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想荀老頭復生,應該是被什麼東西附體了,或者荀老頭屍變了。通常是陰神或精怪一類,屍變的話就是指荀老頭還以爲自己沒死,然後因緣巧合後形成屍變,屍變一共有十八種之多,我也記不全。如果只是其他陰神附體,用紫薇道法,施展馭魂決,驅馭陰神離體,然後在屍身上畫上禁符,就行了。
要是精怪一類,那就比較麻煩了。精怪是以神通附體,通常都有其目的,只有和談與驅趕兩種選擇。當然也可以選擇滅殺它們,但天地好生,除非其爲大惡之輩,不然這種做法不可取。
而我卻想試試自己新領悟的喚鬼神,看能不能與之溝通。其實屍變成形之後,或者精怪附體,它們都是可以借屍體發聲,可以不使用神通就能與之交談。只不過常人不敢與它們說話,而它們也不屑與常人交談。
下午的時候我來到荀老頭家外,想先看看周圍情況,然後就看到他家對面站着好幾個人在說話。有談論荀老頭的生平事蹟的,還有談論鄉里怎麼安排的,七嘴八舌的說着。
我剛走近荀老頭家房屋邊,那些村民都看了過來。雖然在村子裡住了一個多月,但見過我的人還真不多。有一個人好心提醒着:“靚仔,別往那邊去,鬧鬼呢!”
“哦!阿姨,這真的鬧鬼嗎?”我走近他們,故意問着。
“可不是嘛,這荀老頭活着的時侯是個老好人,現在死了卻天天晚上鬧騰。”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感興趣的問着。
他們敘述了一遍鬧鬼的經過,跟阿婆說的八九不離十。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絮絮叨叨的說完,我接着問:“那麼有找先生來看過嗎?”
“是打算找啊!咋們村子幾十年沒出過這種事情了,要是弄不好,可能會影響整個村子呢。”
“哎喲!你說請先生就請先生啊?你不知道,現在那先生的價錢高着呢!沒個幾百千把塊是不會出手的呀。再說這錢誰出?你出嗎?”
“全村人籌錢出啊!這可是全村人的大事,出點小錢買平安不好嗎?”
“哎喲,你家就住在這邊,當然是要買平安。可我家住在村東頭,跟着八竿子打不着,憑什麼也要我出錢啊?”
“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好歹咋們也是一個村的,這荀老頭孤寡無依無靠的,每家出點錢怎麼啦?”
“唉..唉..唉!都別吵了,要我說啊!這錢鄉**自己會出的,不然每年交的那些糧都白讓他們吃了?”
“大全,這你就說錯了,他們那些個當官的.....。”
看着他們又議論起來,我無奈的搖了搖頭,想着晚上再來看看情況吧!太陽落山後村子裡安靜了下來,我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就出門往荀老頭家的方向而去。
沒過多久就在來到了荀老頭家附近,還好白天有走過一趟,不然這黑燈瞎火的真不好找。還沒走到近前,遠遠的就看見荀老頭家確實亮起了燈,昏黃的燈光下,透過玻璃窗,顯得陰森恐怖。
周圍人家一個開燈的都沒有,哪怕曾經住在附近的人,也暫時搬離了這,估計是被這詭異的荀老頭嚇怕了。我躡手躡腳的來到窗邊,就在剛剛接近窗子的時候,‘咔噠’一聲裡面的燈突然滅了,這很明顯是有東西關了燈呀。
然後又聽到輕微的摩擦聲,隨後安靜了下來。我左右看了看,沒有看到其他情況。這與傳言一模一樣,只要有人靠近,荀老頭又會躺回地上。
我來到兩扇木質大門邊,上面貼的門神已經破爛不堪,輕輕伸手推了一下門。‘咯吱’一聲悠揚的摩擦聲想起,還好我有心裡準備,不然要被嚇一跳。從推開的門縫中鑽了進去,然後又快速把門關上。
雖然弄出了不少動靜,卻沒看到有其他異樣情況發生。我不知道荀老頭家的電燈開關在哪,所以事先買了一隻手電筒。
在屋裡照了照,這是間常見的大瓦房。大門進來就是堂屋,左右兩側是廂房,這會都關着門。堂屋正對門的方向是神臺,上面放着神像、香爐、燭臺和一些空盤子。正中牆上掛着一幅老舊的衆仙圖,正中畫得最大的是玉皇大天尊,身後兩側還有一衆仙家。
原本應該放在堂屋正中的八仙桌被搬到了一遍,而荀老頭的屍體就靜靜的躺在那。電筒照過去,他的模樣非常滲人。我在左側的牆壁上找到了開關。
荀老頭用的白熾燈瓦數很低,昏黃的燈光只能夠將將把堂屋照亮。來到荀老頭身邊盤腿坐在了攤開的席子上,閉目於神識中呼喚着:“周遭陰神,聽我呼喚。”
連續呼喚了幾十回,一點效果都沒有。我睜開眼睛,心裡想着,難道非得逼我動粗嗎?隨即兩手結印,口中誦道:“混沌伊始,陰陽共生。生者爲陽,亡者歸陰。八方鬼神現爾真形,三清大道御邪歸正。起!”
這是搜魂現行術,只要施展此術,就能看見四周陰神。我看向躺臥在地上的荀老頭,此時他正被一團灰氣籠罩全身。這是陰神附體,但是又好像不是,我又閉上眼睛,施展喚鬼神說着:“不管你是何方陰神,請速速離開荀老的屍身,不然貧道可不再留情。爾等已經驚擾村民許久,還不知足嗎?”
我第一次以道士身份說話,這樣應該能讓它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但對方還是不爲所動,絲毫沒有要離開屍身的樣子。手上動作一變再次誦道:“混沌伊始,陰陽共生。生者爲陽,亡者歸陰。八方鬼神聽吾法令,三清大道御邪歸正。起!”
只見灰氣在我的馭使下慢慢離體而出,就在將要脫離屍身時,又突然附了回去。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它還懂得反抗?
看來得用更極端的手段了,心念一動結印再次變化,口中誦着:“天地好生,陰陽共存。各爲其界,不侵他門...”
“你真的要乾淨殺絕嗎?”突然一個虛弱的聲音在我神識中響起。
我停了下來,在神識中說着:“你只要離開屍身,我不會爲難你。”
“爲難我?哈哈哈哈,你爲難的還少嗎?”
“嗯?你認識我?”我心中詫異不已。
“也難怪,你自以爲殺了我,當然不會記得我了。”
“你...你是那個男人。”我驚訝着說。
“想起來了?不錯,我就是慧左子,那個你親手殺掉的人。”
“那是你逼我的,再說你已經淪爲邪修,世上修行之人誰殺你都不爲過錯!”
“邪修?當初就是因爲你們這些自以爲正派的道士戒律,我才被逐出師門,我做錯了什麼?不過是愛上了一個陰神而已,你們就以人鬼殊途,不能有悖天道爲由,硬是驅散了她。我不甘心,爲什麼你們是正派,受上仙護佑。而陰神卻無依無靠,後來我明白了,是實力!我見到了他,他告訴我,只有絕對的實力才能掌控一切。”
“你已經走入歧途了,爲了追求實力,汲取普通人的元氣。”
“是嗎?你以爲那些普通人就是無辜的嗎?你看看現在這個世界,靈氣越來越稀薄,爲什麼?不就是你們一直維護的人類造成的嗎?”
“我...我不知道那麼多,但是你現在得離開了。”
“別...別殺我,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你想要增強實力嗎?我有很多很多辦法,全部告訴你,全部告訴你...。”它哀求着。
“你這又是何必呢?去投胎轉世不好嗎?”
“轉世?轉世後我還是我嗎?我不要,我在這世間還沒活夠。那該死的金晨真人把我封印了三百年,三百年啊!我還沒活夠,我好不容易逃出來,卻又被你們毀掉了肉身,我恨你們,我恨你們.......。”
他已經神志不清了,瘋狂的在我神識中嚎叫着。我嘆息一聲,在神識與現實中輕輕誦起了“太上洞玄靈寶天尊說救苦拔罪妙經”。
“爾時,救苦天尊,遍滿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諸衆生。得離於迷途,衆生不知覺,如盲見日月。我本太無中,拔領無邊際。慶雲開生門,祥煙塞死戶。初發玄元始,以通詳感機。救一切罪,度一切厄,渺渺超仙源,蕩蕩自然清。皆承大道力,以伏諸魔精。空中何灼灼,名曰泥丸仙。紫雲覆黃老,是名三寶君。還將上天炁,以制九天魂。救苦諸妙神,善見救苦時,天上混無分。天炁歸一身,皆成自然人。自然有別體,本在空洞中,空洞跡非跡,遍體皆虛空。第一委炁立,第二順炁生,第三成萬法,第四生光明。天上三十六,地下三十六,太玄無邊際,妙在大洞經。歸命太上尊,能消一切罪...。”
一直吟誦數十遍,他才漸漸的稍稍清醒了很多,不再胡言亂語,然後跟着我一起吟誦着,一遍又一遍,最後停了下來,我問着:“慧左子,你清醒了嗎?明白了嗎?”
“罪身道號並非慧左,而是慧中,俗家名諱:鄭錦榮。想我曾步入歧途,妄造罪業,捨棄師尊所賜道號,妄圖以此報復師門。如今爐鼎被毀,一身罪業難以消磨。願於陰曹之中受那萬刑之苦,來世再以身償還所造之業....。”
只見荀老頭屍身之上的灰氣漸漸散去,最後聽見他幽幽說着:“悅兒,來世還能再見到你嗎?”
盤坐許久,站起身來,看着靜靜躺着的屍身,四周安靜無比。心中不由聯想着鄭錦榮所遭遇的一切,愛真的能讓人如此癲狂嗎?
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推開了木門。此時原本被烏雲遮住的月光又照了下來,像一層淡淡的白霜撒滿了村子。或許我有一天也會經歷一場刻骨銘心的愛吧!
第二天一大早,村裡就熱鬧了起來。我聽見有汽車開進了村子裡,走出門問阿婆才知道,因爲請到了先生來做法事,大家都來看熱鬧了。雖然不知道到底是誰出的錢,但看到涌動的人羣,村民們應該很高興吧。
我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剛想轉身。余光中瞥見了什麼,好像還有電視臺的車輛,我走出房門,跟着人潮向荀老頭家方向而去,打算看看是什麼情況。只見十幾號人在荀老頭家門口忙碌起來,先是在地上鋪起了地毯,然後從荀老頭家裡搬出了那張八仙桌,鋪上黃布後,在上面放滿了各種道具。
這時從一輛麪包車上,下來一個身穿道袍的人走了出來,拿着一把木劍揮舞着。我注意到他身後的八卦圖案,即不是先天八卦,也不是後天八卦,竟然是胡亂秀上去的。
圍觀的人們都聚精會神的看着那道士,還有人推來了賣零食的小攤子。電視臺的車輛上也走下來一個漂亮的女人和一個扛着攝像機的男人。
大家都擁擠在這窄小的巷子裡,女記者捋了捋頭髮,看到扛攝像機的男人用手比劃着三二一,然後說着:“歡迎收看由本臺帶來的現場報道,我們可以看到,陳師傅已經在進行法事了,這次鬧鬼事件是**二十年來,有人目睹靈異事件發生最多的一次,今天我們會逐一採訪一下那些親眼見過鬧鬼的村民,等法事完成後再問問陳師傅有關這場法事的具體情況.......。”
我看着現場混亂的情況,有好些村民爭着要接受採訪,特別是那些男同志。好像還有些人並不是本村的也在鏡頭前有聲有色的講述着自己看到鬧鬼的情形。
看着這如鬧劇一般的場景,我轉身離去。後來聽說荀老頭的屍體當天就被拉去火葬場火化了,好像還是陳師傅出的錢。而荀老頭家逐漸成了一個景點,不時有人驅車前來觀賞一番,村子裡也因爲這事逐漸開起了小飯店,小旅店。
而相距不遠的別墅那邊,聽說也修通了上山都道路,已經啓動了建設計劃,預計年底就能動工。我盤腿坐在經常練功的地方,看着眼前的錦繡山河,不由得想着它們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呢?一棟棟的高樓大廈嗎?
而就在五天後,我陷入了一段美妙而真實的夢境之中,如果不能堪破,那麼這一身的浮生馭夢修爲將會完全喪失,從此就只做個道士,或者是普通人。這也將是我修行以來,碰到的第一個劫。修行之中,劫數衆多,又因修行法門,修行方式,修行環境各有不同。我把自己這第一劫取名爲:欲心劫,欲由心生,是本心所向,是慾海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