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扶家軍與五千原軍在連冥山下展開一場實戰交鋒。
兩個時辰後結束,五千原軍身上紅綠交錯,頹然一片。
交戰雙方所持武器皆爲兩端塗了顏色的木棍,紅色代表尖銳利鋒,綠色代表鈍物。紅色上身意味着身受重傷,若是現於要害意味着中者死亡,立即退出戰場。綠色上身爲輕傷,中者單臂戰鬥,代表戰力減半。
“白軍亡一千三百二十二人,重傷一千二百二十八人,輕傷二千零三人,餘四百三十七人,告敗。”督戰的晁豐稟報戰況。
“藍軍傷亡情形如何?”冉輕塵問。
“亡一百一十五人,重傷二百四十二人,輕傷八百六十三人,餘……”
“傷亡一千餘人麼?”他微揚脣角,向並坐在自己右側的女子頷首,“多謝指教。”
扶襄微蹙蛾眉,思吟道:“白軍兵士鬥志昂揚,勇猛精進,這本是戰場中的鬥士不可或缺的致勝關鍵,但也恰恰成了他們的弱點。”
“這話怎麼講?”
“他們活下來的慾望不足。”
“哦?”
“戰爭中,不畏兇險捨生忘死的拼殺精神當然重要,但處在不是你生就是我死的戰場上時,惟有想讓自己成爲活下來那一方的人,纔會想方設法讓對手比自己先倒下。與其一味想着殺身成仁,何如高唱凱歌還?”
“受教了,想必他們也受益匪淺。”他甩衣立起,跳下了帥臺,回首,“本帥回去後,必將有一番大動作的操練,半月後,我們再比過!”
冉輕塵率五千人浩蕩而去。
回到帳中,扶粵悄問:“爲何特意放水?明明一個時辰就能打發掉的?而且傷亡也不必……”
扶襄“噓”了聲,眸光流轉:“你沒忘了我們現在是站在誰的地面,吃着誰的飯麼?做爲賓主雙方,爲賓者有義務討主家的歡心。輕塵公子對這場演練的結果早有預料,苦戰兩個時辰、傷亡一千餘人也恰在他能接受的範疇內。如此,既能使爲帥者潛心苦練,又能使爲君者臉面得保,不好麼?”
扶粵訝得嫣脣微張,既欣慰又慶幸地撫胸吁氣,道:“我時常在想一件事吶,阿襄。幸好我選擇了做阿襄的姐妹,幸好我當初沒有傻到聽從嵇申的擺佈與你爲敵,不然啊,這一刻怕是連骨頭渣也不見了唄。”
“不會的。”她笑
語嫣然。
“什麼不會?”
“對於我愛過的人,無論對方怎麼對待我,我都會手下留情。”爲得是對得起自己愛人當下的那份心情,“所以,就算阿粵那時選擇嵇……”
“啊嗚!”扶粵狠狠將人抱住,一氣地蹭磨嬌嗲,“阿襄愛人家,人家真是幸福極了,人家願意爲阿襄赴湯蹈火,萬……”
扶襄由袖囊內抽出一物扣在她臉上,道:“小女子感謝菊使大人的一腔癡心,如不嫌棄,就陪小女子到地老天荒,順便到此一遊。”
“什麼?”扶粵拿了那物件,纔看一眼已是興致盎然,“要去麼?”
“當然要去,闕國大公主是原國的媳婦,作爲王后,本宮豈能不救?順便將這五千人帶出去,讓他們經歷一場真正的實戰。”
“啊嗚,打架去!”扶粵歡欣雀躍。
扶寧安插於闕國王宮的暗衛送來的情報:闕國大公主遭遇伏擊,有說乃越國靜王主使,大公主與二公主爲此爭吵一夜。
早年,因闕王對兩個女兒的寵愛,特設了公主私家衛隊,一萬人的精兵鐵騎僅聽從各自所屬公主的號令。及至沈姜獨寵王子出生之後的二公主逼宮,控制宮廷內外的也正這一萬人。穰常夕平定了內亂,遵從父王指示,惟一的懲罰即是褫銷了二公主的私家衛隊,將衛隊人員重作編排,散落於軍中各處。
只是,主從十幾年所建立起的從屬慣性,並不是一紙公文便能煙消雲散。原衛隊各階首領始終未斷了向二公主遞送忠誠,期待有一日重見天日,找回過去風光。
是以,當二公主一道密令發出,短短十幾日內,即有八成左右的人員應召而來。
衛隊隊長高甲喬裝叩開二公主的公主府,捧上花名冊,道:“公主,餘下人都是被編配到邊遠軍營,一時聯絡不上,假以時日……”
“不必了。”穰亙夕翻看冊上密密麻麻的名字,滿意頷首,“夜長夢多,你迅速將這八千人重新整編,隨時能夠投入戰場,以備不時之需。”
這不時之需,對二公主來講,實在是一個迫不得已的選擇。
她愛戴自己的父王,敬重自己的長姐,但這個世界逼得她步步倒退,無可奈何。
她……已經沒有了退路。
一個豔陽高照的初夏午後,兩位公主相約王族圍場。
“
上一回一起打獵,還是同父王一起來的那次,想想,也有四年了罷?”圍場內的濃蔭化解了初夏的熱氣,穰亙夕也有了一份久違的舒爽心情,神采飛揚。
穰常夕臉上也勾起淺淺笑意:“是有四年多了,真個是光陰似箭,人事如夢。”
這場邀約,是姐妹二人因嵇釋發生分歧以來的首次見面。在那場異常激烈的口角里,向來對長姐低眉俯首的二公主第一次寸步不讓,針鋒相對,姐妹二人自是不歡而散。但二公主並沒有急於離闕往越,如今主動邀約,在大公主看來,是妹子的示好,當然樂意積極迴應。
“光陰似箭,人事如夢……說得是啊,我們姐妹都從花齡女兒各爲人婦,都如大夢一場。”穰亙夕隨手撥弄弓弦,道。
二公主率先將話題引申,大公主再三思量,仍決定開誠佈公:“亙夕,嵇釋刺殺我的事,是千真萬確,我不會騙……”
“姐姐!”穰亙夕音量驟升,“在你看來,我必定失敗到極點,可對?”
穰常夕柳眉惑蹙:“這……是什麼話?”
穰亙夕蘊淚幽聲:“我一心要嫁的男人棄我如敝屣,我一心要孝敬的父王如今視我如陌路,連你……我最敬愛的姐姐也認爲我一無是處,看我的眼睛裡只餘憐憫……有我這樣的妹妹,令姐姐你很丟臉罷?”
“你這些話毫無道理!不提左丘無儔那個本來就與我們無關的人,曾經那樣愛你的父王爲如此對你,難道錯在父王?”
“錯在我,是,我錯了,但我爲何錯你們可曾想過?如果我不那樣做,今日的闕國可還有我姐妹的立足之地?怕早成了那個葉國賤人的囊中物!”
穰常夕望着這個妹子,直覺匪夷所思:到了今日,她還是這般想的?
“我爲了闕國,嫁給自己不愛的男人,我不求父王與姐姐說個謝字,可是,一個冷眼旁觀,一個冷嘲熱諷,你們當真狠得下心?”
大公主苦笑:“你嫁嵇釋前,我是勸過你的,是你一意孤行,我轉念想你能借此忘了左丘無儔也好,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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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姐姐爲何執意破壞掉我的婚姻?姐姐口口聲聲說嵇釋要殺你,但你拿不出足以說服亙夕的確鑿證據,要亙夕如何信你?嵇釋是爲了結盟我闕國才提議聯姻,爲何要殺姐姐?姐姐是怕有了嵇釋爲伴的亙夕會越過姐姐,主導闕國的未來,不是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