就算你不理我我今天也不會讓你拿自己的身子意氣用事。”
“你……”柳無依被堵得一時啞口無言,都被君懷璧抱進屋了纔好不容易吐出一句,“你反了不成?”他是不是以爲他得了她兩回身子,他就是她的什麼人能管她了?
“我今天就是反了。”君懷璧將柳無依放在凳子上,還將她的手腕擡放在桌面上,“我寧可你氣我怨我,哪怕你不理我,也不會讓你不把自己身子當一回事。”之後他便讓開位置給齊葛氏看診。
柳無依被君懷璧這番話震住,望着君懷璧愣愣呆呆地失神中……
齊葛氏趁機上來替柳無依看診,也很識相的沒出聲驚醒柳無依,待看好後退離。
“怎麼樣?”君懷璧詢問。
“內傷倒是沒有,只是有些陰火過剩,我看過會兒你給他消消,我再給她開藥調養疏通一下就是了。”齊葛氏不免含調侃的語氣道。
“好。”君懷璧絲毫沒隱晦的回答,讓回過神來的柳無依低頭感到臉上有些燙。
“我想檢查她頭上的外傷。”齊葛氏道。
“好。”君懷璧依舊沒有絲毫猶豫,他在意柳無依的身體超過現下一切多慮,“你幫她看看吧。”
柳無依這回是清清楚楚的,但也沒抗拒齊葛氏的查看。
“這傷可不輕。柳拂衣,你都不怕毀容?”齊葛氏哼道,似乎有些生氣。
“我可不是你,很在乎那張臉。”柳無依絲毫不在意自己毀了容,但當時她其實只是什麼也沒想。
“女人不在乎自己的臉怎麼活?”齊葛氏冷哼道,“我看你是沒把自己當女人。”
“是又如何?”柳無依顯得對事無足輕重,“和你又無關。”她無所謂的態度讓君懷璧沉下了臉,只想好好教訓她不愛惜自己,但她的傷,他更悔恨自己無能,沒能在最好的時機出現救他。
“和我是無關,但有人很上心。”齊葛氏從柳無依身邊走開,去翻找藥櫃。
柳無依順着齊葛氏的話自然地扭頭看了眼君懷璧,發覺他顏色深沉,“懷璧?”
“師父有什麼吩咐嗎?”君懷璧生硬地問。
“你生氣了?”柳無依鮮少聽到他用這樣的語氣回話,她是確定他不高興,但是她想不到理由,什麼理由讓他敢於這樣態度對她?
齊葛氏拿了藥和包紮用的布等過來,無視兩人間的氣氛冷冷打斷兩人道,“雖然血都止住了,但也要先包紮一下好。”
“好。”君懷璧立刻信服。
“去打水。”齊葛氏便不客氣的指揮他。
“好,我立刻去。”君懷璧說完就真利索地離開了藥房去取水。
齊葛氏再一面查看柳無依的傷一面道,“看起來你徒弟倒是真是個好男人。”
這句話柳無依無法否認,卻也不願意承認,隨口道,“那又如何?莫非你考慮再嫁了?”
齊葛氏瞪了柳無依一眼,“我可是一女不侍二夫的貞潔烈女。”
“呵……”柳無依笑了一聲,頗有些諷刺意味,“爲了一個病秧子男人,守了活寡還不夠還要守死寡,還得替他擔承齊家一族大事,你……真是賢良淑德的典範。”
“誰說我守了一輩子活寡?你要看看我是不是處女嗎?”齊葛氏頗爲氣惱道,“別隨便給我家夫婿扣不能人道的帽子,他在牀上生龍活虎的。”
柳無依笑了笑,素來知道她維護他夫君的心思,“你嫁給他一年都沒能懷孕,難道他不是不能人道而是不育?”柳無依說得有些可憐齊葛氏的模樣。
齊葛氏低頭黯道,“你錯了,不是他有問題,是我不能生。”
“什麼?你不是最好的大夫?”柳無依有些不置信。她好端端的,爲什麼不能生?
“我以前走江湖受過一次傷,傷了**,以後就不能生育了。我夫君他明知還娶我,並且在家族壓力下也堅決不納妾……我說過他是最好的男人。”
這些事柳無依倒是頭一回聽她說,不免也有些動容。“看起來是不錯,可惜短命,還是害了你。”
“柳拂衣,你如果真愛一個人就會知道,我一點不覺得苦,我覺得他跟我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值得我用一生努力去換,值得我魚生不斷去回憶……”
葛生蒙楚,蘞蔓於野。
予美亡此。誰與?獨處!
葛生蒙棘,蘞蔓於域。
予美亡此。誰與?獨息!
角枕粲兮,錦衾爛兮。
予美亡此。誰與?獨旦!
夏之日,冬之夜。
百歲之後,歸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
百歲之後,歸於其室!——詩經·唐風——《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