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花 第十九章 從此蕭郎是路人(二)

慕容蘇回到王府之後直接去了東上屋,正看到月影在練劍。

自從和他講明瞭之後,她在闔府上下的人前面也不再避諱,原本的那一份冷淡疏離越發的彰顯,既不溫柔也不和善,除了小紅小綠外加司徒星,沒什麼人敢來東上屋串門。

他聽說她從很小的時候就到各處遊歷,一個小小的姑娘家,除了手裡的劍,那份孤漠也是風霜歷練出來的保護色。

可是,其實她有着一顆正直單純到甚至算得上火熱的心。

她在使劍的時候有種別樣的韻致,紫衣蹁躚,如蝶如燕。慕容蘇遠遠的看了一眼,慢慢的走過來。

沒走幾步,碎心劍便指在了他的胸口半寸。劍氣森冷,他卻是笑得戲謔:“你若再拿劍指着我,我就不告訴你宮裡頭的事究竟怎樣了。”

月影淡淡道:“堂堂遼陽京第一王爺,也怕被人拿劍指着?”

他側過身子避開劍鋒,朝前走了一步,道:“我當然怕。除了你沒人敢拿這種東西指着我。”

月影瞥了他一眼道:“看起來你的心情倒是不錯。”

慕容蘇站定了,突然道:“吃過了嗎?我請你去吃飯。宮裡頭待了一天,餓也餓死了。”

月影愣了愣,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下一刻就被他推回房裡換衣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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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想到一向華麗矜貴的慕容蘇會真的帶着她出去吃飯,還是那麼一個簡樸素淨的地方。小巷深處的一扇木門,門楣上是“臨水照花”四字,進了門也不過兩進,臨水一長溜木廊子,用竹篾隔出一間一間屋子,桌椅是半舊的櫸木,兩三棵秋海棠,空氣裡浮着晚桂淡香。

他自己也只是穿了半舊的一身天青團花長衫,身上零零碎碎的珠玉一件也沒帶,就像是那天在簡若塵家裡見到的模樣,月影反觀自己藕荷色的緞子長裙,玉穗輕搖,倒是比他更富貴。

這“臨水居“的老闆顯然和慕容蘇很熟,口口聲聲稱他“蘇公子”,一邊往裡頭讓一邊笑道:“蘇公子好久沒來,如今荷藕都下市了,那糯米糖藕怕是吃不着了。”

說罷眼神一轉,問道:“這位姑娘是……”

慕容蘇淺淺一笑,握起月影的手,道:“這是我家娘子。”

在老闆一疊聲的“蘇夫人”裡,月影淡淡的笑了笑,一言不發的跟着進了最裡面。

這一間兩面臨河,水聲潺潺,枕河人家的歡聲笑語隱隱傳來,竟有難得的清雅別緻,就像一下子從雲端落在了凡塵。月影怔了怔,這才問道:“事情究竟怎麼樣?”

慕容蘇眼神飄向廊外,半晌才道:“你爲什麼要救豆兒。”

他喚着周露的小名,自然的就像對方不過是一個家人朋友。月影想了想,淡淡道:“她只是傾心與你,何罪之有?”

他又多情妖嬈的笑起來:“就爲了這個理由,你一整夜又要追林立,又要把豆兒的簪子放到子衿閣裡,還要教她說謊。對了,林立房裡那些桃香的東西也是你放的是不是?天下傾心於我的女子這麼多,你都要對她們這麼好,豈不是太累了?”

月影不理他,正色道:“宮裡頭找到林立了沒有?”

“一時還沒有。你究竟把他藏哪兒了?”

“往東去不知道哪個巷子裡。”月影皺了皺眉,“我給他服了‘天絲蛟’,十二個時辰之內恐怕神志不清說不出話,他身上又有兇器,又有西宮裡頭的財物,這勾引宮女謀財不成暗下殺手的名目應該成立了纔是。”

慕容蘇好笑得看了她一眼:“你以爲宮裡頭是什麼地方?誰有心思去做這青天大老爺呢,這麼些時候,這個叫林立的倒黴傢伙恐怕早就死了。你也不問問是誰主使的再給他吃毒藥,現在是死無對證了。”事情既然沒有成功,留着那些暴露了行跡的人就等於自尋死路。林立被找到之後的下場,恐怕和撫琴是一樣的。

月影愣了愣,似乎沒想到這一節,半晌纔有些氣悶道:“他殺了桃香,一命換一命,死了也是活該。”

說到這裡,她的眼神微動,看着對面的慕容蘇道:“你認爲這件事是誰做的?”

慕容蘇眼神一冷,卻輕輕笑道:“想我死的人很多,我實在想不出來究竟是誰。不如你來猜猜?”

“我總覺得這件事並不是針對你,而是針對周淑妃的。”她顯然沒有覺察到對方打太極的保留態度,自顧自說道,“主使的人或者是後宮裡某個想對付她的妃嬪,又或者是皇后,甚至是太后,只是陰差陽錯的換成了賢妃娘娘……這個差錯,究竟又是誰造成的呢?”

看着她眼睛裡幽微的一線寒芒,慕容蘇突然明白,這最後一句話纔是她真正想問的。

他斟酌着字句,老闆的酒菜正好端了上來。四色冷菜四色熱菜,外加一隻八角形刻着二龍戲珠的錫制燙酒壺,揭開蓋子,酒香瀰漫。竟是上好的花雕陳釀。

慕容蘇挽起袖子替她倒酒,佈菜的一個小丫頭看着很是羨慕,抿着嘴直笑。月影皺了皺眉:“你也會喝這種酒?”

“怎麼,喝不得?”他的眼角一勾,煞是好看,“聽說你的心願除了要行遍天下路,也是要喝遍天下酒的。這裡的老闆是江南人士,自己釀的酒很不錯,你一定要嘗一下。”

“無功不受祿。”

“請你喝酒也要這麼多講究?怕我下毒麼?”他懶懶的擡了擡眼睛,就手將杯子裡的酒一口飲盡。

月影斜睨了他一眼,淡淡道:“黃酒上頭,後勁沉,你的酒量那麼差,還是少喝爲妙。”

“你這人真是無趣。”他回她一眼,眼波生輝。眼見那佈菜的小丫頭走了,思忖了片刻,笑道:“你問我知不知道是誰陷害豆兒,我說不知道,你信不信?”

“不信。”她回答得很乾脆。

“那你還問我做什麼。”他的手橫過桌子,抓起她的手腕貼在自己胸口,故意哀哀的道:“你想叫我傷心嗎?”

她眨了眨眼睛,倒忍不住有了一絲笑意:“你難道不傷心嗎?”

慕容蘇愣了愣,握着她的手倏然的收緊,卻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她手腕一翻輕巧的掙脫開來,帶着古怪的神情看着他:“給林立服了藥之後,我去了西宮想找桃香的線索,結果發現前些日子有一位才藻殿的柳昭儀在太液池溺斃,當時目擊喊人的,正是桃香。”

他沉默下來,轉頭看着廊外,水波粼粼,天色已漸漸暗了。

“她知道一定會有人監視着,所以叫桃香去,這是借刀殺人。可是我想不到她連自己的妹妹也會陷害……”

“她一定有辦法……”慕容蘇突然開口,聲音有一絲掩不住的暗啞,隨即便又懶散的笑起來,眼神一瞬間寂寞如雪,語調很慢:“她一定有辦法保住豆兒,她知道我不會去。”

“她不過是要皇兄對豆兒起個疑心,今後不至於專寵。後宮之內有如修羅場,沒有誰比誰清白。你覺得她哪裡做錯了?”

“那殺我呢?她要殺我,也沒有做錯?”

他的眼中掠過一絲驚訝,但很快沉寂下來,望着廊外一言不發。月影皺了皺眉,她不喜歡他這樣的眼神,涼涼的看得她心裡堵得慌。這男人到了現在還替周雨說話,他甚至縱容她殺人……

簡直不可理喻!

她一揮手把酒杯倒滿,不耐煩的塞進他手裡:“你不是請我喝酒嗎?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喝!”

慕容蘇愕然的望着她,紫衣女子喝酒很爽利,動作比他還要快。他想問她是不是經常和男人一起喝酒,不過最後還是沒問。

每次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扮成另一個人到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去。他今天的心情不是很好,可是卻不再是一個人,這感覺……很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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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甦醒過來的時候,正躺在東上屋的紫檀木牙牀上。

月正中天,月色如銀光鋪灑,落在斜倚榻上的女子身上。她睡着的時候手裡還是緊緊的握着那把淡紅色的劍,藕荷色的裙子散開來,像一朵淡色的花。

正如她所說,他的酒量真的不怎麼樣,而且這一次他居然真的醉了,醉得不省人事。說了幾句“觸目愈傷情,念陳跡,人非物是”之類的胡話。現在回想起來,大概是他這麼多年來真正縱情的一次。

他的眸子漸漸冷下來,翻身下牀,輕輕的走過去。她的臉上蒙着一層淺淡的白光。他疑惑自己原本是要殺了她的。她知道足已撼動他根基的秘密,並且猜到了他今後的行事。就算他說過暫時不和她爲難,卻不代表彼此就可以這麼輕鬆的把酒言歡。

最近對她,是不是過於親密了?

真的要殺她,事實上不難。但如果……不殺她呢?她有武功,也夠聰明,如果可以收爲己用,不啻爲一大助力。更何況她的身後還有奚仲和奚月華,那都是皇帝的直系,只要能成爲他的籌碼……她活着,也許比死了更有用。

想到這裡,他的酒已經醒了大半,心中飛快的盤算得失。如果不殺,該怎樣讓她心甘情願的替他辦事?按她的性子,威逼利誘都不會有用,那麼只剩下——動之以情。

朋友之義……還是男女之情?

如果是後者,顏嘯雲那樣的男人都不行,他又有幾成把握?

他微微的皺着眉,反覆的思量最有可能成功的計策。不覺間已經微微俯下身去,眼前女子淺淡的呼吸帶着某種清冷的香氣,不施胭脂,脣色極淡,被月色勾出誘人的光澤……

他一窒,想也沒想就側過頭去想要親吻她的嘴脣。

但他的身體不過欺近了一分,她就倏然間醒了過來,出於本能的就是一掌打在他的胸口。

而後才支起了身子,眼波帶醉,睡眼惺忪,不解的看着地下捂着胸口咳嗽不已的男人道:“慕容蘇你在幹什麼?喝醉了夢遊嗎?”

他的脣角扯出一絲苦笑。不管什麼計策,想要她卸下防備看來都不是太容易的……

此事必須要好好籌謀才行。

————————————————《影之卷》完——————————————

外篇 悠然期 一 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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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之後,雖大寒未至,皇城中的風卻已開始肆虐,穿梭在朱漆明瓦之間,平添了幾分料峭。

魏王慕容宸的母妃,就是在這個時節撒手人寰的,是以聽到這嗚咽的風聲,慕容宸也格外的觸景生情。他將紫貂大麾上的毛領子微微的豎了豎,溫暖的毛皮碰觸到冰冷的臉頰,帶來了些微的暖意。香爐中的紫煙嫋嫋娜娜,讓他忍不住有些睡意。

慕容宸一路兼程從封地魏中趕到京城,今日不過五更就入朝面聖,尚未來得及好好休息。但冊封太子之事何等重要,身爲宗親莫不敢怠慢。

他最近也聽聞京中有些不太平,當初父王冊封太子一事本就蹊蹺。衆兄弟表面和樂,但畢竟不是一母所生,互生嫌隙也是常事。

慕容宸自己卻是個息事寧人的脾氣,從無半點野心,此生只願在魏中安逸度日。只是封地的富庶和手中的二十萬郡國軍,恐怕會讓他身不由己,更遑論片葉不沾身了。

他正睡意朦朧,輦車突然停了下來,引路的小太監似乎正和人交談,慕容宸有些不耐煩,朝着車外問道:“白樂,外頭是什麼人?若是誤了皇上早朝誰能擔當得起?”

白樂是魏王的貼身侍衛,此刻他低聲朝車內道:“回爺,路上遇到信王爺的車駕,信王正打發下人來請王爺呢。請王爺示下。”

“三哥?”

他有些詫異,想了想道:“也好!我們兄弟多日未見,同車而行正可以敘舊。”

信王的輦車是一輛御賜的七駕紫蘇鎏金馬車,小太監打起車簾,信王正慵懶的靠在大毛羊皮坐墊上,一身月白滾金線的披風,露出裡頭猩紅的箭袖,腕上綴着上好的祖母綠——兄弟倆一樣的朝服,信王穿來卻別有一番韻致。

慕容宸在他對面坐下,道了聲三哥,信王眨了眨眼睛,笑道:“四弟一路勞頓,真是辛苦了。”

信王慕容蘇有一雙非常美麗的眼睛,眼光流轉之間能叫人心旌搖動,就連長相俊美人稱“錦繡王爺”的魏王,也常常自嘆不如。此刻見他開了口,慕容宸也便回答道:“有勞三哥掛心了。魏中路途遙遠,上次好不容易到三哥府上也沒同嫂子請安,這次定要登門告罪。”

信王的脣角勾起一抹無謂的笑意,並不接話,兄弟二人聊些家常話,一路朝皇城乾安殿而去。

看似兄弟情長,慕容宸心中卻另有一番盤算。傳聞讓京中局勢暗起波瀾的,這信王便是其中一人。平日裡這位三王爺憊懶不羈,喜愛尋歡作樂,頗有些玩物喪志的荒唐名聲,卻是已經成年的四位親王中唯一一位留在京城不受封地的皇子,想必也是皇上也對他頗有忌憚,不敢放任別處任其施展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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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倆到達儀門之外時,其他幾位親王也都到了。豫王慕容昊和湘王慕容歆兩位見到久別的兄長們都十分高興。他二人年紀尚幼,一個才十七歲,另一個只得十六,本就心無芥蒂,與那些朝政內務更是未曾涉及,此刻滿臉笑容,直言下了朝要與幾位哥哥痛飲一番。

蜀王慕容捷卻很沉靜。他的相貌冷峻,眉目間自有先帝威儀,這會兒正同尚書令楊應同小聲交談,見到二人,也不過是微微點頭做禮。

魏王料到如此。蜀地雖然廣闊富饒卻畢竟靠近邊疆,駐守和通商都不方便。再加上慕容捷幼年曾爲東宮,一向心高氣傲,兄弟之間並不熱情,倒也不足爲奇。

讓他在意的是蜀王同揚應同的竊語。探子回報的消息,慕容捷這兩年間在封地之內招兵買馬,名爲擴充邊防軍需,實爲培養親信,隱然已有蜀地之王的暗勢,若說他沒有野心,大概沒有人會信。此次回京,藉機籠絡朝中大臣,擴張勢力,也不是沒有可能。

怪不得裕德帝上位僅第四年就急着冊立皇嗣,這麼多虎狼在旁,就算是萬萬人之上的上位者,也怕朝不保夕吧?

慕容宸暗暗的嘆了口氣,正思量間,外頭傳來秉筆太監尖細的嗓音:

“上朝!”

那古怪的尾音,悠悠的穿過千百重脊檐,在重重的屋殿之內,久久盤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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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盤金朱漆御座上,坐的是當今聖上裕德皇帝。

在裕德帝尚還是楚王的時候便不苟言笑,如今越發的喜怒不形於色。衣冠冕旒之下,他的臉也生出錯落的寶氣珠輝來,階下百官只見到似笑非笑的兩片薄脣,輕啓出淡淡言語。

“朕冊封皇嗣之事,有勞各位親王遠道而來,替朕解憂。”

幾位親王自然禮稱不敢,都說是皇室有後乃天下黎民百姓之福云云。

皇帝的脣角似乎勾起一抹笑意。靜立廊下的百官中卻突然有人出列,朗聲道:“皇上,臣有事啓奏。”

皇帝見那人是諫官王瑞,此人品級不高卻最是敢言,便道:“准奏。”

“皇上明鑑!皇長子性情怪僻,王子敬又太年幼。皇上如今正值盛年,冊立太子一事爲時過早,還請皇上三思!”

魏王見他此言一出,朝堂之上到有大半官員點頭稱是,想必此人所言正是一衆文武心中所想,不由暗地裡皺眉不語。

對於皇帝的兩個皇子,他也略有聽聞:皇長子慕容政是正宮謹安皇后所出。謹安皇后出身於六姓之首的龍家,是裕德帝生母、當今太后龍氏的侄女。楚王晟十九歲得子,皇長子政如今八歲,因自小深得母親和祖母的疼愛,小小年紀便養成了古怪殘忍的性格,前年更犯下毀書弒師的惡行,民間早有傳言此子乃“天煞孤星”,是皇室中的災星。

而西宮周淑妃之子慕容敬才過了週歲不久,品行如何完全不知,若要說立王子敬爲太子,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怎奈慕容晟自小固執,這位諫官所言雖然不假,此時說來恐怕大大的不妥。

魏王不由替那年輕的諫官擔心。擡眼望去,那隱在寶光中的臉並無半分動容,只淡淡道:“那以王卿的意思,若朕不幸駕崩,這天朝之位該有誰來繼承?”

王瑞一聽,知道大事不好,急忙跪下道:“下官不敢!”

魏王見他的眼角有意無意間看向朝堂某處,心中正疑惑,突然身邊一個清朗悅耳的聲音道:“皇兄,臣弟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皇帝見說話的是信王,便微微點了點頭。只聽信王朗聲道:“皇兄龍體安康,勤政仁德,統治天朝也必定千秋萬代,王大人方纔所言確實不假。只是我泱泱大國若無東宮,恐怕蠻夷小國笑我天朝後繼無人,因此臣弟以爲,這冊封太子一事,還宜早日昭告天下。”

朝堂之上又有微小議論,皇帝沉吟片刻,脣角倒又露出一絲隱約笑意:“那依三弟的意思,朕該立哪位皇子爲東宮儲君呢?”

信王毫不驚慌,微笑道:“皇長子雖爲長子,但品性不端,實不能勝任天子之位以號令天下。而王子敬雖然年幼,卻聰明伶俐甚有乃父之風。臣弟斗膽,薦舉王子敬居東宮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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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去了一天工地阿阿……現在到處都在建設溼地公園哪!

本篇雖然是外篇,但故事的時間線是連續貫通的,只是主角不同而已。因此當成正篇來看也沒有問題。

或許有些讀者不喜歡“錦繡王爺”慕容宸的故事,所以我會加快此節的更新,晚上會加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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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開始改文,12點之前會把修改的章節重新上傳:)

外篇 悠然期 二 王妃(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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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個信王,果然是老謀深算的狐狸!”

華服麗人忍不住將手中白瓷官窖描金茶盞重重的拍在桌上,碧綠的茶水濺了出來,溼了百花圖樣的堆繡寬袖,她也不理,纖長的黛眉攢在一處,看得出心中忿然。

一旁正好好喝茶的慕容宸卻被她嚇了一跳,問道:“王妃何出此言?”

“你以爲慕容蘇不知道皇上心中所想嗎?偌大後宮之內,皇上單單隻寵信周氏姐妹,早就有意立王子敬爲東宮。慕容蘇此舉,不過是幫皇上一個忙罷了!皇上怎會怪他唐突,心中暗喜還來不及!”

“櫻兒不可無禮!”慕容宸慌忙握住她的手,忍不住叫了她的閨名。

魏王妃吳櫻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冷笑:“在自己的府上,王爺還這樣畏首畏尾的做什麼?信王的心思可要比你大膽的多,王爺請想,慕容蘇此舉一來可以討皇上歡心,二來若真的立了王子敬爲東宮,將來他的圖謀更是非同一般。真可謂是一舉兩得。”

“何爲一舉兩得?”

吳櫻冷笑道:“王爺不會忘了吧?當初西宮淑妃周雨是和誰青梅竹馬一同長大,又是和誰先行有了婚約?”

慕容宸驚出一身冷汗:“是三哥!”

“正是信王!而皇上新立的重華宮賢妃周露,入宮之前也和信王交情匪淺,傳聞新近也有了身孕。信王是否有效仿秦時呂相之心,還不知道呢!”

慕容宸聽吳櫻言下之意,竟有幾分置疑王子敬出身的意思,忍不住拍案而起:“櫻兒不許胡說!茲事體大,此事萬萬不可在本王面前再提起了!”

吳櫻沒料到一向溫和謙沖的魏王竟會如此生氣,愣了半晌,放緩了語氣道:“王爺息怒!櫻兒只是爲王爺着想,不免多說了幾句。王爺的幾位兄弟都不是好惹的主兒,就說蜀王吧,他的城府也絕不在信王之下……”

慕容宸不覺氣悶道:“二哥又怎麼了?”

“今日朝中忤逆皇上的諫官,王爺可知道是誰麼?”

“是御史臺諫王瑞。”

“那王爺知不知道,那王瑞正是尚書令揚應同的學生呢?”

慕容宸猛然間想起王瑞跪於朝堂之上的那一眼,所看的方向,正是居於左側長位的楊應同。

而楊應同早朝前於儀門外和慕容捷竊語了很久,這是他親眼所見。

他頓時覺得有點頭疼。他在魏中的生活,比這富麗堂皇的皇宮之中要舒服得多。這一趟冊立之行,暗涌重重,絕不簡單。

吳櫻嘆了口氣,雙手覆上他的手掌,柔聲道:“王爺,如今是就算你不犯人,別人也未必會放過你。櫻兒只願王爺早日謀劃,不要被人糊塗算計了去。”

慕容宸反握住她柔嫩滑膩的一雙柔荑,腕上的八寶鑲珠金絲鐲子貼住了他的肌膚,寒風之中只覺得一股透心冰涼,只蔓延到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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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細雨。脈脈的打在青石板上,到最後,竟越下越大起來。

慕容宸只覺得心中煩悶不已。他原是想到郊外散心的,不想遇到這場雨,如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倒不如在王府裡聽櫻兒叨擾幾句也就罷了。

他無心政事,皇兄卻不放過他;他亦無心權術,妻子也不放過他;如今他只是想出門走走,連老天都不肯放過他。

卻以何處爲家?

馬兒嘶鳴一聲停下,白樂探進頭來道:“王爺,前面有座庵堂,可要先去避一下雨?”

慕容宸懶懶的點了點頭,任由白樂駕着車馬在一個逼仄幽暗的山門前停了,自有下人上來打傘。白樂早已經進了內堂安頓,這間庵堂只得一個上了歲數的老尼和一個小弟子看守,一應物件雖然簡陋,倒也乾淨清靜,中庭小院內種了幾株芭蕉海棠,和着雨聲,竟是格外的雅緻。

坐了一會,他只覺得睡意襲來,便朝老尼討了個廂房午寐。這一覺也不知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正有幾分暮色薄薄的攏在窗外。

慕容宸披了外衣站起身來,昏暗中彷彿看到一個娉婷的身影立於窗外,忍不住心中一動。推開窗細看,卻是一個素衣女子,極美麗的一張臉——正伸手摺一支秋海棠,晚風拂起鬢邊長髮,脂粉不施的容顏竟是比手中海棠還要嬌豔十分。

那一刻,他心裡只想到曹子建詩中“翩若驚鴻,婉若游龍”這八個字,一時竟有些恍惚。

這荒野古寺中,會是誰?

那女子也被推窗的聲響驚動,回頭看見一個錦衣華服的俊美男子站在窗口,頓時吃了一驚,慌忙抓起羅裙從山石上跳了下來,轉身想走,卻又猶豫起來,末了還是迴轉身襝衽爲禮,低聲道:“驚到王爺並非有意,請王爺恕罪。”

慕容宸只覺得她提着羅裙從山石上跳下來的模樣十分可愛,言談中也不似普通農家女子,便有心同她攀談,笑問道:“你在做什麼?”

那女子沒想到這高高在上的貴人竟是如此平易近人,愣了愣,淺笑道:“初雨海棠看起來惹人憐愛,我一時貪玩,便想折回去放在屋子裡。”

見她笑靨如花,他忍不住笑道:“既然如此,那把你手中那支送我可好?”

女子低頭想了想,順着方纔折花的路徑攀上山石,就要將手中的海棠遞過去。

怎奈離廂房的窗子太遠,她伸手還是不能夠到,便又向前一步,不想雨後山石溼滑,腳下忍不住滑了一個趔趄。

慕容宸見了,急忙伸出手去扶她,卻正好握住她的手,一陣幽香襲來,也不知是她手中的海棠香氣,還是袖中傳來的衣香體香。

他竟覺得滿心繾綣,不能移開目光,只道:“姑娘何須如此冒險?只要稍稍繞路敲一下門即可。”

她擡起頭,這英俊高貴的男子正凝眸望着自己,臉上忍不住緋紅一片,於是默默的抽回了手,依言到他房中。

這一日,慕容宸到了晚膳之後方回。他與這陋寺偶遇的女子談了很久,天上地下古今中外無不涉獵,她年紀不大卻是所知甚廣,言談間他只覺得心中包袱一一卸下,胸臆間的煩悶也一掃而空,連吳櫻遣人來催,仍舊是意猶未盡。

她的名字叫做方悠,是京中禮部郎中(禮部一般佐官)方濟人的女兒,因爲數日前母親染病身亡,這纔來庵堂中爲母守孝持齋一月,若非如此,他不能見到她。

也不能知道這幽暗深邃的京中,竟也有這樣叫人忘俗脫塵的人。

只因一場霪雨,竟成難解之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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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二更,關於慕容宸的故事繼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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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篇 悠然期 三 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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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之後,慕容宸始終對那名叫做方悠的女子念念不忘。每每想到她的一顰一笑,便忍不住欣然,只覺得這世上再也沒有人可以和他這般交心了。

他並非是好色的人,家中除了陪房丫環,身邊也只得吳櫻一個正妃。而幾個兄弟裡面,數月前才大婚的信王慕容蘇,家中卻早早便有側妃侍妾,坊間更有風流之名。魏王一向並不豔慕,反覺得日常之間要應付這麼多的女人,實在是一件叫人頭疼無比的事。

如今,他卻有了另立側妃的念頭。

只是這想法在心中也不過是一閃即逝。方悠性情溫柔和順,若是入府也很難自保,倒不如她現在這樣心無旁騖自由自在。

況且他十八歲時娶吳櫻,如今也不過年餘。雖然這樁婚事是父母之命,夫妻間卻一向恩愛,吳櫻是個剛烈女子,他不願負她。

這一日用過晚膳,兩人下了一會兒棋,見窗外寒風颯颯,晚些時候怕是要下雪,便準備早些回房休息。明天一早太后傳召賜宴,若是因爲路上積雪耽擱了時辰就不好了。

吳櫻在鏡前用牙梳一下一下的梳着長髮,髮髻散了,一頭青絲直瀉而下有如黑緞一般,襯着她秀麗清雅的臉,當真是容顏無雙。

慕容宸看在眼中忍不住情動,正要上前,她卻開口道:

“王爺,我今日去拜訪信王妃了。”

他一愣,這纔想起數月前信王大婚,娶得正是朝中戰功赫赫的龍騎大將軍之女奚月影。自己與龍騎將軍也有師徒名分,上回去信王府上卻沒見着這位王妃,最近更是雜務繁忙把這事給耽擱了。

多虧了吳櫻心思細密。

他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柔聲道:“櫻兒,有勞你了。”

吳櫻朝他溫柔一笑,一雙剪水秋瞳閃了閃道:“王爺可知這信王府中好不奇怪,那位正牌王妃奚小姐竟然沒有半點權力,自成親以後連信王的面也沒見上幾次,府中上下事務都由原先信王的側妃樑婷兒打理,倒像她纔是正妃一般。”

慕容宸一聽這些爭鬥之事便覺得頭疼,皺了皺眉道:“別人家的家事,我們去管它作甚。”

“話可不是這樣說的。”吳櫻微嗔道,“信王此人深不可測,多瞭解一分,對王爺的將來就有利一分。”

“將來如何我可不想理。”他嘟噥一聲,伸手將吳櫻攬在懷中,便去吻她的雙脣。柔軟芬芳的氣息頓時叫他再難自已,猿臂輕舒,將她抱了起來,輕輕放在牀榻之上。

吳櫻媚眼如絲,雙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櫻脣輕啓柔柔喚道:“宸……”

他只覺得心中一熱,又再深吻下去。寒夜未盡,芙蓉帳中,卻化成一片春色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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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慶四年元月,裕德帝詔告天下,立長子慕容政爲太子。

皇帝最終沒有立幼子敬爲皇嗣,自然源於多方面的原因。朝廷中的保守派仍舊佔了多數,裕德帝登基雖然已是第四年,但朝政及兵權仍未悉數收歸,大部分依舊掌控在老臣手中,而前天祿帝一朝留下的舊臣中,又多半聽命於他那位如今尚參與朝政的母后——六姓之首龍氏一脈最尊貴的人,當今德馨大皇太后。

當年他剛被立爲太子的時候,已貴爲皇后的母親便將自己的侄女,靜宜郡主龍子墨嫁給他作爲元妃,想必打得就是龍氏血脈兩朝爲帝的主意,因此冊立太子這件事上,斷不能任由他胡來。

裕德帝慕容晟自小性情隱忍內斂,雖然心中不滿,臉上也瞧不出任何端倪,照樣與衆兄弟言笑,接受百官祝賀,朝廷之上看起來一派君臣和樂。

而曾經提議立次子爲嗣的信王,也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照樣在朝堂上溫言笑語,下朝後便四處飲酒尋歡,一如既往做他的風流王爺。

慕容宸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妥,卻又說不上爲什麼,心中不免有幾分煩悶。

而好不容易進京一趟的吳櫻這幾日又忙着和京中達官貴胄的家眷結交,每日賞花看戲,應酬不斷,並不急着回封地魏中。

過得十餘天,蜀王慕容捷藉口封地遙遠同皇帝辭別,留下來的魏王即不像信王那般喜好玩樂,也不再有豫王、襄王一般的少年人心性。因此每日下朝之後除了和門人清客下下棋喝喝酒便無事可做,連着幾日下來,越發的氣悶。

這一日,皇后於宮中設宴,說是與各位妯娌敘話,吳櫻一早便換了朝服進宮。不多時,信王慕容蘇打發家人來請,說是天一閣新來的幾個什雅國歌姬甚好,兄弟幾個正好趁此機會也聚聚玩玩,別叫“幾位夫人們獨自開心了去”。

慕容宸一向不懂慕容蘇的想法,也聽說信王與剛剛大婚不久的王妃不合。不過這樣趁着妻子進宮的機會大張旗鼓招來歌姬尋歡作樂的作派,他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的。只是左右無事,去消磨上一天也好。

什雅國的歌姬果然不同尋常,相貌也甚是美豔,宴中酒溫菜香,又有信王側妃樑婷兒親自操琴作樂,一向自律的慕容宸也不免放寬心多喝了幾杯。

宴散的時候外頭又下起了寒雨,魏王只覺得酒意上涌,有些昏昏沉沉,這陰雨霏霏的日子忍不住勾起他記憶裡深藏的那一點不曾忘記的舊事來,一時癡癡的看着窗外,直到聽到馬車外的白樂問道:“爺,回王府嗎?”

他看了看窗外暗沉陰冷的天氣,心裡驟然升出一股衝動,啞聲道:“去靜掖庵。”

時隔月餘,也不知道她在不在了?只是如今這偌大的遼陽京,他竟然找不到可去的地方,惟有想到那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女子,心中才能夠稍有安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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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掖庵依舊是那般逼仄破舊,原本的幾樹海棠已經敗了,偌大的院子裡只剩了芭蕉,闊大的葉子兀自在寒風裡簌簌發抖。

住持的老尼又聾又啞,唯唯諾諾,過了好半天才問個清楚,原來方悠尚在庵內。早些日子準備了要回家的,只是一時不慎染了風寒,一時間不便移動。方濟人家裡甚爲貧寒,只派了一個小丫頭過來服侍着,這兩天略微好些了,只是還不能下牀吹風。

慕容宸心裡也不知道是喜是憂,遂帶了白樂進了後堂。原本是想看一眼就走的,卻正瞧見一個尚未及笄的小丫頭正煨着火盆打盹兒。白樂要上去叫她,裡屋卻傳出了動靜,有人正費力的打起厚重的棉簾子,手裡拿着只粗瓷的茶壺,看樣子正準備出來倒茶。

大概因爲病着的關係,她的身子似乎越發瘦了,原本白皙如瓷的臉頰此刻泛着一種病態的嫣紅,倒像是顴骨上搽着豔色的胭脂,眼睛裡汪着一泓水,看起人來迷迷朦朦的,一擡眼竟是說不清的風情。

就是這一擡眼,彼此都愣住了。

她只穿着中衣,外頭披着一件半舊的天青色緙絲面大襖,領口處露出的那一點膩白就像白亮的光,一下子灼痛了他的眼睛。他微微的轉了轉頭,她這才輕輕的“啊”了一聲,後退了半步,腳邊卻碰到了撥火的鉗子,陡然的聲響頓時把那小丫頭嚇醒了。

小丫頭心急慌忙的跳起來,嘴裡說着:“小姐有什麼吩咐……”還沒說出下半句話,便被白樂一把拖了出去。

小小的屋子裡,兩個人彼此沉默在一室的和暖曖昧裡,連火盆裡偶爾爆出的噼啪聲都顯得驚心動魄。

過了好一會兒,還是方悠先開了口,婉轉的嗓音此刻帶了些沙啞,輕聲喚道:“王爺……”

慕容宸驚了一驚,急忙伸手去扶她,柔聲道:“方姑娘快回房休息,仔細又受了涼。”

冰涼的手指觸到她微燙的肌膚,一路傳遞過去,瞬間他心裡的某一處開始漸漸的變軟變燙,短短的幾步路,他都走出了一身微薄的細汗。

窗外雨聲細密纏綿不休,風陣陣的打的窗櫺微響,將徹骨的寒意一併隔絕。屋子裡爐火正旺,滿溢着藥香和不知名的和暖香氣,慕容宸默默看着牀榻上那個羞澀淺笑的女子,只覺得所有的風雨一剎那間都遠離了,這一刻他的世界只剩下這個小小的溫暖的屋子,他只想坐在這裡,做一個最最平凡的男人,哪裡,也不想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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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故事繼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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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篇 悠然期 四 方悠(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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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悠靜靜的看着他,眼前的男人,面容英俊,衣着華貴——明明是她碰不得的人,可他眼中那一絲孩童般脆弱而無措的光,卻讓她捨不得移開眼睛。

究竟是什麼樣的寂寞,叫這麼高高在上的人也有如此讓人不忍的眼神?

“王爺雨中到訪,可是爲了什麼事麼?”

“沒什麼,只是……”

只是怎樣,他卻突然住了口,微微垂下頭,接過她手上的茶壺去倒茶。方悠如何能讓他做這樣的事,急忙劈手奪過了,一遞一檀之間,她手中的高熱傳到他的手上,一陣柔軟滾燙,他也不知怎的,一下子便握住了。可握住之後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就那樣放在掌心裡,卻又不捨得放掉。

轉眼間,他恨不得自己生了慕容蘇那樣的本事,只幾句話就能把女孩子哄的笑逐顏開。

可他不是。他素來周正,不管爲臣還是爲人都一心求穩,空自生了一幅好容貌,很多時候他也自覺無趣得很。

見他這樣,方悠忍不住抿嘴笑了笑,輕聲道:“王爺……”

他一驚,急忙抽回了手。隔了半晌才問道:“方姑娘病情如何?打算何時回家?”

方悠聞言慢慢垂下了頭,道:“這兩天已經大好了,爹爹催着我回去呢。他許了京城都監魯大人的求親,婚事就定在下個月。”

“京城都監魯大人?”他大驚,“是那個剛過完五十三歲壽辰的魯容威?”

數日前曾有請帖到他的府上,不過是給他的侍衛白樂的。白樂的官銜是正五品都監,轄區在魏中,算是魯容威的同僚。若論身份,區區一個魯容威還請不起身爲皇室宗親的魏王。

方悠不過十八歲,這個魯容威做她父親都綽綽有餘!

她微微的點了點頭:“魯大人的年歲是有些大,不過他的結髮妻子前些日子剛剛去世,我嫁過去也算是做大夫人了。爹爹說,我們家門貧寒,上不得下不得,與其作達官貴人的妾,不如作名正言順的妻……這樣,也好。”

這最後一句話,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聲音極輕,慕容宸聽在耳中卻彷彿千斤之錘,一個字一個字重重的砸在心上。

竟有難以言喻的刺痛蔓延開來。不過是簡單的一句話,卻讓他渾身冰冷。她要嫁人了!她要嫁人了!從此再不能來看她,再不能促膝長談,再不能……

午後的酒意霎那間昏昏沉沉的涌了上來,他腦中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識的重重抓住她的手,下一刻,嘴脣便覆了上去。

掌下的肌膚因爲病中而滾燙,她的嘴脣卻是微涼,散發着淡淡的藥香,柔軟的不可思議。屋內的暖香把他最後的一點的理智也淹沒了,他只想着,除非這樣的感知她,否則他心裡那一點刺痛終究不能平復。原本就那樣寂寞的遼陽京,他不想回到那種寂寞裡去。

她只是微微的掙扎了一下就不再抗拒,任憑他的嘴脣輾轉廝磨,舌尖微挑,纏綿溼潤。漸漸帶了侵略性,漸漸加深,漸漸的她都不知道是誰主動了。她的手仍舊被他牢牢地抓着,她動不了,也不想動,今夕何夕,不過是一瞬間紅塵顛倒。

過了很久他纔想到放開她,卻還是不捨得離開,近近的貼着,只要一低頭又可以碰觸。她還不懂得親吻,因此喘了很久才平息來下,彼此的呼吸交錯,她淺淺的聲音像幼貓一般柔弱:“王爺……”

他一低頭,貼在她的耳邊,輕聲道:“叫我的名字……慕容……宸……”

尊貴的皇姓,尊貴的男人。她不敢,吐出口的依舊還是那個敬稱,他側過頭又封住她的脣,纏綿的呢喃因爲脣瓣的密合而顯得有些模糊:“……叫我的……名字……”

“……宸……”

低低的呼喚讓他的身子輕輕的顫動了一下,舌尖毫不猶豫的分開她的齒列,又再度深入。

正是難解難分的時候,門外突然響起輕輕的敲門聲,白樂溫潤的聲音道:“爺,雨已經停了,是否要回府?”

白樂是故意的!可是也讓慕容宸一瞬間清醒過來,頓時想到懷中的女子還在病着,急忙住了手。眼前的方悠滿臉緋紅,嘴脣更是鮮豔欲滴,他的心裡一蕩,卻也知道不能再做什麼了,只是用手指輕輕拂過她的臉頰,柔聲道:“你……”

“悠然。我的小名……叫做悠然。”

“悠然。”他輕輕的吻在她的頰邊,“等着我。不出十天,我一定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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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並不長,可首先,他要想着好怎樣說服吳櫻。

說起來,不過是納個妾而已,知會一聲也就是了。但他和吳櫻少年夫妻,情深意切,就算是如今也沒有斷了恩情。這件事必然會讓吳櫻不高興,他不能無視她的感受。

這算什麼?

他要納妾,又怕傷了正妻的心。這算什麼?他是這樣猶豫不決的一個人,戰場殺敵他不怕,陰謀詭計他不屑,溫潤如玉的魏王,唯獨對這家務事,他怎樣也斷不清。

其實他可以不再去見方悠,所謂的承諾在皇家貴族裡根本就不值一曬;或者選擇不理會吳櫻,吳櫻再兇,一個小女子總不能反出魏王府去。

可是……

他思量了一整夜也沒有個頭緒,第二天,卻意外的接到了皇上要他入宮的消息。

這一天並不是大朝,他可以不用去面聖,但皇帝一道御詔把他叫去御書房,顯然是有要緊的事情商量。

他只得暫時放下那些小兒女的私情,整頓衣冠,入宮面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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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德帝已經換下了朝服,只穿着一件明黃雲海龍紋常服,正低着頭批閱奏章。近侍大太監花子常在一旁伺候着筆墨,四下裡的火龍燒得很旺,屋子裡溫暖如春。

慕容宸見御書房裡的不是尋常的秉筆太監,知道所談事情必定機密,急忙跨上兩步行下禮去。皇帝放下手中的硃筆就去扶他,臉上有着淡淡的笑意:“四弟不必行此大禮。”

慕容宸不動如山,恭敬道:“皇上招臣弟入宮,不知所爲何事?”

裕德帝軒了軒眉,揮手連侍立的宮女一併遣了,只留下一個花子常,這才道:“四弟可知道蜀王納妃一事?”

慕容宸一愣,搖了搖頭。他是確實不知道。慕容捷不是纔回了蜀地麼?怎麼又要納妃了?按大酉的規矩,宗親皇室納正妃必須要到宮裡來成禮,這千里迢迢的一來一回,不是白白的折騰?

其實蜀王納妃也是應該的。慕容捷十七歲上娶了元妃岳氏,沒過兩年岳氏便死了。他又不是個喜好女色的人,至今也都沒有再娶。

但選在這個時候立妃,時機總有些古怪。

皇帝卻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一雙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道:“是朕賜婚的。”

魏王沉默不語。

裕德帝坐在寬大的書案後頭靜靜的看着他,似乎在掂量他的心思。半晌才道:“今日朕收到八百里加急軍報,西南望月蠻夷意圖謀亂,前鋒軍已出望月樹海,正朝着雅丹城進發。”

慕容宸心中一驚,雅丹城是西南邊防的第一道關卡,那裡也屬於慕容捷所在的蜀地管轄之下。望月蠻夷雖不能和北方鐵騎相提並論,但既然有戰況,爲何還要急着把慕容捷招回京城,還說要納什麼妃子?

這想法幾乎脫口而出,但只是一瞬間他便冷靜下來。他雖然不屑於權術陰謀,但並不代表他是傻子,從小在宮廷里長大的皇子,有哪一個是傻子?

他不愛與人爭執,可他還是看得清。

慕容晟實爲皇帝,手上卻沒有絕對的兵權。唯一死心塌地忠於他的只有身爲帝師的龍騎大將軍奚仲所率領的八萬京營,就連奚仲的兒子奚月華都不見得是個靠得住的。

上位四年,就算他不急,中宮那位也該急了。

看來這第一口,是打算從西南邊防咬起了。慕容捷若敢抗旨,自然是謀逆犯上的罪名;若忍了,西南的守備兵權少說得有一半送到皇帝手裡。皇帝怎麼能讓他回去?

說不準這望月蠻夷之事也有人挑頭,否則區區流竄在樹海的蠻族,怎敢與天朝相抗?

他想了想,問道:“皇上打算調那一路將領帶兵?”

慕容晟狹長的雙眸閃了閃,脣角帶了點微微的笑意:“四弟,你說呢?”

看來是非把他拖下水不可了。慕容宸暗地裡皺了皺眉,面上卻還是不動聲色,道:“臣弟以爲,此事應由軍政處幾位大人共同商議而定。臣弟不敢置喙。”

皇帝對這明顯推託的說法也不生氣,笑道:“四弟不必客氣,朕只是想問問你的意見。”

“如此……以臣弟看來,龍騎大將軍之子奚月華文韜武略戰功赫赫,若由他帶兵,西南蠻夷之亂不在話下。”

他知道他既然來了,那就是一定要說的。但該怎麼說,什麼時候說,又是另外一件事。

慕容晟聽完朗聲笑道:“四弟所想真是與朕不謀而合。月華是朕手下戰功第一的少將軍,朕讓他和左將軍一起領兵,此次蠻夷之亂必定事半功倍。”

左將軍田展桐是慕容捷的表舅父,朝中出了名的剛正不阿。這麼做想必也是爲了安撫身在遼陽京的慕容捷。至於奚月華,他的父母姐妹妻兒都留在京城,就算將在外也不敢不從君令。

不過可以預想的是,既然奚月華爲主帥,那田老將軍一旦離了遼陽京想必沒辦法過太平日子了。真要讓田若桐上了戰場,蜀地的邊防將士怎麼肯聽區區一個少將軍的話?

慕容宸背上已是冷汗涔涔,他隱隱的明白了,剛進京城時那股不安動盪之氣究竟緣何而來。

皇帝這一次可謂用心良苦,但其中最關鍵的一環還沒有說出口。

果然,等慕容晟笑完,便上前一步握住慕容宸的手,沉聲道:“四弟,蜀地與遼陽京之間就要靠你了。有你替朕看着,朕才能心安。”

如果蜀地駐軍不服奚月華管制,甚或慕容捷就此放手一搏,京營八萬守軍擋不住蜀地訓練有素的兵馬,這個時候,魏中二十萬郡國軍就是最好的盾牌。

換言之,他要他回去,馬上。

皇帝與他雖不是一母所生卻從小交好。彼時慕容捷尚爲太子,慕容蘇深得先皇疼愛長伴君側,其他幾個弟弟又小。楚王沉穩,魏王溫厚,一直以來相攜相伴,十分和睦。

如今他爲君,他爲臣,,即使知道這不過是一種利用他一樣會幫助他陪伴他。這一點連他自己都不懷疑,何況是心思深沉的皇帝?

不爲利益不爲權利,只因爲他是大酉的魏王,只因爲他是他最親厚的兄長。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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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宸的故事會盡快寫完的

ps:爲了不影響新章的閱讀,前文的修改還是放在12點左右

外篇 悠然期 五 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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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第四天上,魏王派出去給方濟人下聘的人,匆匆帶回來一個驚人的消息。

方悠回府後第二天,方濟人便去京城督監魯容威府上退了禮金,當晚就有一頂軟呢小轎把她連夜接走。據說對方下的聘是魯家的十倍,又是魯容威得罪不起的貴人,現在魯家和方家都是戰戰兢兢,話也不敢多說一句。

慕容宸又驚又怒,連身子都顫抖起來,咬牙道:“是誰?”

那人猶豫了片刻,道:“屬下不知。”

“你會不知?”魏王氣得冷笑不止,“左右這宮裡都是你主子。你怕那個主子辦你,我慕容宸就不會那些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不成?”

說着就要叫人,那人嚇得一激靈,,雙膝一軟就跪下了,連道:“王爺饒命。”

“到底是誰?”

“是……信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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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宸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去信王那裡要女人。

他和他,一個行三一個行四,年紀最爲相仿,關係也一直不錯。慕容蘇風流,全遼陽京的人都知道,他對此也不過一笑了之、君子之交淡如水,何況是皇子?

但是這次,他決不會與他善罷甘休!

是夜又是濛濛細雨,天地之間一片朦朧。慕容宸也沒驚動別人,只帶了貼身侍衛白樂一人,連夜到了信王府上。他本就不打算撕破臉,若是慕容蘇顧念兄弟情誼,他也不會大動干戈。

信王府上靜悄悄的,卻張燈結綵,到處是一幅辦喜事的模樣。見此情景,慕容宸心中更加惱怒,也不等人通報,一路直闖進信王府主屋。

推開門,卻看到慕容蘇正懶洋洋的半靠在榻上,兩個綵衣美婢正替他捶腿。他有一口沒一口的啜着手中的茶,好整以暇的模樣就像是正在此處專門等他一樣。

慕容宸一時愣了,滿腹的怒火頓時壓了下來,才堪堪叫了一聲“三哥”,便被慕容蘇的笑聲打斷。他笑道:“四弟,你可是來晚了。”

慕容宸微一揚眉:“三哥知道我來做什麼?”

慕容蘇揮了揮手遣退了侍婢。下了榻慢慢地走到他身邊,笑意繾綣,道:“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何況是方姑娘這樣溫柔可愛知書達理的女子?四弟的心思,我自然是知道的。”

聽他這番話,似乎並沒有橫刀奪愛的意思,慕容宸不明白他的用意,也不打算拐彎抹角,便直接問道:“此事還請三哥給我一個解釋。”

“解釋麼……”慕容蘇輕輕一笑,隨手拿起魏王掛在腰帶上的一枚紫玉雙環佩把玩,好一會兒才慢慢開口道:“四弟,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人?”

“什麼人?”這話問得越發沒頭沒腦。

“你是魏王啊。”慕容蘇輕輕嘆了口氣,“光身上這枚先帝賜給函妃的紫玉雙環佩就值尋常百姓一輩子辛苦所得。你說,除了皇帝,誰能阻止你納妃?”

慕容宸忍不住臉色一沉,語帶輕諷道:“我可不是三哥你。”

慕容蘇笑了笑,也不着惱,只慢吞吞的道:“三哥知道你爲難,所以纔想幫你一把。看到信王府上的燈綵了麼?今日我在府中宴飲,席間年少英俊的魏王和溫柔美麗的方姑娘相談甚歡,於是我便順勢做了個媒,當夜便成就了一樁美事——說起來方姑娘是從我府上出去的,誰敢多說一句話?”

“三哥!”

慕容宸的心幾乎要從腔子裡跳出來。這是謊話,明明白白的謊話!

可是,既要讓吳櫻點下這個頭,也要讓方悠以後不受委屈,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信王本就不拘禮法,喝醉了替兄弟保個媒,這不奇怪;誰不給他這個面子那纔是奇怪。

只是,慕容蘇雖然風流溫柔,卻絕對不是個慈悲爲懷的人。

最初的狂喜漸漸平復下來,慕容宸定了定神,語氣也漸漸平靜:“三哥,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慕容蘇的眼神微微流轉,笑道:“四弟想到哪裡去了,我何曾想要你的東西?你有的,我不是都有麼?”

“三哥,你我都是侍君的人,無功不受祿的道理想必是很清楚的。”

慕容蘇笑得越發幽深,搖頭嘆道:“四弟,你從小溫厚,可也未免太過小心。好,我實話告訴你,我會幫你,一來是因爲你是我的手足;二來是因爲方姑娘是月影的朋友,月影求我幫忙的事情我都會盡力去做。我沒有什麼交換條件。”他眨了眨眼晴,又重複了一句:“真的沒有。”

“月影……信王妃?”傳聞明明是信王夫妻不合!

“怎麼?難道四弟沒有爲了博得心愛的人展顏一笑而費盡思量的時候麼?”

慕容蘇笑得閒散,眼神幽深。魏王猜不透他說的話是真是假,他也不想再去猜。如今既然木已成舟,左右以後不大過忠孝信義的事情上還他一個人情就是。他說得對,他有的,他也有,能圖他什麼?

主意打定,他也不多做糾纏,謝過之後便問道:“悠然現在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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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纔剛剛離開,有人便直直的推開主屋的門,毫不客氣的跨了進來。

淡淡的一身紫衣,眉眼間清冷如月。

慕容蘇看見她進來,脣角勾起一抹溫柔弧度,笑道:“你又偷聽了?外頭這麼冷的天,凍着了沒?”

奚月影不爲所動的盯着他沒有半分笑意的眼睛,淡淡道:“是你們兩個講話太磨蹭了。還有,以後要騙人的話請便,但是不要扯上我。”

慕容蘇笑了笑,走過去把她的一雙手攏在懷中,低聲道:“我雖然愛騙人,不過有時候也會說真話的。”

“真話?”奚月影瞥了他一眼,“我明明一直在勸悠然不要嫁給魏王做妾,你也明明對魏王有所圖謀,請問你哪一句說的是真話?”

慕容蘇笑而不答,拉着她的手坐回榻上,這才悠悠道:“你說的不錯,我做事情怎麼會不圖回報呢?四弟欠的這個人情,將來說不定會讓他後悔。他真是傻……還是說,愛上別人的人都會這麼傻?”

奚月影抽回手,冷笑一聲:“抱歉,這種事像你這樣心智不全的人是永遠不會明白的。”

“莫非你明白?”

“我爲什麼要回答你?”奚月影淡淡的回了一句,“我既不打擾你謀權篡位,也不干涉你坑蒙拐騙,所以這件事你大可以放心。天晚了,我要休息,請便。”

慕容蘇的眼神漸漸變深,卻並不打算起身,故作驚訝道:“我今天正是打算睡在主屋的臥房裡,怎麼,月影要留下來陪我嗎?”

奚月影騰的轉過身來,清冷的面容帶上了一絲怒氣:“明明是你把東上屋讓給悠然和魏王做新房的,現在又說要睡主屋。慕容蘇,你到底要怎樣?”

“我說過把主屋留給你,可並沒有說我自己不住。”淡淡的口吻,還帶點笑意。

“你可以去西廂,還可以去芝蘭苑,你那麼多小老婆都有屋子,幹嗎非要賴在這裡?”月影有些急了。事實上,最近她修心的功力一直在倒退。本來在伽葉宮的功課裡,修心之道就不是她的專長,如今對着一個故意處處惹她發火的人,修心修的再好也沒有用。

他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來,笑意也收了,聲音卻還是溫柔醉人:“月影,不要忘了這是我的府上,什麼時候輪到你告訴我應該去哪裡了?”

奚月影的臉色變了變,轉身就走:“我去睡客房。”

“站住。”慕容蘇的聲音還是很溫柔,卻隱隱帶了一絲磣人的寒意,叫她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月影,你莫非忘了我們的約定?沒關係,你忘了,我也很快會忘記的。”

月影聽到這話,臉色一寒,明知是威脅也只好慢慢的轉過身來,咬着牙道:“我睡地上。”

慕容蘇的臉上又露出那種纏綿醉人的慵懶神情,笑道:“地上冷,着涼了我可捨不得。”

磨牙的聲音:“我讓小紅給我添被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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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加更,就把這一篇結束了,這節裡有一點月影和慕容的故事,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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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篇 悠然期 六 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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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密的雨絲依然糾纏不休,寒夜裡平添徹骨的涼意。

慕容宸卻似乎感覺不到這種冷,一步一步的徑自朝着信王府的東上屋而去,直到推開半掩的院門,看到一襲素衣的娉婷身影立在廊下。

悽風冷雨中,嬌弱的身影宛如一縷無可寄託的芳魂,隨時都會消失一般。

白樂早已經識趣的退了下去。慕容宸隨手掩上院門,輕微的響動驚醒了她,轉過身隔着雨簾望過去,盡是一片朦朧的水意。

“王爺……?”

她的聲音帶着一絲不確定,似乎不能相信眼前所見。話音還未落,慕容宸卻已快步走了過來,一伸手便將她擁進懷裡,把她還未說出口的話盡數堵在了喉嚨裡。

“悠然……悠然……我來了,我來接你了!”

他把她用力的按在胸口,聲音仿若嘆息。柔軟的狐裘粘上了水滴,落在她的臉上涼涼的,也不知道是冰冷的雨,還是無措的淚。

之前信王妃奚月影一直勸她不要嫁給他做妾,她不願意,她骨子裡生就的倔強,反駁道只要能跟在心愛的人身邊,就算爲奴爲婢都沒有關係;可是等不到他來,她的心裡卻又是生生的惶恐,人道王孫公子皆薄倖,不過數面之緣,他何至於記得一個區區的方悠?

可他,終於還是來了。

俊朗的眉眼,溫柔的聲音。這確確實實是他,不是尊貴的魏王,只是她的,慕容宸。

“別哭……悠然,別哭……”他低頭吮去她的淚水,柔聲道,“讓你久等了,抱歉。”

她伸出手胡亂的在臉上抹了幾下,展顏笑道:“我只是高興……王爺,不管要多久,悠然都會等着您的。”

掌下的臉龐宛如雨後梨花,慕容宸心中一軟,嘴脣便落在她細嫩的臉頰上,那之後是無數細碎的吻,綿密的落滿了她的額頭,眼瞼,耳畔,最後停留在那兩片柔軟嬌豔的脣上。

周圍的寒意似乎都不存在了,他呢喃着她的名字,她臉頰緋紅,輕聲道:“王爺,會被人看見的……”

“看見有又何妨?”他輕輕的廝磨着她的脣瓣,難得的有了一絲調笑的意味。看見又何妨?他難得放縱,恣意若此,誰敢攔他?

“可是……”

見她嬌羞的神情,他微微一笑,俯身將她抱了起來,一手推開了屋門。屋子裡早已經燒了火龍,前廳後房都燃了暖爐,一時溫暖如春,將徹骨的嚴寒嚴嚴實實的拒絕在門外。

前廳的桌上一應茶水果點,應有盡有,只是沒有半個人。

慕容宸眼神一轉,笑道:“三哥倒是個有心的人。”

方悠也笑道:“信王爺是個好人。當日派人來接的時候也把我嚇了一跳,沒想到只是讓我在這裡等您……”

“不許說他。”慕容宸伸出手指點在她的脣上,下一刻就變成了輕柔的摩挲,湊近道:“不許說別人,只能說我。”

“嗯……”她輕輕的應了一聲,擡眼望着他,看了許久,突然收緊了手臂抱住他的頸項,慢慢的將嘴脣湊了上去。

青澀的吻,反倒換來了他熱烈嫺熟的迴應。他一手扣住她的後腦,逐漸的把這個吻加深,另一隻手轉到她的耳後,略帶涼意的手指來回的撫摸着耳邊細嫩的肌膚,她即覺得癢,又覺得異樣的酥麻,忍不住輕輕的呻吟了一聲。

他的動作頓了頓,脣移上了她圓潤細巧的耳垂,輕輕噬咬,隨後一路往下停留在她雪白的脖子上,輕吻若蝶,卻換來她輕輕的顫抖,怕癢的躲開。

他把她抓回來,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滑進她的衣襟,已經捂暖的手指貼在滾燙的肌膚上,連越來越快的心跳聲都清晰的映在掌下。

她的臉就像火燒一樣的燙,心裡有一絲害怕,更多的卻是歡喜。手掌慢慢的掠過他細軟的黑髮,那麼真實的擁抱,真實的讓她想哭。

他微微暗啞的聲音響在她的耳邊:“悠然。”

“嗯!”

“……悠然……可以嗎?”

她的身體在發抖,聲音也因爲害羞不安而不太流暢,但眼神卻清澈坦然,直直地看進他的眼底:“王爺……從第一次看見您的那天起,悠然的心就是您的……悠然的整個人……都是您的……”

他的喉嚨裡發出一聲低低的嘆息,站起身將她輕輕的放在牀榻上,靈巧的手指掀開外衣,灼熱的吻落在她白皙的胸前,輕聲呢喃道:“叫我的名字……我說過的……叫我的名字。”

她低低的喚了半聲,卻因爲身體裡劃過一陣陣顫慄的熱意而變成了小聲的嗚咽。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彷彿變成了水,在他的手裡,在他的懷中軟成一團,身體偏又生出異樣的貪婪,讓她忍不住逸出嬌軟誘人的呻吟。

她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只得無措的緊緊抓住他的衣襟,眼神都不知道往哪裡放。她的嬌羞看在他的眼中分外的動情,情不自禁又吻了下去,將她一迭聲的嬌吟一聲聲的含在口中。

這一刻,他是她的,她亦是他的,再沒有什麼可以把他們分開……

她與他的世界,再容不下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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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慶四年二月初八,魏王慕容宸迎娶禮部郎中小女方悠爲側妃。成親當晚,魏王妃吳櫻獨立小樓,一夜未眠。

寶慶四年二月十二,魏王向裕德帝辭行,攜家眷返回封地魏中。

寶慶四年二月二十五,魏王抵魏中首郡祁陽,調動兵馬,郡國軍全面佈防。

寶慶四年三月初,慕容宸將別苑改名爲“悠溢苑”,專由方悠一人居住,日夜恩愛,幾成專寵。

這是一個結束,也是,另一個開始。

——————————————《悠然期》完——————————

撒花,本篇終於結束啦~~其實《悠然期》的完成是在正篇開始之前,本來應該和其他外傳歸在一起,但本篇的時間線卻是發生在月影維護周露和朱麗前往鴻水幫之間,也交代了這中間發生的一系列大事,對於正文的閱讀來說並沒有衝突。未免於割裂感,我已經儘快的更完了:)

至於本篇末尾的h,我可以說其實我已經刪掉了很多情節了嗎?望天,長篇的h其實是有原因的,再次不贅述。

明天我一早要出差,正文的更新可能會放到下午了,前文繼續修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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