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旭忽然不敢再提什麼,生怕說錯了話,整個人拘謹了許多,方纔趙曦那一抹冷冽神色至今還記憶尤深。
廖旭甚至覺得廖家在趙曦心中的地位不再是舉足輕重非缺不可了,反而是可有可無。
廖家一旦失去了作用,那將來的後果就是被人一點點蠶食。
趙曦眼眸微微眯起,瞥了眼廖旭,將他的神色納入眼中,不禁勾起淡淡地冷笑,轉瞬即逝。
“九王爺,告辭。”廖旭拱手離開了九王府。
趙曦嘴角的笑意越發擴散,揉了揉手腕,“去看着廖旭,有什麼動靜及時彙報。”
趙曦纔不相信廖旭會乖乖聽話,衛七點頭,“是。”
不一會管家湊近門前,“王爺,娘娘讓您即刻進宮一趟。”
趙曦蹙眉,猶豫了一會才站起身,邁開長腿朝着宮內方向而去,下了馬車,趙曦大步朝前走着,半路上卻有一名女子正蹲在地上,一臉痛苦的表情。
“九王爺……。”女子及時叫住了趙曦,趙曦停下步子,居高臨下瞥了眼女子。
女子怔了下,而後小臉坨紅緊盯着趙曦,似是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麼,心跳的極快,一臉癡迷。
趙曦蹙眉,轉而扭頭就走再不搭理女子,女子懊惱的咬了咬脣,“九……九王爺,臣女初來乍到,並不熟悉宮中,九王爺是要去慈和宮麼,不如等等臣女……。”
趙曦聽着頭也沒回,仍大步朝前走,半點沒將女子放在眼裡。
女子怔了怔,望着趙曦高大挺拔的背影呆愣許久,不敢相信趙曦就這麼直接離開了。
“小姐,地上涼,快起來吧。”丫鬟扶着女子緩緩站起身,女子忍不住倒抽口涼氣,她是特意等着趙曦的,可趙曦竟對她視而不見。
“走,快去慈和宮。”女子強忍着劇痛,攙扶着丫鬟的手朝着慈和宮方向而去。
趙曦隨意的找了處座位坐下,手裡捏着一隻茶盞,在桌子上旋轉,微微擡眸,“母后找兒臣何事?”
明肅太后臉上掛着慈祥的笑容,對趙曦,她向來都是溫和的,“你也不小了,府上連個正經的人都沒有,哀家不逼着你娶妃,這身邊總該有個伺候的人吧!”
趙曦啪的一聲將茶盞叩在桌子上,嘴角挑起笑意,“母后指的是門口那個?”
明肅太后順着視線看去,果然是那名女子,便點了點頭,“那位是你舅舅的女兒,按理來說該喚你一聲表哥,身份雖不高,但性子不錯。”
趙曦站起身,“不勞母后惦記了,找個人閒來無事陪陪母后說說話就成,實在不必繞着彎子操心兒臣。”
趙曦對女子牙根沒瞧上眼,說了幾句扭頭就走了,明肅太后臉色微變,氣的快說不出話來,眼睜睜看着趙曦離開了。
“娘娘……”陳嬤嬤勸道,“娘娘,九王爺是個有分寸的,許是有什麼打算,您不用跟着生氣,只怕會適得其反啊。”
隨後陳嬤嬤小聲地湊在明肅太后耳邊說了幾句,明肅太后本來好好的心情現在鬧的一團糟,衝着陳嬤嬤擺擺手,“帶下去打發了吧,眼皮子淺的玩意!”
“是。”陳嬤嬤應了聲。
女子還未進門就被打發了,小臉漲紅着跟着丫鬟離開。
陳嬤嬤嘆息着搖頭,容顏雖瞧着不錯,但往趙曦面前一擺實在不夠瞧的。
趙曦出了宮門直接上了馬車,隱約帶着怒氣的看着衛七,衛七縮了縮脖子,只覺得一陣涼意從背後升起。
“日後再有出現這種事,記得替本王規避。”
衛七立即點點頭,“是,屬下明白。”
在他家主子眼裡除了忠毅侯府那位,剩下的一個都瞧不上眼,都應該規避。
而此刻被趙曦心心念念惦記着的宋婧,正忙着陪臨裳郡主在忠毅侯府周旋呢,殊不知自己被惦記上了。
“郡主,老夫人的孃家侄女來了,正巧半路上和軒少爺碰上了,老夫人正鬧呢。”方嬤嬤低聲道。
宋婧看了眼臨裳郡主,許是這幾日太忙了,臨裳郡主有些力不從心,臉色蒼白無力。
聞聲臨裳郡主揉了揉腦袋,實在有些反感,宋婧看了眼方嬤嬤,“碰上了便碰上了,老夫人鬧什麼?”
宋婧蹙眉,本來就是件小事又何必鬧起來。
“母親好好歇息吧,這幾日再不許操勞了,這些事就交給女兒吧。”
宋婧一臉認真的看着臨裳郡主,宋老夫人這是一刻也不消停,明知臨裳郡主忙着處理府上庶務還故意折騰,擺明了就是見不得二房消停。
臨裳郡主眉頭一鬆,淡笑應了,方嬤嬤見狀轉而看向了宋婧,“是李姑娘的轎子不慎和軒少爺的轎子撞在了一起,讓李姑娘受了些驚嚇,這才揪着軒少爺不放,軒少爺如今已經跪在院子裡一個多時辰了,偏巧了,大夫人今兒出門不在府上。”
宋軒是大夫人唯一的兒子,今年剛十五歲,一直在書院裡讀書,並不常回府。
宋婧蹙眉,“怎麼會這麼巧就撞上了?”
方嬤嬤搖了搖頭,目光瞥了眼臨裳郡主,臨裳郡主冷冷一哼,“還能有什麼,八成是有人故意折騰的。”
話落,曼菊走了過來,“見過郡主,老夫人讓郡主過去一趟。”
宋婧挑眉,“何事?”
曼菊怔了下,方纔看向宋婧,“回姑娘話,上一批擡轎的小廝兩個月未發月例了,所以做事有些力不從心,害表姑娘受了驚嚇,表姑娘又是初次來做客,老夫人想着總該給一個交代,剛好查到了小廝處才知道此事,便讓郡主過去一趟。”
臨裳郡主哼了哼,正眼都沒瞧曼菊一眼,用臨裳郡主的話說宋老夫人就是閒的沒事找事,一次次試探二房的底線。
宋婧站起身,“知道了,帶路吧。”
“五姑娘……”曼菊的目光看了眼臨裳郡主,欲言又止。
宋婧目光一凜瞥向了曼菊,曼菊見狀立即沒了話低着頭往前走。
剛走進院子,宋婧就看見了臺階上跪着的宋軒,背脊挺直,緊抿着脣,清秀稚嫩的臉上滿是倔強和委屈。
“軒哥哥怎麼在這裡?”宋婧故作驚訝,指着宋軒,“還愣着幹什麼,扶大少爺起來!”
曼菊一怔,卡在喉嚨裡的話還未來得及說出口,就見畫眉衝上前,扶起了宋軒。
宋軒身子晃悠了一下,茫然地看向了宋婧,“五妹妹……”
話落忽然一隻茶盞丟了出來,砰的一聲碎在了地上,碎成數瓣,若非宋婧躲閃及時只怕要遭了殃。
這一幕實在太熟悉了,宋婧忽然想起了那次,被宋姝灌下毒藥差點毀了嗓子,還被宋老夫人勒令賠了幾千兩銀子那次,這隨意丟茶盞的毛病還是沒改。
“放肆,人是我處罰的,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忤逆長輩?”
宋老夫人怒氣衝衝的看着宋婧,心裡止不住地冷笑,若是臨裳郡主來,指不定要如何難纏,可換成了宋婧麼,宋老夫人壓根就沒將宋婧放在眼裡。
宋婧挑眉,“老夫人何故生這麼大的氣,軒哥哥究竟做錯什麼,您要罰也該給個理由纔是,否則不知情的還以爲您故意折騰繼出嫡長孫呢。”
宋老夫人一聽臉色頓時就變了,不悅的瞪着宋婧,“你說的什麼話,小小年紀不知天高地厚,宋軒在門口撞了人還不知悔改,害的玫兒驚嚇過度至今還昏迷不醒,罰他跪下又怎麼了,還輪不着你一個小輩指指點點!”
宋老夫人是繼室,所以一直不待見大房和二房,也是最不喜被人說苛刻繼出子女,如今被宋婧直接了當指出來,更加惱羞成怒了。
宋老夫人本就對臨裳郡主有很大的不滿,如今正好藉着這個機會好好教訓宋婧。
“五妹妹……”宋軒漲紅着小臉,他從小就被送離了忠毅侯府,大夫人就是不希望宋軒沾染女人堆,一心盼着宋軒好好讀書將來考取功名,出人頭地。
所以當宋軒遇到這些事,又是面對一衆長輩,宋軒張嘴解釋不清,慌了神。
宋婧對大房沒好印象,但對宋軒印象還不錯,宋軒是個心地善良的,之前每次回來都會給宋婧偷偷帶一些小禮物,或者送些跌打損傷的藥膏,這份情誼宋婧一直銘記。
“五妹妹,是我太着急了衝撞了李姑娘,你快回去吧。”宋軒衝着宋婧使眼色,兩腿一彎就要重新跪在地上。
宋婧上前一步拉住了宋軒,“軒哥哥,這不是你的錯,門檻那麼寬偏不巧就撞上了李姑娘,如今忠毅侯府又是母親當家,母親這幾日身子不適抽不開身,我是代替母親來處理此事的。”
說着宋婧看向宋老夫人,“曼菊說是因爲欠了擡轎的小廝兩個月的月例,所以纔會玩忽職守出了差錯,既是擡轎小廝的錯,又爲何讓軒哥哥跪着給裡面那位李姑娘認錯?”
宋老夫人猛的一拍桌子,“你還有臉問,之前從未出現這種差錯,管家大權剛交到二房就出了事,還不是你母親監管不力,既沒那份能力,又何必攬下這份責任,將府上鬧的亂七八糟!”
宋老夫人是長輩,怎麼說都有理,想着法的將罪名按在二房頭上,宋軒是大夫人的心頭肉,宋軒出了差錯,大夫人肯定氣惱,倒時候肯定會和二房對上。
宋老夫人打的一手好主意,擺足了姿態,面上掛着肅穆的冷色,看的讓人不自覺微顫。
可惜在宋婧眼裡,宋老夫人的這份氣勢比起趙曦相差實在太遠了,所以宋婧根本一點感覺都沒有。
“老夫人,這管家的權利是祖父提議讓母親管的,祖父不信任旁人,偏交給母親,說明祖父慧眼如炬知道交給了某些人,忠毅侯府可不僅僅是亂了。”
宋婧擡出了宋石堰,宋老夫人噎住了,哪裡聽出來宋婧這是故意在諷刺自己呢。
“你放肆!”宋老夫人怒指着宋婧,“別以爲你母親在府上,我就不敢拿你如何了,不像話!”
宋軒驚訝的看着宋婧,被宋婧的這份氣勢驚訝了,這還是那個畏畏縮縮,大豈不敢喘的宋婧嗎,宋軒伸手拽了拽宋婧的衣袖。
宋婧面上不急不躁始終淡淡,“老夫人若要這麼算的話,宋婧不才,還是皇后娘娘親自冊封的郡主,先國後家,論起來宋婧的身份整整高了老夫人三品,老夫人質疑宋婧,是不是在對皇后娘娘不滿?”
宋老夫人忽然發現宋婧並不好對付,如她母親一樣的牙尖嘴利,
不愧是母女。
“胡說八道,我怎麼會對皇后娘娘不滿!”宋老夫人恨不得上前撕了宋婧那張小嘴,又氣又怒,“好啊,做了郡主有人撐腰就不將我這個祖母放在眼裡了,我得罪不起你躲還不行嗎,你就走吧,軒兒,跪下!”
宋軒手一緊,神色複雜的看着宋老夫人,他雖不懂後宅之道,可不代表可以容人作踐。
宋婧按住了宋軒,直接斜了眼畫眉,“去把管家和今日擡轎的小廝統統找來。”
畫眉聞言立即點頭離開,宋婧又瞥了眼書語,“多請兩個信得過的大夫來。”
“是!”
宋老夫人眼皮跳了跳,不悅的看着宋婧,“你要幹什麼,嫌臉丟的不夠大是不是?”
宋婧疑惑的看着宋老夫人,“老夫人誤會了,既然李姑娘身子不適,當務之急應該找個靠譜的大夫瞧瞧,既然是在忠毅侯府出的事,忠毅侯府斷然沒有坐視不管的道理,既是二房監管不力,二房如今就由我來處理。”
說着宋婧眉尖一蹙,“再說現在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說不清道不明的,反而會連累軒哥哥的名聲,旁的不要緊,總該把事情查個清楚,前有不好好當差的下人,還有二房監管不力,怎麼着也不該輪着軒哥哥,老夫人若是對軒哥哥不滿,也該顧忌着忠毅侯府的臉面纔是。”
宋婧一句一句犀利的話,逼的宋老夫人下不來臺,宋老夫人氣的臉色發青,抄起桌子上的茶盞就要對準宋婧的臉上砸去,幸虧宋婧反應快閃躲及時,否則那茶盞砸在宋婧臉上,後果不堪設想。
“跪下!反了反了!”宋老夫人手指着宋婧,還從未被一個小輩氣成這樣。
宋婧望着地上的碎片,臉色冷的厲害,勾脣,“不孝?在老夫人眼中是不是不聽從老夫人的指責就是不孝?”
“宋姑娘。”裡屋忽然走出來一個人,嬌小的身姿看上去楚楚可憐,巴掌大的小臉上寫滿了懼怕。
“姨祖母,是姐姐身子弱受了驚嚇……。”
宋老夫人蹙眉,“絮兒,回去好好看着玫兒。”
李絮聞言似是被宋老夫人的凌厲之色嚇到了,抿了抿脣,偷偷地看了眼宋婧,然後才低着頭進了裡屋。
在宋婧看來宋老夫人就是隻紙老虎,欺軟怕硬,一旦示弱,宋老夫人就會得寸進尺。
所以宋婧一開始就擺足了姿態,從未示弱。
剛纔那個姑娘是李絮,李家庶女,李玫是李家嫡女,也難怪宋老夫人對李絮疾言厲色。
就在此時,畫眉帶來了朱管家,宋婧瞥了眼什麼朱管家,“發放月例的事一直都是朱管家的分內之事,爲何擡轎小廝會遺漏了?”
朱管家頓了下,“回姑娘話,擡轎小廝是新進的一批,按規矩是應該得了腰牌才能當值,奴才提醒過郡主,郡主一直沒得空,便一直拖了下來,擡轎小廝又白白呆了一個多月,既沒幹活自然沒有工錢。”
宋婧嘆息,這樣的疏漏都被宋老夫人找到了,可見宋老夫人這些日子一直盯着二房呢。
按朱管家所言,是臨裳郡主沒審批腰牌,所以沒辦法登記造冊,於是這幾個人就一直耽擱了沒幹活,沒幹活就沒工錢,而現在才幹了沒幾天,要發月例要等下個月,挑來挑去全都是臨裳郡主的錯。
這話說的一點毛病都沒有。
宋老夫人哼了哼,“沒那個金光鑽就別攬瓷器活,沒那份能耐,就別接……”
還未說完,宋婧站在門外看着幾個擡轎小廝,“你們可知弄摔了貴客,要重罰的。”
四個小廝面面相覷,其中一個瘦小的男子立即衝着宋婧磕頭,“姑娘饒命,奴才們閒置了兩個月,手裡頭本就沒有幾個錢,家裡頭還有病弱老母要養着,已經好幾日沒吃飯了,故而一時失了神衝撞了貴客,求姑娘饒命。”
宋婧蹙眉,說的話叫人挑不出毛病來,一看就是被人提前準備的。
畫眉忽然低聲在宋婧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宋婧嘴角翹起冷笑,“明知身子不適偏又去擡轎,如今又衝撞了客人,罪無可恕。”
四個小廝怔了下,不安地看向了朱管家,朱管家又看了眼宋老夫人。
“胡鬧,是你母親犯的錯疏忽了這些事,你這是無理取鬧!”
宋老夫人冷眼瞥了眼宋婧,眼中不掩譏諷。
宋婧目光一凜,恰好大夫也來了,宋婧便道,“給他們四個熬一碗催吐的湯藥,瞧瞧今兒吃的是什麼。”
四個小廝看上去油頭粉面的,身子不胖不瘦,不至於弱不經風到連一個女子都擡不起來。
“若有人撒謊了,拖出去杖責三十個板子。”
話落,四個小廝愣住了,想過很多種可能,唯獨沒猜到宋婧竟來了這一招。
“若是真的什麼都沒吃,胃是騙不了人的。”宋婧下頜一擡,立即有幾個侍衛將四個小廝押了下去。
四個小廝愣住了,一碗藥灌下去再吐出來,說的話是真是假即可明瞭。
連宋老夫人也沒反應過來,怔怔的看着宋婧,張張嘴想攔住,被身後的嬤嬤拽了拽,宋老夫人這個時候開口,不是明擺着故意針對宋婧麼。
宋老夫人見狀只好閉嘴,心裡忍着口氣,只覺得宋婧就是一隻奸詐狡猾的狐狸,滑不溜手的。
“婧姐兒,不管怎麼說你母親失職是事實,玫兒初來侯府做客便受了驚嚇,若是換成了貴人後果不堪設想。”
“老夫人說的是,李姑娘受了驚嚇,不如讓兩位大夫瞧瞧究竟如何,忠毅侯府也好做個補償。”
宋婧看着宋老夫人,目光澄澈,沒有半點敬重。
大夫都來了,若是不許進門有些說不過去,宋老夫人深吸口氣,擺擺手,曼菊便帶着兩位大夫進門。
等了一會兩位大夫一同出門,李玫的確受了驚嚇,且身子孱弱,纔剛剛醒來。
李玫是從小身子就弱,是打孃胎裡帶出來的不足之症,經不得刺激,今日衝撞一時受了驚嚇纔會昏厥不醒。
宋婧蹙眉,這倒是棘手了,宋老夫人那模樣分明就是賴上了宋軒和二房,好不容易找了機會,肯定不會輕易放過。
“哼,這下死心了?”宋老夫人沒好氣的怒哼兩聲。
宋軒心裡咯噔一下,臉上隱隱有些自責。
“五妹妹,是我太着急了。”宋軒許久沒回府,所以着急回來瞧瞧大夫人,沒想到還出了事。
“玫兒是李家嫡長女,身份尊貴不容踐踏,如今出了這樣的事自然是你負責任。”
宋老夫人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看着宋軒,又道,“你娶了她吧,也算是給李家一個交代了。”
宋軒聞言臉色蒼白,緊抿着脣,顫抖着身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老夫人,這件事和軒哥哥沒有半點關係,李姑娘既是李家嫡長女,就不該這樣草率的定了婚事,不知道的還以爲李姑娘嫁不出呢,老夫人,軒哥哥是忠毅侯府嫡長孫,肩負着重大責任,讓軒哥哥娶一個弱不經風的女子,是不是太過分了,是忠毅侯府衝撞了李姑娘,那就給李姑娘看病,賠償就是了,老夫人如此可不就是強人所難麼。”
宋婧毫不猶豫的站了出來,總算是知道宋老夫人爲何咄咄逼人了,原來是爲了這個打算。
宋老夫人冷眼瞥低向宋婧,“多管閒事……”
“怎麼是多管閒事呢,軒哥哥每次回來,大伯母都會早早準備等着,今兒是怎麼了大伯母竟不在府上,軒哥哥,該不會大伯母不知情吧?”
宋婧望着宋軒,大膽猜測,宋軒就是被人利用了纔回府的。
宋軒點點頭,“府上來信說是出了事,這才和夫子告假回府來瞧瞧。”
宋婧意味深長的看向宋老夫人,“李姑娘的身子病弱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怎麼偏偏趕在今兒來做客了,還這麼不巧撞上了軒哥哥。”
宋老夫人冷着臉,“你這是什麼意思?”
就在此時,畫眉走了過來,“小姐,那幾個小廝今兒早上還喝了酒吃了肉,根本不像他們所言什麼都沒吃,而且這幾個小廝都是死契,被雙親從小賣入牙婆子手中,根本沒有親人。”
宋婧聞言看了眼朱管家,朱管家沒來由的兩腿發顫,嗓子發緊。
“說吧,怎麼回事?”宋婧目光倏然變得凌厲,“說吧,究竟是誰在背後指使你這麼做的,給了你什麼好處?”
朱管家一臉迷茫的看着宋婧,“姑娘,奴才不知您在說什麼,許是這幾個小廝餓極了偷吃了什麼,又怕擔責任,所以才隱瞞了。”
宋婧挑脣冷笑,“你倒是什麼都清楚,來人啊,將那四人拖進來,每人斬斷一根手指,若再不交代,直接賣入賤籍。”
此話一出,朱管家額角滲出一層密密麻麻的汗珠,嚥了咽喉嚨,目光不自覺地看向了宋老夫人。
“小小年紀竟如此心狠手辣,開口之間就是幾條人命,你母親就是這樣教養你的?”
宋老夫人站起身,“我還沒死呢,這個家輪不着你指手畫腳,放了,都給我放了!”
“老夫人,怪不得外面的人都在說忠毅侯府上不得檯面,今兒可算是找到了根源,原來在老夫人眼中,嫡長孫的未來竟比不上幾個奴才。”
宋婧這話說的是一點也不客氣,就差沒指着宋老夫人的鼻尖罵出聲了。
宋老夫人臉色一冷,目光冰冷如鐵,“你敢再說一次!”
宋婧勾脣冷笑,湊近了宋老夫人身邊,聲音極小卻吐字清晰,足夠宋老夫人一個聽清楚。
“這個家是我母親當家,於情於理輪不着老夫人着急掩藏罪證,不過是小小李家嫡女也敢肖想侯府嫡長孫,李家可配?即便是說到天邊去,給一個妾的位置已是擡舉!”
說着宋婧擺手,“拖進來,就在院子裡統統杖斃!”
“你敢?!”宋老夫人被宋婧的這一番話氣的直翻白眼,揚手就要朝着宋婧的小臉扇去,宋婧往後退了退,再一次躲過。
“既要查,當然要查個清楚,究竟是誰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你!”宋老夫人噎住了,目光緊緊的瞪着宋婧,恨不得吃了宋婧一樣。
“反了反了,來人啊,給我抓住宋婧,我看你是瘋了竟然貶低李家,今兒我非得給你些教訓,叫你知曉分寸!”
宋老夫人手指着宋婧,目光看向身邊的丫鬟婆子。
幾個丫鬟婆子有些猶豫,慢吞吞的上前,再看清宋老夫人一臉憤怒時,個個撩起衣袖躍躍欲試的要上前捉拿宋婧。
宋婧不急不躁一點也不着急,宋軒想說什麼,只是觸及宋婧的目光,只好閉了嘴。
“啊!”
忽然耳邊響起了尖叫聲,門外四個小廝輪流慘叫,聲音一聲賽過一聲,聽的叫人心裡直髮麻。
準備要上前的丫鬟婆子果然頓住了身影,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宋老夫人氣的腦仁一陣一陣的抽疼,胸口上下不停起伏,緊緊捏着拳。
“這是做什麼?”
忽然一個冷冽的聲音響起,宋石堰蹙眉進門,宋老夫人見狀狠狠的鬆了口氣,身子一軟直接就坐在了地上。
“侯爺,您可算回來了,若是在不回來我就要被人逼死了。”
宋老夫人開始哭訴,一手指着宋婧,“連婧姐兒也不將我放入眼中,張嘴閉嘴就拿郡主身份欺壓,處處瞧不上我這個老婆子,連個下人也不將我放在眼裡,我活着還有什麼尊嚴……。”
宋石堰見狀臉色陰鬱至極,從小廝處聽了事情經過,心中怒氣高漲,目光如鷹一般緊盯着宋婧。
宋婧不躲不閃的迎上了宋石堰的目光,淡淡道,“祖父。”
宋石堰手心拳頭捏的嘎吱嘎吱響,渾身不掩怒氣,赤紅了眼眸。
“怎麼回事?”
“祖父,軒哥哥的轎子不慎撞了李姑娘的轎子,只是不巧李姑娘身子孱弱,受不住驚嚇暈了過去,老夫人便讓軒哥哥跪在廊下兩個時辰,還揚言讓軒哥哥娶了李姑娘。”宋婧語氣平緩,不見有半點氣惱之色,一五一十的將剛纔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宋石堰目光一轉看向了宋老夫人,宋老夫人心一緊,立即道,“侯爺,玫兒您也是見過的,又是李家嫡長女樣貌才情樣樣沒得挑,如今是軒兒毛毛躁躁衝撞了玫兒,難道忠毅侯府不該給李家一個交代嗎?”
“祖父,軒哥哥是長房嫡子娶一個自幼身子孱弱的女子,是不是太不公平了,況且這件事本就不是軒哥哥的錯,朱管家用人不善難逃其責,四個小廝謊話連篇,一看就是有人在背後指使。”
宋婧忍不住替宋軒辯駁,這個朱管家肯定留不得了。
朱管家聞言撲通跪在地上,“侯爺,奴才一時疏忽,只是那四個人的腰牌遲遲未下,又是因爲郡主才一直耽誤了……。”
“笑話,諾大的忠毅侯府若每件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去找母親處理,要你有什麼用?”
宋婧目光一閃轉而凌厲的看着朱管家,看的朱管家心裡發毛。
“那麼多擡轎的,朱管家爲何挑了這四個人?我記着今兒府上出門的主子做的馬車離開,擡轎的應該不在少數,朱管家不妨解釋一二?”
“他們四個既已經上任,總不能一直空閒着,姑娘這話是在牽強了。”朱管家解釋,一副宋婧什麼都不懂的模樣。
宋婧笑了笑,“你這就是承認了他們四個是你安排的了,來人啊,帶進來!”
話落畫眉單手提着一名擡轎小廝,“把剛纔的話再說一遍。”
朱管家忽然眼皮跳的厲害,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小廝。
小廝被打的僅存一半的理智,餘下三人哪一個不是鮮血淋漓,小廝早就害怕了,於是道,“是朱管家吩咐的,要奴才四個去擡轎然後撞上大少爺的轎子。”
“你懂什麼,誰還能故意陷害軒兒不成!”宋老夫人尖宋石堰臉色越來越沉,心裡咯噔一沉,沒好氣的瞥了眼宋婧。
“可剛纔老夫人還故意袒護那四個小廝,逼着軒哥哥娶李姑娘是事實。”
宋婧居高臨下的看着宋老夫人,絲毫沒將宋老夫人的警告放在眼裡。
朱管家立即喊冤叫屈,後知後覺的發現上了當,“侯爺,奴才絕沒有這樣吩咐過,奴才做了十幾年管家了,一直矜矜業業不敢有任何差錯,又怎麼敢指使小廝去算計大少爺呢,一定有誤會,求侯爺明鑑。”
宋婧恨不得一腳踹在朱管家身上,到現在還敢狡辯,朱管家曾沒少給宋婧難堪。
宋石堰鐵青着臉,看着宋老夫人,到現在這一刻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一定是宋老夫人在打宋軒的主意,只是手段低劣被人看穿了。
宋老夫人張張嘴,想說什麼又無從解釋,再繼續追問下去一定能查個水落石出,由不得她抵賴。
宋老夫人恨恨的捏緊了拳,心裡將宋婧恨入骨髓。
宋軒此刻對宋婧是震撼的,刮目相看,從未想過這麼短的時間內,宋婧竟然出落的這樣水靈精緻,整個人都變的不一樣了,就像是兩個人一樣。
觸及視線,宋婧衝着宋軒笑了笑。
宋石堰深吸口氣,“喚牙婆來將這四人發賣,即日起朱管家貶做粗使。”
朱管家一聽臉色慘白,身子一軟直接癱坐在地,這些年朱管家得罪了不少人,沒了管家之權,那些人絕對不會放過自己的。
朱管家想要求情,只是看見那四人被拖走,身下一臉血淋淋,頓時嚥下後半句話不敢再提了。
宋石堰忽然話鋒一轉,看向宋婧,聲音冷的像冰碴子,“回去抄寫家規十遍,三日後交給我。”
“是。”宋婧乖乖應了,沒有反駁。
宋老夫人聽着忍不住得意,還沒來得及高興呢,觸及宋石堰冰冷的目光,忽然渾身一激靈。
“侯爺……”
宋石堰擺擺手,衆人這才退下,宋婧和宋軒一道離開了院子,宋軒扭頭看向宋婧,“多謝五妹妹。”
宋婧眯眼笑了笑,“客氣什麼,軒哥哥不必自責,那位李姑娘本就是體弱多病,暈倒一次實屬正常,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
宋軒點頭,心裡確實鬆了口氣,上下打量了眼宋婧,“年初我才離開,大半年時間不見,五妹妹猶如脫胎換骨,我都差點不認得了。”
宋婧輕輕笑了笑,一擡眸忽然看見腳步急促的大夫人朝着這邊趕來。
“母親。”宋軒似乎一夕之間懂了不少,靦腆地站在原地,雙手負在背後,一副翩翩少年溫文爾雅的模樣。
大夫人聽到信心都提起來了,恨不得立即飛奔回府,又氣又急,乍一看宋軒無礙,可算是鬆了口氣。
“沒事吧?回來怎麼也不提前打個招呼。”大夫人都快被嚇死了。
宋軒搖了搖頭,“母親不必擔憂,是五妹妹替我解圍,我沒事。”
大夫人點點頭,感激地看向了宋婧,羞愧難當的看着宋婧,“多謝婧姐兒。”
宋婧淺笑,她之所以開口也不單是爲了宋軒,還有二房也牽扯其中了,不給宋老夫人一個教訓,將來沒有安生日子過。
“母親,李姑娘受了驚嚇……”
宋軒剛一開口,大夫人臉色就冷了下來,“這件事你不必操心了,一會就回去吧,母親這裡沒什麼事,倒是你應該用功讀書,旁的就不要多心了,府上若真有什麼一定會派人告訴你。”
大夫人想了想並不想讓宋軒繼續在府上呆着,儘量遠離這些紛擾。
“軒哥哥身邊的小廝應該換了。”宋婧忽然提醒。
宋軒身邊肯定不乾淨,否則也不會被人糊弄回了府。
大夫人頜首,眼眸微閃了閃,對宋婧的愧疚更深了,悔恨當初算計宋婧。
這時一名丫鬟忽然走了過來,“大夫人,侯爺讓您儘快過去一趟。”
大夫人聞言眼皮跳了跳,心裡正有股怒氣要撒呢,轉頭看向宋軒,“罷了,你今晚就留在府上吧,咱們母子晚上聊聊,明兒再走也不遲,先回去吧。”
宋軒笑着點頭,這纔回了大房。
大夫人看着宋軒的背影嘆息一聲,宋婧忽然道,“軒哥哥宛若一張純淨的白紙,若不經歷一些,將來勢必要吃虧,大伯母還是別叫祖父久等了。”
說完宋婧擡腳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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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女們中秋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