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閉不透光的地下審訊室。
強烈的燈光照着曲梅的臉,刺激得她睜不開眼睛。
到底是肉身凡胎,曲梅再是骨頭硬,也扛不住身體的本能反應。
漫長的審訊過程已經讓她疲憊不堪。
如果可以,她希望像之前那樣被所有人忽略,默默呆在牢房裡,等待有一天,她會被人救出去。
然而,現在的曲梅知道,自己和清風的關係被發現,想要平安無事地走出監獄,已經越來越困難了。
她不得不強打起精神,憤怒又疲憊地瞪着對面的人:
“……我都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這叫嚴刑逼供!我可以起訴你們!”
對面那位特管局的成員,已經是經驗豐富的刑訊老手。
聽到起訴兩個字,絲毫不亂,反而淡定笑笑:
“需要我幫你聯繫律師嗎?”
曲梅無力地往後靠去。
她知道特管局地位特殊,普通人的律師根本不起作用。
現在她能做的,或許就只有一個字。
熬。
咔嚓。
審訊室的門突然被打開。
坐在曲梅對面的兩名特管局成員不約而同起身,喊道:
“祝顧問。”
曲梅重新睜開緊閉的雙眼。
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這些嚴苛可怕的人,在祝聞面前裝得像小綿羊般人畜無害,但曲梅還是覺得很不習慣。
就好像她以爲可以輕易掌控的獵物,等到關鍵時刻才發現,人家是僞裝成獵物的獵人,而她纔是被戲耍的那個!
曲梅突然覺得很可笑,有氣無力地問:
“你怎麼又回來了?怎麼,你們特管局的作風是要麼不審訊,要麼就逮着一個人像瘋狗似的亂咬嗎?”
祝聞面不改色地拉開曲梅對面的椅子,落座:
“人?你應該猜到沈昌和清風的行爲,哪怕你沒有親手沾染這事兒,但有時候漠視也是一種暴力,你也是加害者,曲梅。所以你覺得身上揹負了那麼多條人命,還有資格被稱之爲人嗎?”
曲梅不知道被哪個字眼刺激到,拍着桌子大喊大叫:
“這怪我嗎?怪我嗎?是你們自己無能,抓不到他們,就只能拿沒有反抗能力的我來開刀!有本事去找清風他們啊!”
祝聞迅速捕捉到關鍵字眼:
“他們?除了清風還有誰?”
意識到失口,曲梅迅速抿緊嘴巴,開始拒絕說話。
祝聞不慌不亂:
“讓我猜猜——沈昌在我們手裡,那清風肯定還有其他同夥,難道是你的兒子沈天佑嗎?”
頓了頓,擡眼看到曲梅驚慌的表情。
而祝聞身後的黎湛,默不作聲地往前站了一步。
曲梅緊繃的肩膀瞬間垮下:
“你肯定早就猜到了,有必要在這裡試探我嗎?”
祝聞頷首:
“的確,我早就猜到了,我只是好奇清風的其他同夥是誰。”
因爲沒有具體指向性的東西,所以黎湛的能力並不能讀出什麼真相。
所幸祝聞也不是來問這些事情的。
她取出包裡裝着的日記本,放在桌面上。
曲梅原本想要避開的眼神,不可控制地被吸引。
她果然是個關心孩子的母親,竟然一眼認出了日記本的主人。
“這是我們天佑的東西,爲什麼會在你手上?”
祝聞笑而不語,彷彿在說:
你猜?
曲梅腦子亂糟糟的,驚疑不定地打量着祝聞:
“難道你們已經找到天佑了?不,不可能,你們肯定在詐我!如果天佑被找到了,那清風肯定也跑不掉,有他這個關鍵人物在,你們何必在我身上費心思……”
曲梅的邏輯竟然還挺清晰!
祝聞有些遺憾,卻道:
“嗯,這東西的確不是在沈天佑本人身上發現,而是在學校發現的。”
曲梅恍然,諷刺笑道:
“對了,你的那個好兒子正在第九中學讀書……呵呵,還要多虧了我們的安排,不然他還不一定能適應好現在的生活。”
祝聞沒有被這小小手段所激怒,輕笑:
“人是環境的動物,哪裡來的適應不了?倒是沈天佑,不知道他能不能適應得了現在的身份。”
曲梅無動於衷。
祝聞立刻猜道:
“哦,原來他知道自己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難怪成天脾氣暴躁、像個隨處咬人的瘋狗。
原來是自詡高貴的身份和卑劣的出身讓他精神割裂,實在很難正常起來。
祝聞甚至多嘴問了一句:
“像沈天佑那種自以爲是的人,難道沒有怪過你?”
曲梅臉色微僵。
很顯然,怪過,怪過很多次。
以至於曲梅偶爾也會想,自己的存在是否會在未來持續地成爲孩子的枷鎖。
“所以呢?你想說什麼?”
曲梅惡狠狠道。
祝聞一攤手:
“我只是提醒你想想沈昌,想想他是怎麼對待我那兩個孩子的,再想想你們家沈天佑的親生父親清風,他真的是一個慈父嗎?他真的會好好對待沈天佑嗎?他真的不會和沈天佑起衝突嗎?”
最後一句提問,絕對戳中了曲梅的心窩子,讓她瞬間變了臉。
祝聞猜一猜也知道。
沈天佑或許知道曲梅就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但他絕對不會知道,沈昌不是他的親生父親!
他的血脈父親只是一個頭發花白、滿口謊言的糟老頭子。
這一點對沈天佑來說,打擊不知道多大,可以直接撕裂他作爲富家大少、豪門繼承人所建立起來的所有驕傲和自尊心。
而這樣的沈天佑,怎麼可能會按照曲梅所想的,跟清風和睦相處呢?
曲梅明明產生了同樣的懷疑,但她依舊打死了都不願意承認。
嘴裡還在反覆唸叨着:
“不,不一樣的,清風跟沈昌是不一樣的……”
祝聞搖搖頭:
“真是矛盾。”
這當然不是重點,重點是,
“看看這份日記吧,我在裡面找到了很有意思的東西。”
祝聞將那個日記本推到曲梅面前。
曲梅剛開始故意把臉偏到一邊。
但那個日記本屬於沈天佑,是她的軟肋所在,曲梅不想看都不行。
最後,她還是把日記本拿了起來,慢慢翻看着。
哪怕不用祝聞折角提醒,曲梅仍然發現了那些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