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終於被林玥的誠懇說服了, 林玥走向他的同時,他也慢慢的放開了大肚子女人。大肚子女人一雙眼睛裡終於噙滿了淚水,一直沉默不語的她哭了起來, 聲音斷斷續續:“林小姐, 對不起, 我對不起你, 我應該聽你的話, 打掉這孩子……”
林玥看着女人,想起那個下雨的傍晚她勸她打掉孩子,她當時憂愁的臉龐與此時並沒有什麼不同, 可是她終究選了一條她充滿荊棘的路。林玥望着她搖頭,根本來不及說話, 感覺到男人用了一股很大的力氣把她給拽了過去冰冷的刀刃架在她脖子上的時候, 她終於有了一種即將入地獄的感覺。
她不是一個好人, 上不了天堂,只能入地獄。
男人用刀橫着林玥的脖子, 讓所有人都後退,然後徑直上了路邊的一輛小車,車子顛簸在路上,男人一隻手根本控制不住方向盤,猶豫了一下, 扔下了架在林玥脖子上的跟擺設似的刀。
這樣顛簸的路, 讓林玥想起小時候那個背景離鄉的冬天。
漫天的雪下的紛紛揚揚, 把整個城市都覆蓋上了一層厚重的絨被, 家門口那棵百年老樹在被雪壓了整整三天三夜後, 在凌晨時分響亮的吱呀一聲,老樹連根拔起, 露出黑色的樹根,等到天亮開門的時候,那黑色的樹根也被大雪浸沒了。
“媽媽,我能出去玩會麼?”小女孩縮在媽媽懷裡,看着鵝毛大雪從窗前落下,揚起小臉,期待地問:“我想去小丫家玩!”
大雪下了三天三夜,女兒也三天三夜沒有出去玩了,小孩子悶在家裡這麼長時間不容易。林靜芳嘆了口氣,說:“玥玥乖,等雪停了,媽媽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好!”小女孩一口答應,過了半響,卻又揚起頭,眨着水瑩純淨的眼睛望着媽媽:“可是媽媽,爲什麼小丫下雪可以出去玩呢?我昨天還看到她在水塘裡滑冰呢!”
門口有口一百平米大小的水塘,平時洗菜、洗衣服都在水塘裡。雪下的大,一夜零下的溫度,已經在水塘上結了厚厚的一層冰,小丫爸爸一百五十斤,站在冰上使勁的跺了跺,那冰也沒有絲毫反應,堅固的令人驚訝。
小丫開心地跟着爸爸在水上滑,小臉在寒風中凍的通紅通紅的,但臉上的笑容卻燦爛的像是向日葵綻放在寒冷的冬天裡。
可林玥只能站在四處漏風的家裡,無比羨慕的看着小丫肆無忌憚地跟爸爸撒嬌。
“因爲小丫有厚棉枖,但是玥玥還沒有,要是出去的話,就會凍感冒了!等媽媽給你做一件,你也穿着出去玩就不怕感冒了!”媽媽摸着女兒的絨絨的短髮,心裡卻一陣發酸,這是第一個沒有他的冬天,她們母女倆因爲沒有收入,只能互相依靠躲在家裡,披着棉被來禦寒。
“媽媽,那我什麼時候能穿上呢?”女孩忽閃着水靈靈的大眼睛,滿臉的期待。
“明天……也有可能要等後天……”其實林靜芳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給女兒做一件像樣的衣服,年前一場重病,她幾乎變賣了家裡所有值錢和不值錢的東西,現在家裡家徒四壁,除了桌椅牀被之外,簡直沒有其他東西。
媽媽把小女孩摟緊了一些,被子也裹緊了一些,即使這樣,她自己還是有些微微的顫抖,這個家本來就貧窮,自從他走以後,便更加的落魄。
多少年後,當林玥離開了那個小村莊,有了穩定的收入,能給媽媽安定的生活時,她仍會在冬天來到這個百平米的小河邊,站在那兒發呆,她一輩子也不可能忘記那個寒冷的冬天。
“你還會開車?”林玥有點詫異的看着身邊有些滄桑疲憊的男人。
男人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我雖然是個粗人,但我肯吃苦,學車不是什麼難事!”
“你很厲害!”林玥由衷的讚揚道:“我挺佩服你的!跟我說說,你是怎麼想的?”
“你認識那個婁勤?”
“嗯。”林玥點點頭,“我在報社負責情感欄目的時候,她曾經找過我,說過她和那個男人之間的故事。”
“我說你是怎麼知道她的事,原來是這樣啊。”男人終於明白,說:“原來我和她一起工作過,人挺老實的,真不敢相信她願意做這樣的事!自從她和老闆好上以後,就被包養起來了!”
“我雖然不讚揚她當小三,但她也有她的苦衷。”林玥嘆了口氣,問:“你呢?說說你吧,儘量詳細一些,希望我可以幫到你。”
男人謹慎的望了林玥一眼,也許那樣千里雪原一樣的眼眸讓他像吃了定心丸一樣心安。“我姓李,你可以叫我小李。我今年38歲了,家裡除了父母和妻子外,還有兩個小孩,”男人在說到家人的時候,臉上露出的笑容幸福而安詳,他有些衝動狂燥的情緒也慢慢地緩和了下來。“大的今年十三歲,小的七歲……”
突然小李猛地踩了下剎車,林玥正側着臉聽小李說話,毫無防備的整個人朝前衝去,慣性的作用下又猛的往後栽,好在靠背是軟棉的,衝擊力雖大,但撞在上面沒有什麼硬傷,只是後腦勺有些疼痛,應該不是什麼大傷。她揉着發疼的部位,狐疑的朝前方看去。
林玥捂着發疼的部位,疑惑的朝小李看過去,卻見他也是一臉疑惑的表情看着前方,原來在他們面前的路上,站着三個人——三個男人,清一色的黑衣黑褲,臉上有着肅穆的殺氣!
小李看了看林玥,見她也是一臉的茫然,不禁皺起眉頭,嘟囔道:“怎麼回事?”
三個男人只盯着車內的人,個個身材魁梧,卻都沉着臉沒有一絲笑意。“下車。”一個爲首的男人沉着聲音,盯着卻盯着小李說。
“幹什麼?”小李有些緊張,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可那爲首的男人已經走到了窗戶下邊,一張臉凶神惡煞的,眼神兇狠凌洌地盯着小李:“叫你下來就下來,哪有那麼廢話。”
“爲……”爲字剛出口,小李就嚥下了剩下的話,因爲他看見那個男人不動聲色的從搖下的車窗玻璃縫伸出了一把亮晃晃的刀,幾分鐘之前還拿着刀架在別人脖子上的小李頓時嚇的面無人色。
“好!我下我下——”小李哆哆嗦嗦的開了門,等到他下了車,轉過身對車裡的林玥說:“你也快下來。”
那爲首的男人卻冷笑了一下,“她跟我們走。”說着就把小李狠狠往旁邊一推,三個男人不由分說地上了車,兩個人一左一右壓着林玥的肩膀讓她動彈不得,爲首的那人用早就已經準備好的布塞入了林玥的嘴裡,林玥不掙不扎,冷冷地看着他們所做的一切,面上冷若冰霜,心裡卻沒來由的一陣害怕。
事情到了這一步,林玥隱隱察覺到了什麼。
小李這才發覺事態的嚴重性,忙敲着已經關上門的車:“你們幹什麼?你們要帶她去哪兒?你們要對她做什麼!這件事跟她無關!”
林玥聽他砰砰的敲門聲,看着他焦急的臉,覺得他真的太單純,直到此時,他還認爲是他連累了他,是因爲他綁賀了婁勤而導致了她被綁架。
爲首的男人慢慢地轉過頭,對着窗外的小李惡狠狠的一瞪眼,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小李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車子啓動之前,林玥又被人蒙上了眼罩,眼前漆黑一片,那樣突如而來的黑暗讓她很無助,就像是二十年前她的生活沒有預兆的突然改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