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落坐她身邊,與她並着肩,側眸看她,她微微擡起頭來牽強一笑。
這一笑,靜歌更加心疼,“不要太擔心,安安會沒事的。待有人來,我就讓他們去通傳,答應北域王上繼續做漠北第一勇士,讓他們放過安安。”
與他對視片刻,她心事重重地收回眸光,望着落在陰暗地面上的淡淡影子,心裡道不出的悽苦,“筱君公主已經瘋了,即使你答應做回漠北第一勇士,與她成親,也得等她真正清醒和復愈後才能求她辦事。那個北域王上如此精明,斷然不會先放人的。再說……”
再說要靜歌重入虎穴,她又怎能放心?
幽幽嘆一口氣,擡眸看他,輕輕一笑,“靜歌,謝謝你!”
他回給她一個淡淡的笑容,“既然我是你千辛萬苦都要找尋的靜歌,又何必跟我說謝謝?”
她頓了頓,“我……我真的不是有意要放棄你。”
他轉開話題,突然興起,“你送我的那塊血玉呢,能再送我一次嗎?”
她急忙點頭,從脖子上取下那方血玉,遞給他道,“這血玉本就是你們完顏家族的,現在物歸原主。希望它能讓你想起一些以前的事來。我也知道,一個沒有過去的人是很痛苦的,但願你早日想起一切來。”
接下血玉,觸手冰涼的不只是這塊玉佩,更是她溫涼的指尖,不由皺眉問她,“你很冷嗎?”
明明是夏末初秋的季節,她怎麼這麼冷?疑惑之時,已然脫下身上絢紅色的袿子披在她身上,關切道,“把這個披好,地牢裡陰暗潮溼,小心着了風寒。”
對望他那雙清亮得如同是琥珀般的眸子,裡面柔情
四溢,雖是同樣的人,同樣的關心,卻讓朱小朵覺得十分不適合,緊拽袿子一角,點頭言謝,旋即又道,“我不該打擾你原有的生活的。筱君公主說的沒錯,你的命是她救的,你確實應該屬於她。或許她會有更好的辦法解你身上的續命蠱,而我,什麼忙也幫不上,反而還拖累了你。”
聽聞她話語裡的某個字眼,靜歌驟然挑眉,“續命蠱?”
朱小朵這才發覺自己的口誤,急欲解釋,又無從解釋。
憶起自在說過的話,他又問,“我是不是隻有三年的壽命了?”
深深皺眉,望着他眼裡落下一臉憂愁的自己,急急說道,“靜歌,那是我和自在瞎說的,你別當真。”
他牽強一笑,垂了眸,撫弄着手心裡的那塊血絲直達玉心的玉佩,心如明鏡地沉思着。續命蠱,三年,聽着這些話語就明白那不是什麼好的事情。不再去驗證事實真假,只牽強又無奈地笑着,旋即攤開血玉,望向她,輕問,“朵朵姑娘,能告訴我關於這塊玉佩的故事嗎?”
望了一眼他手心裡攤開的血玉,她的心裡十分不是滋味,幽幽嘆一口氣道,“這塊血玉的故事太多太多……”
不知從何講起,她又幽幽嘆一口氣,旋即聽靜歌朗朗一笑道,“那你就跟我講講它牽扯在你我身上的故事。”
朱小朵擡眸看他,遲疑片刻,輕聲問道,“你與我之間關於血玉的故事?”
他點點頭,“嗯,你我之間。”漆黑眸子裡閃爍着燦然的笑意,這陣朗朗笑意似乎可以迫開黑暗裡的一切陰霾,然而內心的苦悶與鈍痛只有自己才能體會,中了續命蠱壽命不過三年,該讓他如何面對自己?
這一切的苦悶隱忍在心中,眼眸中與臉頰上閃爍的笑意幾近逼真,連細心的朱小朵也被他騙了過去。
她望着他佯裝出的盎然興致,將他與她之間的故事娓娓道與他聽。
聽聞她講起那麼多,那麼多,從他們酒肆相遇
,到他有心利用,再到他偷龍轉鳳救下她性命,他們的關係從契約到朋友,再到戀人,講到動情之處,她總是忍不住滿眸霧氣。
旋即頓了頓,微微埋頭於臂間,拭盡眸中淚水,再擡頭望定他,“靜歌,我真的是這世上最笨最蠢的人,那一次端木銳挾我爲人質,明明是你救了我,我卻分不清你是誰,還將血玉親手贈給你,深深傷了你的心。從我知道你不顧自己的生死前來救我時,我便在心裡發誓,這一輩子永不負你。靜歌……”
望着他眼裡仍舊迷惑不清的目光,她的心忽而無比酸澀,信誓旦旦地篤定道,“不管你還有幾年可活,我都會不離不棄。”
他心如明鏡,卻牽強笑道,“你不是說你和自在是說着玩的嗎,我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活,對嗎?”
聞言,朱小朵一時無言以對。
他笑了笑又道,“你放心,不管我還可以活多久,我一定會在死之前努力想起以前的事情。我越發覺得,拒絕和筱君成婚是正確的選擇,因爲我越來越覺得你是一個值得讓人用生命去愛的女子。如你所說,我們有那麼多那麼多的過去。我不願因爲失憶,而過錯與你繼續並肩看日初日落的美好生活。朵朵姑娘,我答應你,我也將不離不棄!”
朱小朵憂鬱地望着他,反問,“朵朵姑娘?”
意識到自己太過疏離,他急忙又道,“對不起,我還不太習慣,那我以前是怎麼稱呼你的。”
她也牽強地笑了笑,示意沒事,又道,”以前啊……以前你會親呢地喚我小朵,或者在又氣又心疼的時候喚我傻丫頭傻姑娘……”一邊說着,嘴角露着淺淺的卻十分甜蜜笑意,又憶起往事,似有一罐蜜糖從心裡流過。
望着她嘴角劃過的笑意,他跟着她喃喃念道,“傻丫頭,傻姑娘……”情不自禁地擡手拂過她膚光勝雪的臉頰,又道,“我想,我們之間有太多的故事需要我去回憶,你是否願意等我憶起一切的那一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