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僞裝
許梅有私心，可她卻不能不管。
許棠如此提醒之下，王大花纔像是忽然找到了主心骨，然後看着許棠，似乎想說什麼，最後卻化成了兩顆淚珠兒。
許棠幾乎無奈：“娘，現在就不是哭的時候。”
許大牙這樣的人，死了也就死了，有什麼好哭的？沒了他，日子反倒是更不會出現什麼意外。
這頭王大花按照許棠說的，去準備東西。
沒過多久，許三太爺他們就趕到了。
許梅本還沒哭，此時此刻卻是眼淚都掉下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許梅一把拉住本家一個嬸子的手，哭道：“我爹真的……真的……他是太苦了，太受罪了啊！”
不少女人就趕忙安慰許梅。
許棠則看一眼許三太爺，輕聲道：“三太爺找兩個青壯年幫幫忙，我爹的衣裳和身子都還沒弄呢。”
許三太爺忙點頭，點了自己兩個兒子來幫忙。
另又有兩個也主動要求幫忙。
許棠領着一行人進了屋子。
幾個人首先就被那味道薰得乾嘔起來。
等到看清楚了許大牙的情景，就有人撐不住，一下子吐出來了。
這人溺死在尿桶裡，是多慘？
光是想想那味兒，就受不住！
也不知許大牙是怎麼想的！
許棠朝着許三太爺看一眼，輕聲嘆一口氣：“我回來就這樣了。大約是傷口爛了，長了蛆，他看見實在是折磨。我下午還跟他說過，讓他一定好好養着，我不管什麼代價，都會給他治，多活一刻是一刻。”
這樣纔好受盡折磨。
可惜，許大牙到底還是怕了，竟然選擇這樣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狗命。
許棠惋惜的看着許大牙的屍身，心裡是真覺得便宜他了。
許三太爺捏着鼻子，半晌只憋出來一句：“早點走了也好，省得你娘也是折磨。他也是體諒你們。”
對於許大牙這麼一個混賬人，許三太爺實在是無法違心說出什麼話來。
然後許三太爺就讓幾個年輕人上去幫忙將屍身先搬出來，然後再擦洗擦洗，換上乾淨衣裳。
許棠就退了出去。
王大花送了好幾盆水進去。
家裡並沒有多餘的錢，許棠拿出了二兩銀子來讓想請人幫着去買口棺材。
不過許三太爺就攔住了：“你們孤兒寡母的還要過日子，大牙肯定不會計較這個的。就用草蓆吧。”
已經欠了那麼多錢，許三太爺也是替王大花幾個憂心，所以才說出這樣的話。
不過說實話，就算是窮苦人家，除非是真窮得吃不起飯，棺材是肯定會有的。
就看是什麼木料，有多厚而已。
許梅也是點頭：“是啊，我們欠了那麼多銀子，而且也不知爹還跟別人借沒有——實在是拿不出銀子了。就是棠花你，借了少爺的，也要想法子還。”
更有那直腸子的，不避諱的就說了大實話：“大牙兄弟生前用了那麼老些銀子，也值了。哪裡還用計較死後！”
許大牙自己都沒想過這些，幹什麼孤兒寡母的還要去繃這個面子！
許大牙這樣的混賬，草蓆子裹屍，都便宜他了！
在場幾乎所有人都是這樣的意思。
許棠反倒是堅持：“這不行，人死爲大，總歸還是要體體面面的。沒有銀子可以以後想辦法再還。”
許棠看一眼王大花：“再說了，方纔少爺不還讓人送來二兩奠儀麼？好的棺材不敢想，一口薄皮的棺材還是買得起的。”
王大花猶豫了一下。
許梅大聲的拒絕：“這錢還要留着養金寶！爹沒了，咱家沒了收入，以後還要過日子哪！棠花你不在家了，不必擔心這些，也沒有用我們救命錢去成全你孝心的道理！”
誰也沒想到許梅會說出這個話來。
不過這話還是很實在。聽着像有那麼幾分道理。
許棠看住許梅，有點猜到了許梅爲什麼要針對自己。
許梅憎恨許大牙，本以爲自己會和她一起讓許大牙死後也不得安生，可沒想到，自己反而處處向着許大牙。
這樣的態度，激怒了許梅，甚至於讓許梅覺得被背叛了。
只是明白也好，理解也罷，這樣的作法都未免太過荒誕。
所以，許棠根本就不想理會。
許棠只是看着衆人，平靜的說：“那這個銀子，我去借。”
許梅氣急敗壞：“許棠！”
許棠只看許三太爺。
許三太爺被許棠堅定的目光震驚了一下——
最後，許三太爺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就看向王大花：“大牙媳婦你看呢？”
許梅咬牙，繼續反對：“娘！你可得想清楚！咱家是什麼情況！”
王大花猶豫不定，她本就不是有主見的人，所以最後還是看向了許棠。
許棠依舊是堅定不移：“買。金寶以後也要擡頭見人。只當是爲了金寶。”
二兩銀子，買個好名聲，倒不貴。
而且，她還有別的心思在裡頭。
王大花幾經猶豫，最後許三太爺看不下去：“這樣吧，大家湊一湊，就買個最便宜的。畢竟也是咱們許家的人——”
許三太爺環視一圈：“你們說呢？”
許棠斷然反對：“這不行。大家的銀子也不是大風颳來的。”
許棠站在衆人面前，面上雖稚嫩，可肩膀背脊俱是挺直，全然就是一副有擔當的樣子。只聽她堅決道：“這個銀子，我來出。”
許棠看一眼王大花，“爹孃夫妻一場，娘，這事兒就讓我來罷。也算是報答爹的養育之恩。”
王大花被許棠清亮亮的目光注視着，最後居然是下意識瞬間避開了許棠的目光，然後低聲囁嚅：“棠花啊，你聽話。你借少爺的錢——”
“錢我會想辦法還，可人死爲大。我也不能做個不孝女。”許棠的語氣更堅持。
王大花最後無奈：“那就按照你的意思來。”
許梅氣得跺腳：“娘！她纔多大，你聽她的做什麼！”
許三太爺看不下去，花白的眉毛都是氣得抖了抖，張口就訓許梅：“梅花，你也是當閨女的，孝道可不能忘了！你爹就算再多不是，如今也是走到了這一步！都過去了！”
許棠聽着這話，心裡忍不住感慨：是啊，這就是世人的觀念。真要不買棺材，以後久了，別人說起來，肯定又是不一樣的說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