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蝶問:“來了多少人?”
“五六百人的樣子。”
“吩咐下去,按兵不動,我出去看看。”
“且慢。”葉孤遐出聲,“我想我有辦法。”
她擡眼,“永寧王爺的人馬,你如何阻攔?”聰慧如她,瞬間便想通了一切。
他卻是一笑,“即便是皇命,我也有法子讓皇上收回,放心吧。”
葉孤遐才邁出大門,士兵見是他,立刻跪倒了一片,“參見丞相。”
“你們這是爲何而來?”他示意衆人起身。
“奉皇上旨意,捉拿罪犯鳳蝶。”爲首之人道。
“何罪名?”
“謀殺朝廷命官。”見葉孤遐一臉不解,又道,“王尚書前日死於其府上,死因是一劍穿心,殺手遺落了一張紙,正是醉夢閣獨有的紙箋,做款正是閣主鳳蝶。”
“紙箋呢?”他又問。
“呈遞給聖上了。”那人擡頭,“大人,你怎麼也在此?”聽聞這丞相半個月前告假下了江南,怎麼出現在這醉夢閣。着實讓人費解。 шшш ⊕Tтkд n ⊕℃o
葉孤遐擺手,“此事我會處理,你們回去告訴皇上,葉孤遐擇日便帶鳳蝶上京。”
“這——”那人有些爲難。
他手一揚,皇上御賜的金牌出現在了手中,“見此令牌如見聖上。”
衆人再度跪倒。
他揚脣一笑,“照辦便是了。”
“上京……”鳳蝶靜坐於書房中,望着茶杯中騰起的嫋嫋香氣,有些失神。
葉孤遐嘆了一聲,“爲今之計,也僅有如此了,抗旨不遵,後果不堪設想,你也不願如此吧。”
她擡眸,“我信你。”
“那麼,明日便啓程,以免日子一長,又生什麼變故。”他道。依舊是溫柔的口吻。
她終是點了點頭。
“閣主,非去不可麼?”白夜有些擔心。
鳳蝶騎在馬上,“嗯。”
紫芝上前,“我隨您一起去。”
“不必。”她拒絕,“你們都回去吧,我不在閣中,白夜全權做主。”她吩咐到。
“是,閣主保重。”白夜點頭。
揚鞭,兩人疾馳而去。
平京回頭,“公子,我追去吧。”
“不用,我親自去。”泠煙注視着她消失的方向,道。
“那馮小姐——”
“隨她去。大可不必理會。”
一襲素雅灰衣,髮髻鬆挽,鳳蝶出現在大殿之上,瞬間奪去了所有人的目光。由於入宮不得帶兵器,她此時雙手攏於袖中,步伐平緩,背脊挺直。
皇上詢問,“葉愛卿,她便是鳳蝶?”
葉孤遐作揖,“正是。”
“那麼你的意中人……”
“正是鳳蝶。”
“大膽!此等刁婦謀害了朝廷重臣,又怎可於她有所牽連,葉愛卿,你好大膽子!”
葉孤遐微微一笑,“皇上息怒,臣可作證,鳳蝶並未謀害王大人。”
“何出此言?”
他微赧,“實不相瞞,前些日子,臣尋得鳳蝶,向其求婚未果,每日到訪醉夢閣,始終見得鳳蝶在閣中,試問誰能在一夜之間往返於近千里之間,所以以臣認爲,非鳳蝶所爲。”
“可這醉夢閣做的是殺人的買賣,但也是正大光明地做生意,鳳蝶從不接朝廷官員的單子,這世人皆知。更何況,誰會留下這麼大一個破綻向衆人昭示自己的身份呢?”他下跪,“請皇上明鑑。”
皇上沉默片刻,竟笑了起來,“好,好!不愧是葉愛卿,朕知道你定不會辜負朕的厚望,朕只是想趁此看看愛卿對這鳳蝶姑娘究竟有多少真心罷了,起來吧。”
“謝皇上。”葉孤遐面露喜色。
“鳳蝶,擡起頭來。”皇上道。
她擡頭,一臉冷凝,不見下跪,僅口中道:“參見皇上。”不卑不亢,彷彿世上無人能讓她屈膝折服。
“你——”皇上臉色微變,“你雙親是和人?”
“鳳蝶不知。”
“難不成是錯覺……”應該只是很相似的人。他放緩了身體,低喃無人聽見,他整了整威儀,朗聲道:“鳳蝶,朕覺得你很像一位故人,暫住宮中如何?”他詢問,卻不容拒絕。
鳳蝶的眼睛收縮了一下,“皇上……”這分明是有意讓她進後宮。
“啓稟皇上,鳳蝶乃微臣未過門的妻子,住在皇宮恐落人口實,微臣既將她尋回,便準備接她入府,不日成婚。”葉孤遐道。
“既如此,朕也不強留,不過,要常帶你這未婚妻來宮裡走動,我想皇太后也定會樂得見見這麼一個熟似的人兒。”
“是。”他作揖。
鳳蝶鬆了一口氣,躲過了一劫。
葉孤遐轉頭,衝 她笑了一下。
“這下,短時間內,你是無法回醉夢閣了。對不住,我也是情急之下如此說的,無意玷污你的清譽。”葉孤遐帶她回府。坐在大廳的椅子上,嘆到。
“無妨。”她淡聲道,凰鳴劍握在了手中,“反正,也正和你意,不是麼?”
葉孤遐楞了一下,旋即一笑,“對,我不想隱瞞什麼,鳳蝶,我要娶你爲妻。”之前,一次次地看着她同泠煙一起離去,這一次,他要伸手去抓她。
鳳蝶不意外地挑眉,“嗯。”
他黯然一笑,“你還是不同意,對麼?”
她不作回答。一顆石子破空而來,她持劍的手一動,劍尖挑飛了石子,掉地時,石子已作粉末。
“軼羣。”葉孤遐抵喚,“不要胡鬧啊。”
“哥,你把這個女人接來幹什麼?”葉軼羣把玩着石子現身,不太高興的樣子。
葉孤遐溫和糾正,“該叫姐姐。”
“纔不要。”
鳳蝶輕哼一聲,葉軼羣繃緊身子,她起身,“有客房麼?我累了。”
葉孤遐親自引她去了客房。葉軼羣跳腳,“哥對她那麼好做什麼?!現在要我叫她姐,將來不就成了嫂子了!可惡的女人!”
飄香樓裡,泠煙住了進去,立刻引來了那兒人的注意,誰都沒見過比他更美的人了,那舉手投足間的風情,更是無人可比,一凝眸,一回首,驚豔全場。就連京城第一美男子葉孤遐也不枉多讓。
他開口,聲音低柔乾淨,“一間上房。”煞時,同住上房的少女婦人,個個小鹿亂撞起來。
“有勞了。”他眯眼一笑,風情萬種。
步下一樓,他撿了處偏靜處坐下,開始聆聽四下裡的消息。
“大消息!那醉夢閣的新閣主是葉丞相的未婚妻呢!今日早朝,差點成了皇上的新妃呢。”
“那新閣主真如此漂亮?”
“人道是名秀麗絕倫的女子,不過性子冷傲,見了皇上也不下跪,而皇上竟也未怪罪,還讓葉丞相常帶她入宮。”
“可那醉夢閣,不是殺人——”
“噓!這話可不能說!她現在是天子眼前的紅人了,小心被人聽着,被殺頭!”
那人立刻換了話題。
泠煙飲下一杯酒,不知怎的,想起了那一日,她在楚攸揚墳前的醉態。直到那時,他才意識到,原來這個寡言的女子,竟有着這般的媚態。
未想,她竟成了葉孤遐的未婚妻……他霍然起身,往外頭走去。
很容易便找到了那個丞相府,泠煙猶豫不決,不知是否該去見鳳蝶。
她現在,在葉孤遐身邊吧。爲什——她會答應呢,她喜歡的人,不是楚攸揚麼……
他輕蹙眉,最終往回走去。
鳳蝶倚窗而立,怔怔出神,連泠煙進來都沒有發現,直至她聽見身後有人出聲。
“鳳蝶。”他喚,伸手自她背後環住了她,“爲什麼要嫁給葉孤遐呢?”他輕聲詢問,將臉貼在了她的發上。
她僵住了,不語。
“其實我沒有要娶那個馮玉珍,我說出來只是爲了氣你,別生氣了好麼?我不會再惹你生氣了。”他輕輕地道歉,“鳳蝶,對不起。”
“慕容門主可還有什麼事麼?無他的話,請回罷。”她低着頭,看不見她的表情。
“鳳蝶……”
她輕易地掙開了泠煙的手,卻不回頭,“慕容門主,雖然鄙閣與尊派素無衝突,但也不敢親切至此,還請回,誤壞了兩家的和氣。”
泠煙垂下手來,咬住了下脣,脣色微白,“鳳蝶,你是真要嫁給葉孤遐麼?”他問。
鳳蝶不答,身子不易發覺地顫抖着。
他誤以爲她是默認,臉色一下子變得極爲難看起來,“他有什麼好的?!”
她依舊沉默。
泠煙臉色鐵青,“打擾了,閣主。不過,泠煙還會再來的,在閣主的婚禮上。”
鳳蝶轉過身來,他卻已遠去,不見了蹤影。她竟不由地苦笑了起來,“公子,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啊。”灰衣在地上投下的影子,也是深灰色的,沉重鬱郁,她動了動,靠在了牆上。
一掌拍在了樹上,泠煙沒有用上內力,致使手上的血流不止,她沉着臉,冰霜凝在了臉上。他全身輕顫,顯然氣得不輕。
“葉孤遐……”他咬牙切齒地念着那人名字,一擺袖,躍至了屋檐上。
葉孤遐手執一盞琉璃燈,緩緩走在回書房的路上,他臨時想起了要找些文書,於是披衣起身,不驚動其他人,獨自往書房而去。
鳳蝶房間的燈還亮着,隱約可見那個單薄的身影一動不動地坐着,他嘆了一聲,繼續走。
細微的風聲,他微側身,錯步躲開。一個白色的身影停在了身邊。
“泠煙公子……”葉孤遐微微詫異,“這麼晚了,你這是作甚?”
“葉孤遐,我不會讓你娶鳳蝶的。”他毫不客氣地直言,“鳳蝶是我的!”
他笑了笑,依舊溫和,“可我,也不會放手的。”平生唯一一次卑鄙的行爲,付出再大的代價,他也願意。只要,鳳蝶可以屬於他。
泠煙冷笑,“我知道你武功高,但論下藥,你絕不是我的對手,你得罪我,等着死罷。”
“那麼,我可以讓這件事不發生麼?”他輕地道,聲音和熙。
泠煙心下一驚,在下一刻飛掠過去,衣袂翻飛,飄飄似仙。葉孤遐執燈,輕掠而來。泠煙一腳踏在了燈上,輕巧地一旋,腳尖勾起了燈,踢飛。
葉孤遐長袖一攬,竟握住了燈盞,燈杖一掃,擊中了泠煙的左肩。
他全身一震,竟吐出血來。
推門聲,鳳蝶擡頭,看向兩人。她皺眉,“你們在幹什麼?”
泠煙輕盈地着地,單膝跪地,按住了左肩,葉孤遐方纔的一掃,點在了他之前的傷處。
葉孤遐也隨之落在了不遠處,手中的琉璃燈完好地執於他手中,他溫言道:“泠煙公子找我商談一些事情罷了。”
鳳蝶看了他一眼,轉而注視泠煙,見他脣邊一縷豔色,臉色變了一下“公子……”
泠煙擡頭,輕咳一聲,勉強站起身,“鳳蝶,你方纔喚我什麼?”
她轉頭,“沒什麼。”
他走了幾步,竟笑了起來,萬分豔麗,“我聽見了,你喚我‘公子’,鳳蝶,你不生氣了,是不是?”
葉孤遐微笑,“鳳蝶,夜深了,早些休息罷。”
鳳蝶點頭,“嗯。”
泠煙握住了她的手,她低頭,看見了那原本纖長白皙的手掌上,竟有乾涸的血跡,斑斑駁駁。
“鳳蝶,你不生氣了,是麼?”他用極其燦爛媚惑的笑容對着她,聲音綺麗,“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生我氣的,對不對?”
“門主多慮了,鳳蝶並非是門主何人,又怎談得上生氣呢?”她掙開了他的手。
泠煙微皺眉,傷口疼了一下。
鳳蝶轉身進入房間,關上門。
葉孤遐的聲音響起:“泠煙公子,請回吧,恕不遠送了。”
他握緊雙拳,傷口再一次裂開,流下了殷紅的血,一側身,他翩然飛離此處。
葉孤遐笑了笑,執燈繼續往前走。
鳳蝶無聲地推開了門,望着地上點點血跡,請蹙眉,似有輕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