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時間,銀漢給惠鸞喂藥又打了雞魚湯還有餅喂惠鸞。惠鸞已經習慣了,安然吃餅吃烏雞老鱉肉,又喝了一些湯後說:“剩下的你不夠吃。”銀漢說:“不用管我,你趕快好了,大家都放心。知道在這多住一天多少錢不。想吃什麼儘管吃,吃得好是省,會過是浪費。”惠鸞開心了,直到都吃完才罷。她精神不錯可以自己吃,就是不想動,還得喂。如果是福蓮伺候,她就不敢這樣。
16牀來了新傷號,足跟斷裂。陪人六、七個,說些“拾個大災”、“我們纔不想讓你疼呢”之類。動完手術,送病號的醫生是男女各一人。男醫生利索地指揮陪人接病號到牀上:“上牀一個人。”女醫生對女陪人:“你也上去。”男醫生:“一手搬脖子,一手拖腰;一手託着胯,一手託着腿。用勁。往上躺一點,再往上!”病號到位,女陪人還在牀上,男醫生:“你下去!”一個女親屬忙說:“快下來吧,別礙事。”女醫生囑咐一句“六個小時不能吃東西不能喝水”就與男醫生走了。女陪人抱怨說:“哪裡的醫生都吵人,一個比一個厲害。”
一個矮胖婦女提着一包雞蛋進來喊:“大娘。”惠鸞說:“在這呢,來,坐這。”“我昨天聽說,今天趕着就來了。福蓮說好多了。”那婦女在牀前坐下,與惠鸞說話沒隔閡。惠鸞鄙夷加恨恨地說:“想不到翠粉不中一個錢的用。整天拉着她那個男人到處跑,我還沒住院呢,他倒先住進去了。”那婦女說:“這邊不管了,翠粉以後咋着。”惠鸞介紹銀漢:“這是你兄弟。”那女子說:“我知道,二舅家的兄弟。”惠鸞對銀漢說:“東生的姐姐。”銀漢說:“是芝雲姐啊,沒大見過面。”“我見過你幾回,你不大注意我。”虞芝雲很和氣地說,“伺候人可不是個輕活,我聽建虎兩口說你出力很大。撐了了不,要不我今天夜裡在這裡。”“不能,姐,這不是你的事,不能勞累你。”虞芝雲說:“我在這照顧大娘怕什麼,咱倆一般遠。”說了一會話,虞芝雲說她是騎自行車來的,得二十里地趕回去。銀漢說:“騎自行車走那麼遠,姐姐真本事,比我強多了。”
虞芝雲走後,惠鸞老說累得慌。銀漢說:“早該鍛鍊了,老躺着當然累。”先教惠鸞擴胸,她竟然不會,握住她的手邊動邊講解:“對拳頭,然後展開。就這樣,來五十次。”惠鸞做了十次不幹了:“我不好鍛鍊。哎呀,後背真累得慌。”銀漢說:“老一個姿勢,當然累。我給你推拿一下就好了,趴下。”惠鸞討價還價:“不能趴。”銀漢說:“怎麼不能趴呢。不趴也行,側着身子。”惠鸞側過身子,銀漢說:“筋腱很硬,經絡有淤滯,生氣生的。姑姑你的褥瘡好了,放心吧。”惠鸞馬上冷下臉:“按毀了不。”“按不毀。你覺得現在好點了不?”惠鸞說:“是鬆快點了。”“那怎麼會按毀了。這時候推拿好得特別快,不能怕治療,不能怕活動。如果能坐着解手,比躺着要順利得多,不會拖這麼多天,更不會那麼麻煩。自己不懂,要遵醫囑。不必要的忌諱要放下,八十歲了別那麼害羞。”銀漢奓着膽子說完,頗後怕。惠鸞頓時撂下臉,然而身子不肯給面子,又拉了。
16牀女陪人問惠鸞:“你侄子跟你關係那麼好,我還以爲他從小跟着你長大的。你多有福,他在這裡你不受屈。醫生包管不敢吵他,他得吵醫生。大娘,你在哪個單位上班,是離休幹部不?”惠鸞說:“不是。早先嫁到鄉里去了,要不,我肯定是退休工人。”女陪人說:“那可惜了,那麼多年得領多少退休工資。”惠鸞說:“不好說,說不定有錢早就死了呢。”
給惠鸞收拾完,銀漢拉開摺疊牀躺下。迷糊一會,聽得惠鸞說話,忙坐起來問道:“什麼?”惠鸞說:“你奶奶那時候,你爸給買的座便器還有嗎?”銀漢說:“在我那裡,回頭給你捎來。”“你姐說給買個。”“有現成的,拿去你用就是。”惠鸞厭煩說:“不要那個!宥承家幾個都有木椅子,你姐說給買個好的。”銀漢終於平靜地說:“誰攤這個錢。”惠鸞登時急躁:“你姑父咋還不來!”剛發了脾氣,偏偏又到了說不起話的時候,惠鸞說:“真噁心人,又要拉。可把你和你姐噁心毀了。”“拉吧。什麼時候把裡面排淨,病就好了。”收拾完,又喂她水喝。
福蓮一臉怒氣進來就大喝:“你姑父說了!伺候的不好,三天沒吃飯。我說給她打的飯都沒吃嗎!銀漢哥喂的飯都沒吃嗎!直往拉,沒吃拉的都是啥!”把手裡的提兜往牀底下咣噹一扔。惠鸞白了一眼,倔強地把臉朝裡一扭,不理。秦醫生來拆線,對李惠鸞說:“沒事了,傷口合上了,結疤就好了。”銀漢托住惠鸞的腿以方便秦醫生操作。秦醫生笑道:“這樣能少疼。好了。指標恢復得不錯,你們照顧的真好。”福蓮朝惠鸞撇撇嘴。
李惠鸞的態度又一次反覆:“憋得慌,光想尿。”銀漢少不得忍氣,拿了便盆要給她墊上,還得繼續哄她開心。惠鸞說:“尿不出來,不墊這。”“精神緊張造成的,給你推拿一下吧,應該有效。”銀漢說完就膽怯,怕她又說反話。“嗯,行唄。”惠鸞的口氣很溫順。銀漢說:“側過身去,推拿一下後背和腰部。”惠鸞順從地側身而臥,銀漢給她推拿起來。還沒推拿完,惠鸞驚慌道:“毀了,尿了……”銀漢忙拿出便盆,還沒墊好,惠鸞就開尿了。福蓮伸手端,太沉,差點倒牀上,兩手搶着端平,便盆幾乎就滿了。銀漢喜道:“尿閉問題解決了!還有一樣腸道問題,明天就能解決。”“上一次灌腸灌毀了。”果然問題解決,惠鸞就開始說反話。銀漢說:“自從灌腸以後,你情緒好多了,也笑了,穩穩當當說事;灌腸以前可不是這樣,心焦魔亂什麼也幹不下去。沒覺得好多了嗎?”惠鸞說:“知道,就是好多了。”等福蓮回來,銀漢對惠鸞說:“姑姑,你好多了。怎麼叫能出院、不能出院,就是看伺候的人能不能辦得了。縫線已經拆除,明天這個小肚的問題就能解決,兩天以內可以出院。”惠鸞終於沒再反着說:“你啥都懂,俺都不知道。”
福蓮開心起來:“醫生和護士都說伺候得好。”惠鸞又拉下臉。福蓮看見桌上有個新藥,就拿起來問:“這個藥是讓吃的不?”銀漢剛交代完,惠鸞又拉了。福蓮要過來擦,銀漢已經帶好手套說:“我來吧,你站遠點。”福蓮也跟着協助,對惠鸞說:“先別起呢,擦乾淨再起。”銀漢端便盆去洗刷,然後回來又給用熱毛巾擦乾淨說:“大便正常了。量也正常,也成型。問題解決,不用等到後天,可以出院了。”銀漢去洗了手準備走,惠鸞說:“你不吃了飯再走啊?”端茶送客。銀漢笑着輕拍惠鸞的手臂:“走了。”順利出了住院樓,身體好的時候也沒走過那麼快。連日來的悶氣一掃而空,胃裡卻一陣噁心。
銀漢回到家用肥皂洗手,彷彿動手術前的準備一般洗了又洗;衣服也扔洗衣機裡洗乾淨才罷。鵝掌風又出現了,太陰合穴又出現皮丘。銀漢給碧喜打電話:“咱姑兩樣問題都解決,可以出院了。”碧喜說:“你什麼時候去?”“不去了。現在已經用不着我,任務完成,善始善終。”碧喜說:“你今天說話怎麼像生氣了一樣?該看看她去,說說話也是好的。”“人家已經嫌棄了,別討人嫌。接下來的事不夠兄弟媳婦乾的,咱別侵權。”碧喜說:“你看你又這樣。咱好心好意的幫她,侵什麼權。”“還得伺候她還得看她臉色,正常嗎?哪有這樣做好人的!她說她需要你了嗎?福蓮說過需要你嗎?古人說美物或惡,再好的東西一旦用不着就讓人討厭。”“你看你,”碧喜說,“又犯病了。回頭再說,你好好歇着,天不少了。”
次日上午銀漢買菜回到家,彩娟在屋裡,見了他就說:“咱姐來電話,姑姑可能今天出院,你去看看去吧。”銀漢說:“姑姑沒事了,我不用再去。”彩娟激烈地說:“那你得去,姑姑出院呢。”“盡心可以,不能侵權。”銀漢下好麪條,坐下慢慢吃。剛吃完彩娟又鬧:“你去看姑姑去吧,咱姐說的。姑姑出院呢!”“哎呀!”彩娟向來不出力卻去摘桃,這是銀漢一貫反對的。然而被她打着姐的名義一個勁地催,如果不去,她會鬧個沒完。
銀漢到了病房,世林、李惠鸞、虞坤賢和福蓮在那兒閒坐,行李已經打好,等着醫生辦出院手續。福蓮見了銀漢就說:“大娘肚子沒事了,這就出院。”“好的,福蓮。”銀漢又對虞坤賢面無表情說:“姑姑沒事了,我回去。”“銀漢哥,你的杯子別忘拿了。”福蓮遞過來。銀漢對惠鸞說:“姑姑,你沒事了,我就不應該再在這裡,走了。”惠鸞馬上說:“給你姐說,椅子你姑父買了,不用她買了。”“好的,我一定轉達。”銀漢步伐非常快,說話時已經走到門口。坤賢和世林都呆呆地看着不響。建虎坐在走廊裡,見了銀漢臉上頓時堆上笑,既而笑容改爲詫異又變爲恐懼,然後也呆呆不動。銀漢沒打招呼,低頭走出去。出了住院樓,回想剛纔建虎的表情,自己的臉色一定難看得夠十五個人瞧半拉月的。
一早銀漢起晚了,扶着腰去做飯。彩娟說:“下午送二姨回家。”銀漢說:“才住幾天,怎麼回去這麼快?”“住幾天就行唄,曉風該回來了。下午我送二姨去吧,你這個樣。”銀漢說:“對呀,這纔像個樣子。”彩娟心裡甜,吃飯時笑眯眯看着銀漢,一會按一下他。銀漢報之以笑臉,雖然並沒興致。
飯後銀漢換上運動褲,腰疼,躺在牀上歇歇。彩娟得意地說:“我一看就知道你要鍛鍊去,我把三輪車推過來你充電。”銀漢說:“我去推,你上班去吧。”“我推過來就行了唄,你還跑兩趟幹什麼。”彩娟走後,銀漢就忘了。門又開,彩娟伸頭說:“充電。”“哦,充電。”銀漢忙狼狽地坐起來。
午睡美芹沒睡着,接着給美善說話:“漢對人實誠,沒壞心眼。他那回上介紹所給我找對象,說有四個老頭讓我隨便挑,都是幹部,月工資最少的四千,多的上萬。我說我不要!我這輩子就粘定你們了。”三妹的表現跟原來不一樣,興奮、嬌羞得像天真爛漫小姑娘。美善注意地看看美芹,見她的臉緋紅得像熟透了的蘋果;滿面春色心旌搖盪,跟從前與滿倉鬧離婚的時候判若兩人。美善不驚動她,無表情說:“那怪好。”美芹說:“我一想,還走那一步幹啥,就跟着他們過吧。還沒聽說過女婿給丈母孃找對象,咱莊上共總沒見過這樣的。都是不讓走,怕家產少了。”美善凡事不發言,美芹又在耳邊小聲說:“這樣也好,不生氣。咱當老的,就圖給孩子落個過活,不走那一步。跟着漢過也行,不受屈,想咋樣就能咋樣。老頭子要是不走多好,就是他浪,光想外邊的女人。”
銀漢開門進來問:“彩娟呢?三輪送來了。”美善拿着包過來招呼:“外甥女婿來了?”美芹說:“這次漢再不舒服也得挑擔子。”銀漢說:“彩娟去。”把三輪車鑰匙遞給一臉笑嘻嘻迎過來的彩娟。“你不去啊?”美芹很意外。
銀漢交代畢就回家去,彩娟帶着美善上路。美善連着說:“娟,你車把別拐穩着點,我怕掉下去。”彩娟說:“身子往後靠在我身上,兩手抓穩掉不下去。”
美善走後美芹無事幹,忍不住又琢磨銀漢:“漢不惹人煩,就是不喜歡人。他要能回來,啥事都沒有了。他還回來不?”前前後後想一遍,終於嘆口氣:“漢是個菩薩,拿不了他。”歷史有驚人的相似:“老老頭子跟漢一個樣,啥都學,學會就不幹了。不到吃飯的時候不回來,吃了飯推碗就走。有能耐的都不住家裡。唉,爲啥老頭子不這樣,他要是不鬧離婚,住外邊也不咋。沒法,命孬,沒攤上好人。”美芹心裡踏實,看起電視來。一邊看一邊評價哪個壞,哪個更壞。
碧喜從七裡莊回來,平澳已經做好飯,揶揄說:“沒在那邊吃?”碧喜說:“咱姑、咱姑父那麼大年紀了,不給他們找麻煩。”平澳說:“都是給人家送完禮連飯也不管,你家這個樣子沒見過。”碧喜說:“也沒別的,讓他們莊上看看咱姑有人疼,沒人欺負她。”平澳說:“誰疼你。”碧喜說:“你疼我,我疼你。”
平澳對俏月說:“姑姑那個法就不行,光想出名,村裡四個村幹部去看她,根本沒跟她說幾句話,站在那裡光商量自己的事,商量完走了。姑姑就那樣愣愣地等着。四個人走了以後,景得她手按着胸脯,仰着臉美得不行,說:領導都來看我了,我也行了。”碧喜問:“哪天?”平澳說:“就是咱倆第二回值夜班那次。早上起來,你當緊上班先走了,福蓮還沒過來,我等她來那會。福蓮看見我給姑姑烤電,趕緊催我:收起來、收起來,領導來了。我想哪一級領導來了?就那四個慫包我就得迴避?看我退休了不在職是不是!論級別我不一定比他們低。哪個村官都能官越當越大嗎!”碧喜紅了臉笑了:“農村的沒見過世面。那是她村的領導,管着她呢。”平澳說:“我說姑姑官迷吧,要是國家領導去看她,還不把她嚇死。你也是在職領導,她怎麼不景。”來俏月笑起來。碧喜稍窘:“我乾的什麼工作,咱姑一輩子沒問過,說也不懂。不信你問問咱姑,銀漢是幹什麼的,她保證聽都沒聽說過。”平澳說:“什麼都不知道,瞎景。”
來俏月說:“你姑一輩子沒出過門,好歹比你奶奶強點。你奶奶感冒,你姑父讓醫生上家來輸液,你奶奶就給你姑五塊錢,說:不花你的錢。”平澳說:“五塊錢纔到哪裡。”俏月說:“還是幾十年前的價錢。只要聽說你奶奶病了,你爸馬上就給報銷。這還算你奶奶自己掏錢治病。”平澳說:“老媽媽會吃就行。不用老上七裡莊去,你去他老兩口子怪高興,都財迷。”碧喜說:“咱姑不財迷,只是說說話。”“人越老越財迷。不信你試試:一點禮物都不帶,敢去不?”碧喜笑了:“不敢去。”平澳說:“還說她不財迷。想你的東西,不是想你這個人。我明天出門,後天回來。”碧喜笑道:“那行,我清冰箱,讓銀漢來吃飯,省得老放着了。”張平澳說:“你那個法對人都不行。要是讓我吃剩飯,我一輩子不進你的門。”碧喜說:“銀漢不這樣,你給他好的他不吃,說看着煩。”平澳嘆口氣沒說話。
次日碧喜給銀漢打電話:“你姐夫腰疼,你來給揉一揉吧。”銀漢買了一個紅外線治療器就來了:“平澳哥不是腰疼嗎?”碧喜說:“不用揉,你姐夫看他孩子去了。我說讓你來吃飯,你再不好意思。好幾天沒聽到你的動靜,看看你沒事不。”“又中計了。”銀漢說,“小神燈挺好的,發現有凍傷的跡象馬上烤;注意保暖,別穿那麼少。”碧喜俏笑說:“愣人不穿棉,美麗動(凍)人。手烤好了,看明年能不凍不。前幾天咱姑出院了,回家歇着。”銀漢不解:“怎麼又出院了?”碧喜說:“才又住院六天,我去值了一天夜班。這次是要中風,說不出話來。這病可快了,說得就得。”銀漢搖頭:“什麼中風,不會。發病前會有徵兆,咱姑一點都沒有。”碧喜說:“也是。醫生也沒說中風,就說感冒。”來俏月說:“福蓮給她買個電熱器,她嫌費電,不用,說出院那天照顧得不好:這個小虎子,把我往牀上一放就不管了,牀上就一牀褥子、一牀被子,凍得我死過去了。你姑還說福蓮也不老在那,一會回去幹這,一會回去幹那。”
碧喜說:“她糊塗了吧。要是糊塗了,就快了。”俏月說:“她清亮着呢,非活一百歲不可。”碧喜膽怯,對銀漢說:“咱姑說上次住院花了一萬八,就報銷四千塊,恐怕你的兩千塊錢還不上了。”銀漢說:“咱們家對她全是施捨,難道指望有回頭錢。”碧喜說:“咱姑沒事了,我和咱媽去看她去的時候,她坐沙發上吵姑父。姑父現在給她做飯,她閒着了。看着比從前好多了,就是能活一百歲。”
吃完飯銀漢要走,碧喜說:“急什麼,說會話。咱姑光叨唸,說:我又住院你沒告訴銀漢嗎,他也不來看我。他要是知道我住院,肯定得來。你去看她一趟吧,她老惦記着。”銀漢頓時來氣:“我沒理由去看她。”碧喜說:“看姑還要什麼理由。”銀漢說:“你忘了咱大爺住院的時候小青怎麼對你的?兄弟媳婦忌諱。福蓮表現還不錯,到現在都沒翻臉,給的面子不小了,怎麼還不自覺。”“又來了。看你,斷案子似的。”碧喜口氣又軟下來,“你又想犯病不是?”銀漢說:“咱按規矩行事好不好,非禮勿動。不該去的堅決不去。”
碧喜說:“咱姑對咱家有恩,咱奶奶是在她家度過晚年的。”銀漢說:“在她家住並沒白住。咱爸每月送錢,買一堆東西。平時姑姑家不論有什麼事,咱爸都一力承當。如果不是因爲奶奶在那裡住,憑什麼得到這些?咱奶奶什麼事都是咱爸擔着,姑姑等於當着保姆,領着保姆費的。咱不自作多情好不好,她把你當成什麼。”碧喜說:“我是她親侄女,孃家人。”銀漢說:“既然是孃家人,平時走動,光給她東西,她回過沒有?”碧喜說:“咱奶奶在那,不用回。咱姑原來也說,讓翠粉姐來看咱爸咱媽,咱爸煩翠粉姐,給咱姑說不讓上門。”銀漢說:“咱爸臥病時,在牀前伺候的除了咱倆還有誰。如果不捨得用咱倆而用翠粉和小靜,她們家人誰會願意?”碧喜說:“他們都不懂,來幹嘛。來了咱還得伺候,更麻煩。”銀漢說:“倒貼人家都不領情,還厭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