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麗娜進來說:“少傳叔,我得先走,回頭再說。”譚少傳追出來說:“今天好容易來一趟,不給她要簽字去?”“要簽字幹嘛?”“傻不,她名氣這麼大,她的簽字要多值錢有多值錢。”“她是大書法家嗎?”“你連她都不知道,她就是湖街老大的老婆。走,咱到她屋裡一塊說。就說咱是她的粉絲,不說別的,回頭在上面想寫多少寫多少。他們單位才換了一個主管會計,賬務上摸不着大頭小尾,去一趟就搞定,多便宜的事。你是新人,誰也不會懷疑。”杜麗娜說:“少傳叔,你幹嘛!”譚少傳說:“咱不錯事。先借點,以後能少得了她嗎!你不是缺錢嗎,又要買衣服,又要做頭髮,你媽還病着。不借到哪兒弄去?”杜麗娜說:“那也不能這樣弄錢,公家再查着了。”譚少傳說:“你想清楚,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萬一她走了,再找她就不這麼便當。老大叔不會讓你吃虧,我來說,你別吭聲。我疼你你得知道,晚上無聊的時候多尋思尋思。”杜麗娜豎起眉毛:“少傳叔,我得走了。讓龐局長逮到,你也不護着我。”譚少傳喊:“哎,你等一會,我帶你走,要不走着多遠。”“你別管了!”杜麗娜搭上一個等綠燈的車,很快開走了。譚少傳無精打采回來,見龐壘出來,忙說:“治安隊裡有點事,讓我去看看。”
次日早會後譚少傳接着跟杜麗娜聊:“人不能委屈自己,日子過舒服了,走出去自然有精神。聽老龐的哪有你一點好事?有好事也拿到他家去。我給你說,就連李銀漢,政委包志政說他是反證證僞專家,我說啥他也不敢跟我擡槓,還得恭恭敬敬給我倒杯茶,稱呼我一聲老大叔。你腦子裡想的啥我都知道。不信,你跟我看看去。就憑我的本事,老龐也得聽我的,他小漢敢不聽?”杜麗娜說:“走,說說去。走啊,你不說誰都聽你的嗎。”見到銀漢,麗娜忽然膽怯,忐忑起來。“你先坐,我跟小漢說句話。”少傳臉稍發紅,搖幾下下巴頦才說:“多會說個故事,說有兩口子平時一直過着平靜的生活。這家的女人一直自卑,因爲她長得不漂亮,身材不苗條。她下決心要改變,就說單位要派她公費出國深造一次。兩年以後她回來,讓她丈夫看到一個全新的她。她丈夫說:我就喜歡那個面容普通的妻子,你不是她。於是就提出離婚。女人本來想討丈夫喜歡,沒想到失掉了婚姻,都是自卑惹的禍。人應該想怎樣就怎樣人家才能看得起,委委屈屈,人家都來踩。”
銀漢皺眉:“是自信的問題嗎?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撒謊去美容,說明她丈夫不同意,於是就侵權。”麗娜問:“美容怎麼能算侵權?”譚少傳頗窩火,麗娜又隔着自己說話。銀漢說:“夫妻不和主要因爲錢。這次美容很可能把家底磕幹,給生存帶來了威脅。爲了無關緊要的事而冒險,她男人能接受纔不正常。誰知道下一步她還想幹什麼,無非繼續侵權。”少傳剛要評論,不想麗娜又截住話頭:“有一個西方的笑話,我聽見就煩。說一個年長的婦女在夢中見到了上帝,就問上帝自己能活多大年紀。上帝說:你可以再活二十年。她很高興,就去美容店把自己整理得非常漂亮、年輕。但是沒過一年就出車禍死了。靈魂上天,很生氣地質問上帝爲什麼騙她,上帝說:請原諒我沒認出來是你。他們幾個都說是笑話,可是我覺得心裡挺窩囊的。”銀漢笑了:“不願意評論這個故事,跟罵人差不多。”麗娜說:“幸福並不取決於處境,而是良好的心態。”銀漢反問:“不取決於處境嗎?”麗娜說:“這是一個名人說的,你要知道是誰說的,就不會再懷疑。”“什麼處境下說的這句話無從考證,因爲沒在第一現場瞭解第一手資料。”
少傳對麗娜說:“回去看看屋裡有事嗎,回頭老龐來了吵你。”“吵你是真的,吵我幹什麼。少傳叔你回去吧,我還有點事要問。你回去,去呀。哎,龐局長真來了。”少傳站起來,麗娜就勢把他推出門去。麗娜繼續說:“劉佔久、熊小紅事件,是法律現在放開了。當小三也沒關係,誰愛誰都是合理合法的,只要你情我願。不對嗎?”銀漢詫異:“法律放開了,誰說的?”“楊靜打熊小紅,怎麼警察把楊靜抓起來了?”銀漢搖頭:“不是法律讓隨便,是法律不允許干涉別人的私事。劉佔久、熊小紅事件是人身傷害事件,不是通姦事件。人生中的禍福,不是全在法律。比方說包養現象,爲什麼政府官員被勒令不允許包養,是因爲這個現象容易引發惡性案件。不懂是沒辦法,但是法律工作者堅決不能支持這個做法。”“那支持什麼?支持面朝黃土背朝天?”銀漢說:“支持恪守本分。一旦出問題,日子不能過了。”麗娜彷彿林海英的表情一般說:“哪有家家打官司的。生活是用來享受的,不是用來委屈的。當女人應該溫柔、多情、善解人意,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如此可以讓男人提高自信心,讓他們感到生活在天堂裡。這樣的女人才是真女人,是受人歡迎的天使。女人身上有很多可以開發的資源,不能太保守。”銀漢皺眉說:“這是男人的理論,沒聽女子這樣說過。當然,愛自己的丈夫非常好,幸福的家庭靠的是貢獻和愛。”麗娜紅了臉:“又不犯法,誰想怎樣就怎樣,不礙別人什麼事。”銀漢說:“合法不一定合理,什麼都是相對的。就像做生意,可以不虧本的時候何必要虧。吃虧沾光在明處,不能吃啞巴虧。咱們是公檢法部門,那麼多前車之鑑難道還不夠參考。下班了,回家吧。”
麗娜隨着人流往外走,站在路邊錘一下樹罵道:“譚少傳,你這個壞蛋!”
麗娜請假兩天沒來,譚少傳注意其他兩個女孩。麗娜來上班的時候,譚少傳就像不認識了,上下打量了一番纔過來獻殷勤。麗娜說:“少傳叔,我家裡還有點事,得早走會。”少傳滿口答應:“去吧,老龐來查崗,我就說你下去要材料去了。”麗娜冷着臉走了,少傳暗想:“是不是她知道我跟那兩個好,吃醋了?”
尹麗敏正遇見晉華軒往裡走,就問:“華軒哥,你坐外面幹什麼,那有風。”華軒看看左右無人,低聲說:“躲俺那老酒暈子,這些天光跟幾個女孩嘮嗑嫌我礙事。杜麗娜她姑還託少傳給介紹對象,她真是糊塗。少傳哪能給人家介紹對象,作梗都來不及。杜麗娜出去了,我回我屋。”
尹麗敏剛回到辦公室,佳璇進來說:“麗敏姨,龐局長讓你去一趟。”來到龐壘辦公室,見夏明紅和一個女孩在內坐着,女孩臉上淚痕猶在。龐壘對明紅說:“給麗敏同志說說。”麗敏聽了彙報就來到少傳屋裡問:“華軒哥,少傳到底怎麼回事?”華軒說:“你說昨天下午那事不?老酒暈子就那樣。兩個女孩在屋裡鉤毛線,可巧中午少傳喝醉了,趴到她兩個跟前看,頭都快扎到女孩懷裡了。”麗敏皺眉:“噫。”華軒說:“半大老頭子了,小女孩感到受威脅,他就該收斂些。他不,更來勁兒,伸出兩個手假裝摸人家乳房,嚇得小女孩驚叫,都跑了。”“唉!”麗敏說,“少傳這樣子是不好,勸過他多少次也不改。”華軒說:“少傳身體那麼好,還不幹具體活,這都是無事生非。”“噫。”麗敏點頭,“就是這。”
麗敏回到龐壘辦公室,龐壘和明紅、才幹在內。龐壘問:“什麼情況?”麗敏說:“少傳喝醉了,你不知道他那個樣子嗎,見誰想往誰懷裡扎。”龐壘笑起來:“往人家小女孩懷裡紮了?”“那你看。”麗敏沒再說。龐壘笑道:“少傳這個小子不是個好東西。那個女孩說他:一身酒氣,紅着眼睛搖搖晃晃地撲過來。什麼樣子。”夏明紅說:“他都是那樣,斜着眼一溜歪斜過來,就跟公雞要上母雞樣。”龐壘呵呵笑起來,尹麗敏又鄙夷一聲。龐壘想了想說:“給三個女孩換地方。嘿,想着華軒是個老實人,三個女孩跟着他沒事。”明紅說:“華軒是老實人不假,他那屋歸少傳管,他啥法。”龐壘說:“要不,上尊奇、王博宙那屋?”夏明紅說:“也行,尊奇挺穩當,博宙也是好孩子,總沒事。”才幹說:“那行。”麗敏說:“三個女孩分開吧。都挪一個窩,少傳一看就明白。”龐壘說:“行,你安排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