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這個故事是從老一輩傳下來的, 因我聽的時候還很小,便改了些,妳要是覺得是真的, 那就是真的。”鳳然用筷子撥着盤子裡的菜, 對她淺笑:“快吃吧, 菜涼了。”執筷, 夾了菜擱入她碗中。
阿角怔忪瞪圓了眼, 這一頓飯下來,沒想到晚上便鬧了肚子。
捂着咕噥絞痛的肚子,皺巴着小臉摸下牀幃。瑩潤月色朦朧灑入窗櫺, 她看牀下門板上躺着的人,躡手躡腳的正要繞道出去, 剛踩到木板, 咯吱一聲, 立馬縮了脖子,瞄了眼地上的人, 見他未醒,呼氣。
阿角蹲完茅房出來,清了肚子,氣是順了,心裡卻堵了。仰頭望着天上明月掛高枝, 這天下之大, 有自己容身之處麼?又回頭看了眼那簡陋的茅屋, 她真有點兒不想回去睡覺了。要不, 走吧?可, 她能去哪兒?去找玉尚兔子?還是去見蕭鴻?或者,去找醫聖哥哥, 反正琉毓哥哥是不打算理會她生死了。心中沮喪,長嘆不已。這些思緒,轉眼又在腦中煙消雲散,阿角垂着小腦瓜,還是回了屋裡,頭重腳輕地爬上了牀。
月光正濃,她側頭看着那半掩在兜帽裡的側臉,頰上混了銀色,清俊如幻。阿角一時看愣了眼,這樣的人兒,怎會與玉尚不和了?想起了他飯前說的故事,阿角不由多想,這故事是否與玉尚有關?
腦中迴轉,漸漸的便也乏了。早上醒來時,竟不知昨夜何時睡了過去。
“醒了?”眯着眼,眼前一張脫俗的臉蛋兒不過寸尺,霍地嚇得阿角睡意全消:“你•••你••••••幹甚?”
“我•••我••••••問妳醒了麼?”鳳然竟笑着學她打磕巴,阿角被他這樣氣得惱了火,一巴掌似要拍在他嘴上。
好在,鳳然縮身退去,才避開了她的如風掌,嘖嘖感嘆:“昨晚起夜鬧肚子,今早精神十足,不錯,不錯。”
“你怎知曉我半夜進茅房?”阿角驚疑,恍然反應:“你裝睡!”
理了理睡皺的衣襟,鳳然風度翩翩地回看了她一眼:“是妳昨夜太大聲。”
他這話說完,門外傳來孩子糯糯的疑惑:“娘剛纔不是讓俺給他們送吃的麼?爲甚不讓俺進去?”接着,婦女壓着平實聲音,噓道:“別進去,兩小口子還在熱乎着了,沒聽見昨夜鬧騰了一夜麼?”
“我這饅頭也是熱乎的,不端進去就給涼了。”門外那孩子沒懂,又問了句,惹得阿角頓時漲紅了臉。
鳳然見她這般,不由感嘆地開了門。娘倆兒一見鳳然出來,當場傻眼,他卻和氣道:“屋子不隔聲,昨夜可有鬧到?”這話說的,就像昨夜他倆真鬧騰了一宿,阿角連忙翻身下牀,對着大娘擺手:“昨夜什麼都未發生,我是鬧肚子,你們別誤會啊!”
“不誤會!不誤會!夫妻那點子事兒,俺明白!”婦人笑得憨厚,拍了身旁的小娃兒,讓他把手上的饅頭放在桌上,道了句:“這饅頭剛出鍋,你們慢慢吃啊!”便牽着出去了。
這冤氣轉眼阿角就撒到了鳳然身上:“你怎麼同玉尚一樣,說話兒竟胡扯!我不是說與你不熟了麼?八竿子打不着的!”
“好了,吃完早飯,去鎮上買些物什,我帶妳去個地方。”
***俺是阿0***
夏國大軍返回朝廷,北朝六王爺與世子、將軍被困之事,巫馬玉尙讓人傳了假消息。宣稱,六王爺與大臣意去夏宮一趟,爲邦友親和。並迫着蕭鴻寫了退兵書,讓北朝五萬精兵撤回。
一路前往慶州,巫馬玉尙與蕭鴻兩人坐於車內,大眼瞪小眼。
玉尚本不想與他同坐一車,只因那幽州侯小叔,說了句:“北朝強盛,六王爺地位盛高,殿下莫非想戲諸侯以令天下?”既然友邦和諧,這表面功夫也是要做足的,畢竟,巫馬玉尙拋出去的還是團□□。
想着那小叔傲然嘴臉,玉尚脹了一肚子氣,沒處發泄,擡手揮退了跪在身旁扇風的小官,眄視端坐一角的蕭鴻,假意咳嗽。
蕭鴻本閤眼假眠,聽旁邊呱噪聲起,擡起一雙碎星子的漆黑翹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何事?”
“孤問你,你既能逃走,爲何還要留在此處?”這話,猛然讓蕭鴻一怔,隨即漠然淡笑,嘲諷而道:“那你爲何未派人捉拿鳳然與祁言?”
盤腿托腮,玉尚眼裡閃過詫異,便讚歎道:“真乃無愧於在隱莊埋了多年,南宮鴻的名號果然不是蓋的。你我如非各國派別,說不定能高談闊論,把酒言歡,探討江山社稷。”
“探討就免了,本王只想知曉你爲何有把握,鳳然一定帶她回來?”臉上表情緩了些,蕭鴻覺得巫馬玉尚也並非不堪至極。
“那你爲何還要等着?外面那女人可是隨時做好了準備將你救出。是阿角重要?還是你等着祁言回朝搬救兵?”本和諧了氣憤,卻因着他問,他亦問,兩人毫不避讓的瞬間,車內隱約又碰了些火藥味。
片刻,兩人均不語,車外炎暑烈夏,裡面如遇寒冬。這也不能怪他們沒幾句就冷了場,畢竟“情敵見面分外眼紅”這俗話還是有充分憑據的。何況,兩人都是少年狂氣,這色字頭上一把刀,情敵背後一刀,情人身前一刀,他兩正好互捅一刀,也算扯了個平手,只是不知,阿角最後那刀,會插在誰的身上?
“我們打個賭如何?”寂靜半響,巫馬玉尙忽而言道:“你有膽與孤賭阿角麼?”
“這未免太可笑了,本王不賭!”他想也未想,堅定回道。他知道要是這場賭局輸了,自己定會後悔,所以,他不會輕率冒險。玉尚見他如此,似乎料到,冷哼一聲:“難道你明白自己會輸,不敢了?大丈夫的,連一點兒氣魄都沒有,還搞屁啊!”
雖知他一口粗鄙之言,不過有意激將,蕭鴻額上青筋凸顯,一拳便甩在了巫馬玉尙臉上。
倏地,巫馬玉尙摔在壁上,一聲悶響,引了外面騷動,隨從的聲音焦急傳入:“陛下?”
“無事!”玉尚撐起身子,一手擦過脣角,竟是出了血絲,舌頭抵脹痛發麻的內腔,笑得好不鬼魅:“動氣了?沒那底氣就不要裝清高,阿角不適合你。”
“你什麼意思?”蕭鴻看着他黑眸精光乍現,臉色一陣白,他是如何也未想到,自己竟會被這乳臭未乾的小子惹毛!
玉尚擡手揉着被打的臉,嘲笑不語。蕭鴻雖怒火中燒,卻也知,他有意試探自己。於是,壓了氣焰,沉聲說道:“要是這次你輸了,便不要再出現青兒面前。”
“可以,不過孤要另加賭注,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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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天的,你說的物什就是這些棉服?”阿角看着馬車上堆着幾套冬服,又望了望這熱的冒油的天氣。鳳然擡手招呼她上車,笑道:“雪山上一年四季嚴冬冷冽,當然得備齊這些。”
阿角傻眼:“去雪山?去神女住的地方?”
鳳然神情悠哉:“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