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瓊燕似有所覺:“哪個姜?”
蘭香往前,一臉憧憬:“不是公族的姓氏。不過,這家掌櫃的,就是紀念君夫人建的酒館。”
“爲何?”姜瓊燕看到樓上門下擠滿了人,還有人趴在二樓窗戶,看起來嚇人的緊。
兩人腳程加快,蘭香道:“君夫人才名天下,齊國士子辯得過她的寥寥可數。當初君夫人文采卓然,才壇一論,駁倒衆人。一個士子誠心誠意的建了酒館,把君夫人的才作寫了數篇,掛滿整個館子。”
姜瓊燕乾笑摸摸鼻子:“可並沒有怎麼聽過這個酒館。”
“聽聞君夫人去了魯國,才華失了色,再沒有什麼驚世之作,加上人離了臨淄,就沒多少人惦記着了。”蘭香嘟着嘴略有失望。
“會不會,好多人慕名而來的,慕的是容貌?”嘖,二姐那容貌,實在是數一數二啊,姜瓊燕開玩笑揣測。
蘭香笑:“君夫人絕色又絕才,如何不能傾倒衆人?”
數句話,兩人已經近了酒館。
門口已經堵了數層,遙遙的窗口處,響起並不真切的辯駁之聲。剛纔聽見吵鬧,是衆人喝彩之聲。
姜瓊燕杵在下面,聽到一個男子與姜影互相論學,言辭聽得懂,但是論到古學和著作,就完全聽不懂。
一衆喝彩聲中,姜瓊燕突然眼前就顯現出姜影傲然的臉龐。若非女子,她定然才滿天下,名利並收。
一場辯論結束,似乎是換了一人,聲音陡然低了。不知說了什麼,近處人羣略有騷動。
“君夫人。”召忽看着帷幕後若隱若現的身影,心中全是公子冒冒失失跳進門檻,看到自己時的一臉慌張樣子。
出現這個人,姜影有些詫異:“清源君名聲之大,居然來這小小酒館,請問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只是有些東西遞交君夫人。”召忽掏出一卷簡牘放在眼前的長案上,桂兒頓了一瞬走出來取走。
“既然來了,向清源君請教一下。”姜影並不看那簡牘,姿勢未動,僅僅是脖頸微搖。
“請。”召忽頷首。
姜影音色成熟,清澈平穩:“前有古鬆擋道,退有柏樹相攔,何去何從?”
“想來是絲衣被絆住了,君夫人砍掉一棵即可。松柏一處,相鄰甚近,想來都無法長成參天大樹,不如只留下一個。”
短暫的沉默之後,姜影頷首做禮:“勞煩夫子解憂。”
姜影撥開竹簡,匆匆兩眼,急忙捲住,快步走到窗邊,看着門下盛景,一眼便看到了那抹迷人的人影,她回過頭,沉聲道:“召子的學問和胸襟自然無話可說。”
沒想到這個高傲的女子居然就這麼露頭了,姜瓊燕趕緊拉住蘭香,把臉扭到一旁。召忽聲音溫潤,扭頭看着那個小巧精緻還沒有長開的女孩兒,聲音篤定:“絕不相棄。”
姜瓊燕對召忽聲音極其敏感:“召忽怎麼在這?”
蘭香沉默一瞬,瞪大眼睛道:“可能召夫子想來跟君夫人辯學?”
這話兩個人可都不信。每日來找召忽論學的數都數不清。姜瓊燕一轉頭就縮着身子想往裡面擠,蘭香冷不丁的手被帶着碰上了別人,忙開口道歉,再一看,公子擠進去兩層,就卡的不能動作。
人羣突然散出一條路,蘭香趕緊上前。姜瓊燕看着召忽,往旁避了壁。召忽看到姜瓊燕,眉眼舒展,笑了一笑。
姜瓊燕一擡頭,一眼望進了窗邊一雙深海般的眸子。
一個人怎麼可以有這麼迷人的眼睛?
“公子。”召忽淺笑。
姜瓊燕咬脣側頭躲過目光:“老師怎麼在這啊?”
“公子要和我走走嗎?”
一片繁雜的場面之中,獨有一人,神采奕奕的映在目光中。
“好啊。”姜瓊燕彎着眼睛,笑的燦爛,偷偷衝蘭香擺手,“你別跟着了。”
道路上靜謐的彷彿初夏的夜。
召忽看了一眼瓊燕,神情柔和:“公子還沒有去過我的家。”
“啊?”姜瓊燕猛的張大嘴巴,伸出一根指頭不知所措的指着眼前人,“你家?你不是住在……”我家,呃我哥那院子嗎?
“哈。”召忽笑出聲,眉眼彎彎,“那是三公子爲我修的一個住處罷了。即便我是家臣,也不可能沒有自己的家。”
“那,你平時也常回家的吧?”姜瓊燕吐吐舌頭,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平時都沒有注意過呢,不過確實有時候怎麼都找不到人。
“當然。”召忽停下腳步,溫柔的目光打在公子的頭頂,“我的書社也不少,雖然只有幾十上百家,但我想,也是養得起公子的。”
“啊?”姜瓊燕意外的擡起頭,心臟一下撞進了一潭湖水之中,說話有點結巴,“我,吃的不多……”
應該說吃的很多才對!姜瓊燕閉着眼睛懊惱的拍了一下腦門。
“公子正長身體,多吃點也無妨。”召忽彎着眼睛笑。
這話說的姜瓊燕忍不住眯住眼睛:“那長胖了你還要嗎?”
“當然。”召忽在前面慢慢的走,姜瓊燕跟在身後看着他的背景,心潮起伏。
召忽的院子坐落在偏僻的街道,門前有一顆巨大的柳樹。姜瓊燕看見的時候,先跑過去用懷抱比了一下,一個滿懷抱不住。
“認準它。”召忽上前拍了一下柳樹結實的樹幹,“我的家就在這裡,你可以隨時來。”
姜瓊燕看着大門,頭倚靠在樹幹上,斜着眼睛偷偷看召忽,口裡答應的毫不猶豫:“好。”
看門人是受過邢的,雙腳被斬斷。姜瓊燕衝他送去善意的微笑,感謝的點點頭。
“一會兒可就回去了,我帶公子轉轉。”
“不,”姜瓊燕歪着頭嘟囔一聲,仿若撒嬌,“我要自己轉。”
召忽怔了一下,笑着主動走在姜瓊燕的身後:“公子請。”
姜瓊燕也不客氣,自己悠悠,走到房前先問一句是誰的地方,再問能不能進去,問的召忽直搖頭,無奈的笑:“其實我的宅子很小,都是我的,沒有兄弟,叔伯也沒有住在一起。”
“一個人啊。”姜瓊燕咋舌,說很小,其實真的佔地不少了。
“咦,這裡。”姜瓊燕眼尖的發現庭院樹下的土被動過,好奇的走過去踩踩,“埋的什麼,酒還是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