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雅兮回到廂房,一聽說明夜就要登臺,李若不禁拍手,“好啊,早就聽說雅兮姐姐的技藝,如今終於得一見了!”
“還可以看見晴兒的呢。”雅兮淺然一笑,上前握住蘇晴的手,“你也要一起上臺。”
“我?可以嗎?”蘇晴遲疑了。
“啊?你們兩個今日都對戲的話,那我今日不就是沒得玩的了?”李若突然不依不饒地叫了起來。
“你也有要做的。”子清拍了拍李若的肩,“你等下跟我回安府,打扮成侍衛,明晚才方便在安府宴會出入。”
“你……不想看着雅兮姐姐與小晴子對戲?”李若嘻嘻一笑。
子清搖頭,“我當然是想啊,但是呢,她不准我看,我只好帶你回安府了。”
“那把她們留在這裡,不太好吧?”李若有些不安,瞧着小晴子,“我不在,怕有人欺負你!”
“子清你就跟李小姐回安府準備吧,有我在此,我保證她們二人絕對安全。”朝錦突然出現,瞧向雅兮,“我已吩咐好下人,只要是你要的樂器衣裳,都會馬上幫你準備好。”
“謝謝。”
“對了子清,等李小姐換好衣服,你來後院找我一下,有事要跟你講。”不忘交代一句,朝錦退了下去,“我還有些事要處理,先下去了。”
“那……我也走了哦。”子清對着雅兮一笑,一拍李若,“走吧。”
“小晴子別怕哈,我一會兒就回來!”不忘對蘇晴交代一句,李若跟着子清出了史府。
雅兮目送子清走遠後,回頭拉住蘇晴,“晴兒,我們先譜一首新曲。”
“新曲?”蘇晴一愣。
“恩,你既然可以重新站到范陽伶人舞臺上奏曲,那麼,我相信你也一樣可以重新唱曲。”雅兮笑然,“人不能總活在陰影裡面啊。”
“師父……”蘇晴欲言又止。
“其實我不喜歡你喊我師父……”拉近蘇晴,雅兮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們雖爲伶人,但不能因爲我們是伶人,就總覺得低人一等。”
“雅……兮姐姐,其實我……”蘇晴搖頭,聲音有些哽咽,“你跟若小姐都是好人,你們應該是好人有好報的。”
“是啊,上天已經待我不薄。”雅兮啞然一笑。
蘇晴憂慮地看着雅兮,“雅兮姐姐,你真的相信那位安六公子會一生一世都如此疼你嗎?”黯然低頭,似乎話裡有話,“自古男子皆薄倖,紅顏薄命,什麼都是上天註定好了的,老天又何曾憐惜過女子?”
雅兮正色看着她,嘴角的笑意卻沒有消逝,“我總覺得子清他與其他男子不一樣,我相信他……”
“可是若是他桃花不斷呢?自古男子哪裡擋得住一分?”蘇晴憂然,“不說遠的,單是這史府之內,相信那位朝錦小姐也是對他有些意思。”
“連你也看出來了?”雅兮不禁一驚。
“你說我們身爲伶人,怎能跨越這門第之差呢?”黯然低頭,蘇晴破天荒說了那麼多話,“可是受傷的總是我們女子……爲何男子卻依舊能歡天喜地的愛了一個又一個?”聲音中的恨意突然逸出,雅兮雖然不知道她到底過去經歷了多少,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必然是被某個薄倖人狠狠的傷過。
“什麼都別說了……”
“兮兒……”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了雅兮要說下去的話,雅兮不禁一顫,擡眼看着不知道何時來到這裡的鄭元奐。
“不要叫我兮兒!”雅兮冷冷地開口。
鄭元奐不禁往後一退,黯然開口,“我知道我們之間回不到過去,過去的日子歷歷在目,若是可以重來,我相信絕對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
雅兮看着他如今的滿身華服,冷冷一笑,“你想要的不就是今日的大富大貴嗎?你如今如願了,應當是春風得意纔對。”
“不!兮兒,我有些話一定要跟你講!”鄭元奐上前一步,“明夜你千萬不能登臺,這史府之內,有太多雙眼睛早就盯上了你,你若當真登臺了,那就真的是萬劫不復了!”
“有子清在,我不怕這個萬劫不復。”雅兮深吸一口氣,重重點頭。
“他如今是安家新寵,怎麼會爲了你公然反抗全家,放棄到手的榮華富貴?”鄭元奐搖頭,“兮兒,我如今是想明白了,什麼榮華富貴,我都不想要了,這裡實在是太可怕,我現在帶你走,我們回到汴州,依舊唱《子夜歌》,做我們小有名氣的‘鳳凰雙伶’,好不好?”
“呵呵,時至今日,你以爲我還會相信你?然後,又被你突然丟在最危險的地方,看着你又撲向另外一個富貴榮華?”雅兮嘲然一笑,“鄭元奐,你當真讓我覺得噁心!我當初怎會對你有期待呢?”
“兮兒……”鄭元奐黯然一笑,“我怎麼會把你我之間弄成這般田地?”
“鄭公子,請離開吧,你知道我對戲之時,不喜歡旁人觀看。”冷冷一揚袖,雅兮下了逐客令。
“你會後悔的,安家六公子他定然會扔下你!”鄭元奐憤然罷袖,遠遠離去。
“雅兮姐姐……”蘇晴驚然看着雅兮,“他是……?”
“一個我曾經以爲是良人、差點錯付終生的……故人。”深深吸了一口氣,雅兮拍拍蘇晴的肩,“我們該開始編曲了,來。”
“對不起……”輕輕地,蘇晴突然很小聲很突兀的說了一句。
沒有聽清楚蘇晴說什麼,雅兮只知道,此時此刻要做的就是趕緊把曲子編好,無論如何,明夜,一定要給子清一個永遠不會忘記的自己……
子清帶着李若纔回到安府,剛剛吩咐完丫鬟準備衣服給李若換上,段夫人已經氣勢洶洶地殺到了!
“夫人,公子在裡面換衣服呢,等等再進去吧。”
“兒子小時候爲孃的哪裡沒看見過?”
“一會兒你就在我房中換好衣服等我,我等等來帶你回史府。”子清知道外面的丫鬟根本攔不住這個段夫人,匆忙對李若吩咐一句,示意李若躲起來,自己上前開門。
“娘……呵呵。”
“你少跟我笑,跟我回房!”說完,便帶着子清朝自己房間走去。
“嘻嘻,子清哥哥的娘好凶。”忍不住掩口一笑,李若暗暗高興,還好自己的娘不兇。
小心翼翼地進了段夫人房間,杜醫官也很巧地出現了。
杜醫官關上房門,看着段夫人,“是現在就換藥,還是……”
段夫人一聲嘆息,“先幫她換藥,背個女人走那麼長段路,我擔心她的傷口。”
這一次沒有掙扎,就算掙扎也是要被暴力上藥。子清只是安靜地任由杜醫官將甲冑取下,甫才拉開裡面白衣,觸目的血絲沾滿衣裳。
“還好,還好,上點藥,過個把月,就不會再裂開了。”
子清只覺得身後火辣辣的目光瞪着自己,“娘,我沒事的……沒事的……”
“你是不是忘記了你的身份?”段夫人憂然看着她,“不管你是爲了掩人耳目,裝出來的喜歡女人,還是真的喜歡女人,你要記得,你也是女兒身,你遲早要大白天下的,女子與女子,是不會有結果的。”
“娘……”子清心中一痛,驚然看着段夫人,“你一直都跟蹤我!”
“我是怕你出事,史家也不見得是什麼安全之地,既然你回來了,就別回去了。”段夫人看着杜醫官小心地清理着子清的傷口,“范陽不是你想象中的那麼寧靜。”
“我知道,但是我還是要回去。”子清很認真搖頭,“我很感謝夫人你拿我當女兒般百般疼愛,但是,我的的確確不是你的女兒……至於我的身份,我也懂,不會有什麼好的結果,但是,我只想按着心去疼一個,愛一個人……真要有那麼一天,緣分盡了,我會離開這裡……”
“你!”段夫人突然緊緊抓牢子清的手,“你是不是糊塗了啊!當真對一個女人動情!還不認娘!你簡直是荒唐!”
“公主,快放開小公主啊,血脈不暢,對傷口的恢復不好。”很快滴上完藥,包紮好,杜醫官將段夫人拉到一邊,“給她一點時間,她會想通的。”
“既然上完藥了,娘,我先下去把衣服換了。”穿好衣袍,提着胸甲,子清匆匆離開這裡,明明知道一切是註定的悲劇,可是偏偏從別人口中聽到,心卻像被凌遲了無數刀。
“你要我拿你怎麼辦呢?”黯然泣淚,段夫人望着子清的背影,“我只是想保護你,讓你不會受傷。”
“公主你難道不覺得小公主很像您當年嗎?”杜醫官淡淡一笑,“您不也曾經如此癡狂過嗎?”
“不一樣……清兒她是癡狂女子!”
“男子也好,女子也罷,一樣是人,有什麼區別?”瞧着段夫人,杜醫官黯然一嘆,“您看老奴,還算是個男子嗎?”
“杜方,是我欠你太多了……”
“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若是按公主您的看法,小公主不能喜歡女子,那麼,我這個半廢人,是不是也是時候離開公主您?”
“我……你不能走……”
“那就由着小公主去吧,也讓老奴能夠一直陪着公主您,走完這一生。”
長長一嘆,段夫人只能黯然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