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四十七曰

第四十七章

阿角眼眸呆滯地跑出了屋外,眼前沒注意便撞到了突然出現在她前面的南宮鴻身上。

這一瞬,他看見了她眼眶裡的無措,心如刀割。她卻是抵開他,低頭故作平靜地說道:“你快讓開,商姐姐要生了,我得去燒熱水。”

“青兒,是不是子車珀給妳說何事了?”

他蹙眉看着她心事重重的側影。阿角回頭看他,眼中的脆弱與懷疑讓他開始害怕。

“蕭鴻,我說過會給你一次機會的,等會我們再說好麼?”

說完這句,她已經往廚房跑去。

昏黃的夕陽已近落盡,她粉色的身影逐漸隱沒在假山的陰影之下,心裡的那片溫暖像是突然不見,這讓他猛然覺得恐慌而無能爲力。

正當眼前的女子隱沒而去時,南宮鴻回身看了眼房裡,已是沉聲喚了聲:“月娥。”

一襲青衣女子從暗處走出,已是立在南宮鴻身後,應道:“王爺,軍隊已經在司馬府外,只要您一聲令下••••••”

“今日隱莊的人突然現身,定是有埋伏,先不要行動。”

“可是這樣拖下去,怕是••••••”

此時,南宮鴻回頭看他,臉上的神色已經融入黑暗,他擡手撫摸青衣女子的右臉,聲音中似乎流動着不捨與憂傷。

“月娥,幫本王好好保護青兒,不要讓任何人傷害她。”

感受着男子指尖的冰冷,月娥低眉,已是應道:“月娥會以命保護的。”

他的拇指劃過她細滑的臉,又鬆開。

“這樣便好,去吧。”

“喏。”

女子輕聲回覆,便閃身到假山之後,往阿角那處而去。

這時,南宮鴻臉上瞬間如寒冰一般,已是往房中邁去。

***

到廚房時,廚娘見着小小姐突然出現,喚了一聲,她似乎沒聽見,竟是跑到竈臺找了銅壺,舀了滿壺,廚娘見着她手忙腳亂,剛想上前去幫忙。

幾隻箭羽突然衝破窗紙,飛射而來,阿角還未反應過來,耳邊便傳來幾聲嘶叫,她驚恐回頭,那本是要幫她的廚娘,連同着幾個丫鬟,霍然中箭倒地,睜大着雙眼,臉上是對死亡的扭曲。

“小•••小姐••••••”

阿角臉上一涼,才發現是手裡的水壺落到了水缸裡,濺起了水花,她頓時渾身冰涼,看了眼地上掙扎的廚娘與丫鬟,下意識驚慌的喃喃自語:“不行•••商姐姐還在屋裡,醫聖哥哥••••••我•••得去保護他們••••••”

剛衝出去就見檐上射來幾隻箭羽,阿角驚愕,已忘記了避開。倏地,眼前一襲青衣閃入,竟是一把將她撲倒在地,箭羽從她們耳旁穿過,簌簌作響。一瞬,那青衣女子又將她拉起,忙道:“青兒小姐,快跟我走!”

剎那間,阿角看見這女子的面貌時,腦中傾過一絲熟悉,卻是轉念又沒了。見她拉着自己往後門跑,阿角連忙掙開,吼道:“不行!我得去救商姐姐他們!”

說着,她已經翻身往院中飛去。月娥一驚,本是要往那處追去,眼前忽飛來一物向她砸來,她側身靈敏躲開,額上一熱,擡手擦掉全是鮮紅,低頭竟是見着那飛來之物竟是隻血淋淋的人手,手裡還握着一隻箭羽,似乎那砍殺不過瞬間。

月娥回身,驚察頭頂一人襲來,霍地從腰間抽出一條九節鐵鞭,向房檐掃去,似乎同時那向她攻擊而來的白衣白麪人橫身一轉,那疾風鐵鞭便從他身側險險打過,劃破他臂上布料,扯下一塊。

月娥回身剛要再抽上一鞭,那人已經手握短匕向她胸口刺去,順着那來勢匆匆,月娥彎身擡腳便往他下腹踹去,一來一回之間兩人已是過上數招。因爲月娥善使遠攻鐵鞭,那人手握鋒利短匕,讓她頓時有些吃不消。

但,以多年呆在南宮鴻身邊,她便一眼瞧出了這白衣人是誰。白衣白麪,善近攻,動作迅速如閃電,殺人於無影。必是隱莊五音之一的徵,江湖稱他爲剎影白徵。

他幾招下來,月娥已經招架不住,就當他揮刀割向她的頸部動脈時,脖間已然一痛,一絲血液流出,她趕緊後踢向前,捂住了自己的頸脖,急急避開。

白徵已是輕哼一聲:“妳是我遇到第二個能避開我十招的女人。”

這話一說完,他已重新躍上了屋檐,消失在夜空之中。月娥不由愣住,看向指尖的血,他竟是沒想要殺掉自己!難不成剛纔只是再試探她能避開他幾招?

想着,她已秀眉皺起,往阿角那處追去。

***

當阿角衝進屋裡的時候,竟是被眼前的一幕驚得不敢置信。

望着手裡抱着一團血色嬰兒眼神冰涼的男子,她竟是無法想象這個男子曾那般溫柔的對着自己承諾過。

“蕭鴻,你要幹何!”

阿角剛想疾步上前,前方已出現黑衣鬼面,將她攔下。

蕭鴻看了眼她,又低頭面無表情的望着牀上昏迷的商樺。

“青兒,這是祁言與商樺之間的恩怨,妳不要插手。”

聽着他冷酷的話,阿角頓時心口揪痛,試圖上前幾步,卻是被那其中的黑衣架住,她發狠勁地想去掙脫,那人卻是力道大得差點把的雙臂折斷。

南宮鴻見着嘆氣,擡頭與她對視,眼眸依然漆黑,卻不再似那夜閃耀得讓阿角心軟,此時只是黒得不見底,讓她捉摸不透。

“蕭鴻,你不是說要證明給我看的麼?快放了商樺姐姐,她••••••”

“不可能,阿角妳還不明白麼?她一直都在欺騙妳,妳爲何還要如此的幫着她?”

他的話讓阿角愣住,此時她往屋裡看了一圈,竟是不見子車珀,驚呼:“那醫聖哥哥了?你把他怎麼呢?”

“他現在在一處休息,妳不必擔心。”

說着他將那嬰兒交給了另一黑衣鬼面,命令道:“把他帶走。”

阿角聽着他這般,頓時愕然,心臟像是暫定跳動,她對他喝道:“你要幹嘛?你不能傷害商姐姐!”

看着少女臉上的驚慌,南宮鴻眉頭緊鎖,要不是他現下雙手沾滿了鮮血,便會上前抱住她。可,如今的局面,他只想讓她趕緊離開。

“把她也給本王帶走!”

“蕭鴻!你不能這麼做!你不是讓我相信你的麼?”

阿角因爲過分的激動而雙頰通紅,看在他眼中竟是如此刺目。可,還沒等他上前與她說,一襲白影已經翻入,只是一霎,捉住阿角那人的手臂雙雙斷下,他已將阿角一掌擊暈,扛在肩頭躍了出去。

南宮鴻霎時反應過來,便要追去,此時空中已是射來無數細毛針,他一手拉過屏風,正去阻擋,胸口霍然劇痛,便噗出了一口烏血。

見着黑衣鬼面數數倒下,南宮鴻暗叫糟糕。身後已經有人一手握着冰冷匕首,抵在了他的背部空位。

“六王爺得罪了。”

他回頭,竟是見着那本是昏迷的白衣女子,面色如紙的對他淺淺一笑。南宮鴻豁然眉頭緊鎖,厲聲道:“這般狠毒的招數,妳竟是不要命了!”

“六王爺說笑了。如不這般,你如何放鬆警惕,被我所獲。”說道這處,女子又道:“剛纔那嬰兒身上沾有唐靈秘製的蝕心散,要是沒有她的解藥兩個時辰之後必會心臟潰爛而亡。”

聽着她一席話,南宮鴻全身冰涼,咬牙道:“那日見祁言便覺奇怪,果真都是妳設下的局。”

“你錯了,如你不出現在阿角身邊,我也不會用此計。是你太輕敵之錯,這都拜你一年多前所賜,像你這般爲了兄弟情義,卻是害了自己的人,我該不該說你太過愚蠢呢?”

聽着她的諷刺,南宮鴻剛要運用內力,卻是被震住了心口,一口血又吐了出來,單膝跪地,他臉色發青,憤恨不已。

“商樺,我當時怎麼就心軟放了妳,不僅害了祁言,也讓妳親手殺了他全家!”

“是嗎?”商樺輕笑,臉色卻蒼白得如地獄魔神:“可惜,我已經告訴阿角那些都是你親手乾的。”

“妳••••••”

看着南宮鴻遽然怒視,商樺卻收起了抵在他身上的刀:“沒想到北朝六王爺也與阿角那般天真,以爲兩人能在一起?你這身份也該思量思量,就算我不這般,他們會放過你們麼?要是因此害阿角丟了性命,我想你寧願這般吧!”

說完,見着南宮鴻黑眸一瞬不瞬望着她,眼底漆黑的怒火讓人無法忽視。於是,她對外面說道:“射,將他帶去見莊主。”

卻是突然,南宮鴻起身握住商樺手裡的刀,抵在她的脖間,對着剛進來的白麪男子,眯着雙目威脅道:“要她的命,便把解藥給本王!”

眼見着帶着白瓷面具的男子竟是毫不猶豫地向他們步來:“六王爺,您殺了她也於事無補,解藥只有莊主有。”

見着他竟是連同伴也不顧,南宮鴻臉色鐵青。正當這時,屋頂猛然從外面擊塌,碎片砸落,灰濛一片。白麪男子還不待反應,已聽着商樺那處一聲:“快追!”

只見兩人一黑一白,將南宮鴻架起躍出房頂。白麪男子隨着跳上屋檐,在看清那白衣人精細俊朗的側面時,已是驚疑:“蕭澈!”

***俺是阿0***

在月娥發現白徵將阿角從房裡抗出來時,已是尋着他們追去。因着白徵手上有負擔,便讓他的輕功慢了腳步。夜色濛濛,正讓她隱去了身影,緊追其後。

就在他越過七石孔橋,跳上木船,見他入內倉,月娥留心跟上,她這時只是思考到自己本不是白徵的對手,要是這般打下來,定是敗北,也丟了青兒小姐。所以,只能在他未發現自己行蹤時,找機會將青兒小姐救出。

這船頗大,共有三層,見着白徵將阿角帶到了二樓的一間房裡,她伏在那處,已聽到裡面傳來女子極好聽的聲音。

“麻煩你了。”

只聽白徵冷冷地回了句:“任務所致,無需多謝。”

說着,就聽見開門聲,月娥屏息躲到另一處門側,只等白徵離開,她纔出現。卻是不想,裡面那女子已是說了句。

“妳要是來保護阿角的,就請現身吧!”

月娥驚得全身一涼,可畢竟她是訓練有素的暗人。既然被發現了行跡,她爲保全,便也只能現身。

在推門進去那刻,月娥一眼便因裡面那女子的面貌而無法移開視線,女子的美,讓她這常年見慣宮中美人的情況之下,都無法不得不驚歎,如仙如幻,要不是她此時對着自己笑,月娥真以爲她不過是抹夢境。

“妳是南宮鴻的人?”

女子坐在牀邊,將被子輕柔的蓋在阿角身上,起身向她走來。月娥後退一步,低頭應道:“是。”

女子輕笑,一手挑起她的下顎,眼眸相對,月娥突然被她黑如曜石的美目,怔住。

“宮裡都是這般?由女子做貼身侍衛的麼?蕭鴻有妳,蕭澈有寒。個個都如花美貌,果然皇子們的豔福都不淺。”

“妳是誰?”

聽着她這不輕不重的話,月娥已是有些訝異。

女子一笑:“妳可以叫我雅月,也可以喚我司馬有月,或者項雨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