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蟬兒這邊懷揣着小寶貝去尋蘇錦, 可遍尋不得,平日裡五光十色的錦繡坊卻是一片人仰馬翻,蟬兒拉過花容失色的玲瓏來詢問, 這個孩子正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我們家小姐……被人擄走了……就在剛纔晾錦的時候……被一羣從天而降的黑衣人……嗚嗚嗚嗚……要是七巧知道我把小姐弄丟了……我肯定是活不了了……”
在同一時刻驚慌失措, 失魂落魄的還有東方命福, 他慌慌張張的跑在寧王宮裡, 一把推開世子宮的大門, 上氣不接下氣。
“少爺……少爺……不好了……”
葉楚天淡然的擦拭的吹雪劍,眼神一動未動,劍鋒已經亮的耀眼了, 他卻依舊一襲白衣,坐在一棵偌大的合歡樹下, 冷着眸子一下一下的輕柔的重複着手上的動作。
“姐姐她……她……”命福這個孩子在着急的時候往往會犯口吃, 明明已經急的滿頭大汗了, 可嘴裡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葉楚天的眼神一冷,瞬間回過神來, 利劍入鞘,瞬間移到命福身旁:“她怎麼了?如劍怎麼了?”
“剛纔姐姐的身邊的侍女進宮來報……被我聽到了……她們說……姐姐被一羣黑衣人……擄走了!”
……
“少爺!少爺!你去哪兒?我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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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聖女一個郡主在同一天失蹤,南疆王宮上下亂成什麼樣就不必說了,但是靈鷲靈蛇那幾個老頭髮起飆來就不是常人受的了了,突然間就增多的搜街士兵, 教衆, 搞得平頭的老百姓都人心惶惶的, 揣度着王宮出了什麼天大的事情。
且不論外面是多麼的天翻地覆, 人仰馬翻, 如劍所處的地方是極其安靜的,一開始她身邊的蘇錦還一直在吵吵嚷嚷, 後來被什麼人點了啞穴,於是她的世界便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她一直被蒙着眼睛,由於分不清晝夜,時間便彷彿拉長了,由於被綁着不能動,所以也不知道旁邊的蘇錦怎麼樣了。
如劍讓自己坐正,屏氣凝神,靜靜的數着外面不知哪裡傳來的滴水的聲音。
滴答……滴答……一聲……兩聲……三聲……
自幼受玉老教導,行醫之人切記浮躁,慌亂,魯莽,所以她習慣了在任何情況下讓自己靜心凝神。
滴答……滴答……滴答……
這次也不例外,直到那些滴答聲已然數不清了,如劍的腦海中終於再無波瀾,靜下心來。
可是就在此刻,面上的眼罩卻被撕了下來,突如其來的光亮讓她極度不適應,擡手去遮的時候,餘光看到眼前盈盈站着的人,揚着猩紅的嘴脣衝着她笑。
“好久不見了。”如劍適應了眼前了光亮,看着眼前挺着肚子的人,像一個老朋友一樣打着招呼。
“夏如劍,你倒是淡定,怎麼,你早就知道是我把你抓來的?”幾個月不見了,慕容櫻的肚子已經大的嚇人了,但是她的臉龐依舊美麗,不,似乎比往常更美豔了,像一朵怒放的火紅的牡丹花一般,美得不可方物。
“我只是猜到了。”是啊,這個非常的好猜,普天之下,若算一下恨她入骨的人的話,除了一個段無淚之外,便是她慕容櫻了,段無淚已經被葉楚天弄的人不人鬼不鬼了,肯定沒有這麼大的能力,況且把她跟蘇錦一起綁來,想想也是慕容櫻了。
“我發現,我總是在小瞧你呢,夏如劍!”慕容櫻看到氣定神閒的如劍,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她的身後跟着一隊人,俱是黑衣白麪,看上去眼熟的很。
“不過你也別得意,我可聽說,這位可是新封的世子妃呢,夏如劍,你唯唯諾諾了那麼多年,跟在他的身邊那麼多年,怎麼樣,無論如何,陪在他身邊都不是你啊,哈哈哈哈!”
慕容櫻一個眼神,後面的人便幫蘇錦解了啞穴,向來身嬌肉貴的蘇錦哪裡受到過這樣的待遇,由於氣憤連說話的聲音都尖了。
“你們是誰?膽敢綁我,你可知道我是誰?”
蘇錦早已許了葉楚天,所以面紗也不用戴了,此刻她雖然滿臉的狼藉,可也依然掩蓋不住她的美貌,與慕容櫻的美的火熱不同,蘇錦的美更參雜了些許冷豔,就像那萬里冰雪裡徐徐盛開的一朵白梅一般,讓人心生愛慕卻又不敢擅自上前。
顯然慕容櫻也發現了這點,她的眼睛在蘇錦的臉上定了好一會才移開,眼底有些莫名的訕訕:“呵~葉楚天倒是桃花運頗豐,圍在他身邊倒都是些不俗之物。”
“你既然知道世子,想來你也應該知道我的身份,我可是王上欽點世子妃。”蘇錦正了正身子,氣度也隨着提上來了:“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爲何綁我而來,但是你要知道,我蘇錦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欺負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慕容櫻仰天長笑,猩紅色的嘴脣在陰暗的地牢裡顯得尤其讓人毛骨悚然,她在蘇錦的目瞪口呆下一直笑,一直笑,直到蘇錦的表情變得慢慢害怕起來,知道她笑到眼淚出來爲止,方慢慢的低下頭去,擡起蘇錦的下巴。
“你還真是個有趣的人呢……”慕容櫻長長的指甲伸進蘇錦白嫩的臉蛋中,蘇錦睜大了眼睛,想掙扎卻又動彈不得,只得大聲的呼叫。
“啊……你瘋了麼!你放開我!啊!!”
隨着她的呼叫,慕容櫻的指甲越劃越深,從她的下頜延伸到眼角,瞬間鮮血淋淋,觸目驚心。
“哈哈哈,我是瘋了,你是世子的王妃,我還懷着小世子呢,這麼說,你說我們誰厲害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慕容櫻是有些瘋了,尤其是當葉家山莊被葉楚天踏平,她跟隨着葉振仲逃到南疆來以後,她當初爲了報復葉楚天生生的毀了自己,無論如何她也料不到葉楚天不但沒死,反而他的親孃竟是南疆的郡主,他竟然成了南疆的世子,所以這如何讓她咬牙切齒的恨,恨一個人恨到了極致,往往就離成瘋成魔不遠了。
如劍一直冷眼旁觀着眼前這兩個美人的對話,直到慕容櫻狂笑着離去,她纔將目光平靜的轉向小窗外,聽着蘇錦在耳旁慘叫着咒罵。
“這個瘋女人,我要出去了,必定讓她死無葬身之地,啊,我的臉好痛,啊!我的臉!”
“這個瘋女人,竟然說什麼懷着小世子的胡話,我蘇錦什麼世面沒見過,這點小伎倆還敢騙我!”
“她沒有騙你。”
如劍看着窗外悠悠的開口:“她肚子裡的孩子,是公子的。”
“還有,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在她面前提什麼世子妃的事情。”
“你說什麼?”蘇錦猛然轉頭,不可置信的望着如劍。
“我說,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在她面前提什麼世子妃的事情。”
這個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尤其是像慕容櫻這樣深入骨髓,幾乎成魔的恨。所有的恨都不是憑空生長出來的,它們都生着一個叫□□的根,愛的根越深,恨便會蔓延的越瘋狂,慕容櫻別人不抓,單單把準世子妃抓來,便是證據,她自己愛而不得,別人也不許得到。
“她懷的孩子是世子的?”蘇錦瞪大了眼睛問,一時忘卻了臉上的疼痛,過了半響,她反應過來,才突然真正感到害怕起來:“她想要怎麼樣?這個瘋女人想要幹什麼?這個瘋女人不會真的殺了我們吧!”
她纔不要,纔不要就這樣平白無故的死在這麼一個瘋女人的手上,她是如何走到這一步的,中間吃的苦,經歷的磨難,付出的代價,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現在她馬上就要成爲世子妃了,所有的榮華富貴馬上就要到她的腳下,她纔不要就這麼莫名的死在一個瘋子手上。
“她既然敢把我們抓來,就肯定不會輕易讓別人找到,更何況,她不只是自己一個人在行動。”
如劍知道,葉楚天平踏了葉家山莊,卻沒有真正打滅了葉振仲的勢力,葉振仲還有他的暗衛勢力都完整的保存了下來,現在慕容櫻出現了,老奸巨猾貪戀美色的葉振仲肯定也在。
蘇錦到現在才真正的害怕起來,心裡一沒有底,全身便覺的冷了起來,臉上的傷也灼熱的疼起來,慕容櫻那個瘋子下手那麼狠,也不知道日後會不會留疤,她的臉蛋若是毀了,就算她能活着回去,沒有了資本,世子妃八成也會黃了,想到這裡,蘇錦縮緊身體,默默的流下淚。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她最恨的不是你。”如劍轉過頭來,平靜的望着她,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一般:“我會死在你前面的,所以至少在我死之前,你是安全的。”
如劍以爲自己已經對所有的事情都心如止水了,可是當她聽見再次蒞臨地牢的慕容櫻的話時,臉色還是瞬間白,她擡起頭來,哆哆嗦嗦的問。
“你說……什麼?”如劍不自覺的握拳,指甲幾乎嵌入到了肉裡:“你再說一遍……”
“我說多少遍都是一樣的,呵呵,原來你夏如劍也有驚慌失措的時候。”慕容櫻今天換了一身白衣,襯得臉色越發的瑩白了,她的臉色很平靜,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我說玉幽香死了。”
一個晴天霹靂在如劍的耳邊炸開,幽香死了……幽香怎麼會死了呢……她嘴角扯出一抹笑容。
“你別開玩笑了,慕容櫻,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傻,這種鬼話你還是去騙小孩子好了。”
是啊,幽香不會死的,慕容櫻是真的瘋了。
“夏如劍,這種騙人的小計倆我可是沒有時間跟你玩耍的。”
慕容櫻臉上非常的平靜,她越是平靜,如劍的心中便越發的冰涼.。
“玉幽香就是死了,爲了那個什麼段無心,當然段無心也爲了她交出了穿虹劍……所以說我的重點是現在穿虹劍在葉振仲的手中,你說,穿虹劍一把穿入葉楚天胸膛的時候是不是不遠了。”
如劍呆呆的愣在原地,原本清澈的眼睛失去了光彩,仿若靈魂出竅,一時間呆若木雞。
“哦,難道你還是不相信,好吧,來人,把那個畜生帶上來。”
慕容櫻身後的人很快送來一個黑布蒙着的器物,慕容櫻長長的指甲將黑布掀開,露出一個鐵籠,籠子裡有一個半死不活的鴿子。
“紅眉?”如劍瞪大了雙眼。
“我本想好吃好喝的伺候它,日後也能當個玩物,誰知道這隻破鴿子從逮到那天起便瘋了一樣撞籠子,後來又開始絕食,弄成現在這個半死不活的樣子。”
慕容櫻打開的籠子,紅眉看見她,米粒大小的眼睛一亮,煽動翅膀,飛到她的肩頭。
“紅眉,紅眉,幽香呢……幽香在哪裡?”
紅眉似乎聽懂了如劍的話,在她的耳邊輕輕的低嗚着,它將頭輕輕的靠在如劍的臉上,一下一下的親近着。
紅眉親瞭如劍幾下,突然轉身,如劍還沒來的及驚呼,紅眉便朝着東北的方向,狠狠的朝
牆上撞去,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瞬間便滑落了下來,沒有了動靜。
“紅眉!”如劍在這一瞬間終於淚流滿面,她突然想起幽香與她一起看小紅眉出生時的樣子,那時候她才六歲,幽香不過也八歲,那個時候她還沒有下山,她的生命中也沒有葉楚天這個人。
學醫的日子是清苦無奈的了,福祿壽喜四個老頭平日裡雖然待她們和善,可是在功課這個方面卻要求及嚴,如劍雖然有些天賦,可她畢竟還只是個五六歲的孩子,一不小心,便會受到嚴罰。
那時的她正跪在思過崖的雪地上,手裡舉着一把銀針,口中一邊唸唸有詞,眼淚一邊止不住的往下流。
思過崖是萬仞峭壁,平日裡犯了錯的弟子才被罰上來面壁思過,她能閉上眼睛數出人身上的每個穴位,可是下針的時候卻總是出現偏差,於是便被福祿壽喜宋了出來。
昨晚下了一場大雪,漫天的雪地顯得思過崖越發的空曠了,空的彷彿全世界就剩下了她自己,她倔強的將眼中的淚逼了回去,拿出銀針,一咬牙,一隻只的朝自己的手臂上刺了下去。
“如劍,如劍。”
身後有人在喚她,她回頭,看見了滿身是雪的幽香,正揚着叮叮噹噹的手臂衝着她笑。
“幽香?”
“噓!”幽香輕輕的跑到她的身邊,咬着她的耳朵說:“我是偷偷的爬上來的,你小點聲,這裡到處都有那四個老頭的眼線。”
“嗯。”她乖巧的點點頭,剛纔心裡瀰漫的空曠跟孤獨感在見到幽香的那一刻消失殆盡,她揚起臉衝着幽香道:“你來了真好,幽香!”
幽香見她的眼圈紅紅的,便知道她哭過了,如劍平日裡性子沉穩,卻是要強的,幽香知道她是被罰心裡過不求,便出聲安慰到:“如劍,你別難過,福祿壽喜那四個老頭最近有些抽風,前些日子戰歌有些劍法沒練準還被老福頭抽鞭子了呢,我更慘,一個卦辭沒背準,老喜頭還告訴了玉爺爺,結果罰我在所有人面前抄了一百遍。”
“你又在自己胳膊上試針了!”幽香拉着她的胳膊,看着上滿密密麻麻的小眼,心疼的說。
“你等着,看我不把福祿壽喜四個老頭的鬍子揪下來!”
她一把拉着幽香,安慰道:“是我自己試的,跟四位師父無關,幽香,玉爺爺說過,學醫之人最忌諱眼高手低了,我們的手裡握的都是人命,我總是這樣是不行的。”
幽香看着她小胳膊上滿滿的針眼,都快要哭了:“那你找準了沒有?”
她難過的低下頭,又搖了搖:“大部分都準了,可是還有幾個……”
她看到幽香挽起袖子,將兩條胳膊橫在她的臉前,衝着她說:“來吧,用我的試,一條胳膊不夠就兩條,嘻嘻告訴你,這幾天我都沒有琴藝課,所以你就放心吧,等你練好了,我們一起下山去喂小紅眉,你不知道,它現在長的可快呢……”
……
如劍的思緒從回憶中拉回來,她閉上眼睛,那個幽香,那個陪她一起受罰,陪她一起練針,陪她一起長大的紅眉,現在慕容櫻竟然說……她死了?!
“夏如劍,你也不必太難過了,反正你也要去陪她了,也好,你們姐妹黃泉路上也有個伴。”慕容櫻看到如劍難過的樣子,發自內心的開心的說。
“要不要我早點送你上路呢,不行,留着你還有用處呢,只有你能把葉楚天引來不是?”
“幽香是死了。”如劍望着紅眉的屍體喃喃道,只有幽香死了,紅眉纔會這樣義無反顧的尋死。
“幽香是死了,而我也活不長了……呵呵……並且不用你動手。”
“你說什麼?”
如劍掀起自己的衣袖,那條蜿蜒可怖的黑線已經伸到看不見的地方了,在蘇錦跟慕容櫻的驚訝下,如劍反而緩緩的笑了。
“很驚訝吧?當這條黑線走到我的心脈的時候,我便活不成了。”
“以目前這個速度來看,我恐怕支撐不到你威脅公子的那天,怎麼樣,慕容櫻,你是不是隱隱的有些失望?”
“你……”慕容櫻咬咬牙:“老天爺真是長眼,省的我動手了,你就放心的去死吧,葉楚天我有的是辦法弄死他!”
“不過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
如劍擡起蒼白的臉龐,將目光緩緩的盯嚮慕容櫻的肚子,知道慕容櫻被她盯的滿臉發毛,憤恨的問。
“你看我幹什麼?!”
“你肚子裡的孩子是個死胎。”
從上次她第一次見慕容櫻開始,她就知道了,這個嬰兒大的不像樣子,而且已經胎死腹中了,照這個樣子看,是有人給慕容櫻下毒,而卻,慕容櫻生產這個孩子的時候,毒素會順着孩子進入母體,所以慕容櫻也無論如何也活不過生產的。
下毒的人,應該除了葉振仲,便沒有他人了吧?!
在慕容櫻驚訝的注視下,如劍緩緩的擡頭,仍然衝着她笑着。
“有人想讓你在生產的時候死,所以你是活不過生產之日的,在這個世上能救你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我。”
“你胡說什麼?怎麼有人給我下毒呢?啊!”慕容櫻突然間想到葉振仲每日端給她安胎藥時的表情,她憤然的睜大雙眼,雙手死死的抓住自己衣角,咬牙切齒到:“葉振仲!”
“但是即便我有心救你,也無能爲力了,因爲我根本活不到你生產的時候。”如劍平靜的敘述道,笑容越來越讓人摸不到其中的奧妙。
“慕容櫻,你說,這樣是不是很好玩,有你跟你的孩子給我和幽香陪葬,是不是很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