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霧冥冥。景緻甚好,雲霧縈繞中的 一座小屋裡升起裊裊炊煙。鳥兒賣弄着清脆的嗓喉,呼朋喚友。鳴聲悅耳,好不熱鬧。
屋內,誰人襲一身白衣,坐於窗前,凝視窗外,不聲不響。
半響,漆雕巍無奈的嘆了口氣。一夜過去了,那個人,沒有回來。他一直在怔怔的望着,盼着那條羊腸小道上會出現一抹熟悉且瘦弱的身影。
即便是黑衣也好,紫衣也好;醜陋也好,俊秀也好,漆雕巍知道他在渴求的,是真正的他。經過一夜的冷靜與沉思,不知爲何,他的心似乎開始重新跳動,但心境卻是異常的平靜。
那個叫做妖姬棠的那個人的身後,有着一個巨大的秘密。那雙顏色淺淡且波光流轉的紫眸,透露着那個人的真心。或許他的選擇是對的。
漆雕巍作爲當年四大王朝皇族現知唯一的倖存者,經歷的磨難,付出的心血是他人根本不能想象的。現在想來,他其實對當年的那個女子抱有感動。
她當年不惜以自己失明爲代價救了漆雕蕊的雙眼,這率真善良讓從小生長在深宮看慣了勾心鬥角的他覺得不可思議,也產生了好奇,被勾起了興趣。
現在想想,這才真正明白,那並不是愛,而是當年他少年登基,在時局動盪的時候先要有一個精神的寄託。且想要獲得更大的權力。人,總是貪心的。
在他登上權力巔峰的那一刻,他甚至都已經數都數不清自己到底錯過哪些,殺死了哪些,辜負了哪些。他終成孤家寡人,衆叛親離。
直至從雲端狠狠的摔到谷底。即使他現在才明白自己的真心,他仍然想感謝那個曾經膽大包天的女子。若不是爲了她,他沒有堅毅活到現在去找到自己真心的歸屬。
她仍在漆雕巍的心裡佔着重要地位。但那早已不是愛情。可惜那個人已經走了,恐怕不會再回來了。一切都晚了。
墨色的雙眸昏沉暗淡,睫翼漸垂。誰人知,他愛不起,不是怕傷不起,而是怕他人等不起,自己悔不起。
曾經那個放下尊貴身份,只要在他身邊做妾的女子,一直都在等他。他對那戶翼的皇女並無真心愛意,表面冷漠但卻非無半點憐憫之心。
“請問,裡面有人在麼?”不知誰在門外敲門,打斷了漆雕巍的思緒。拿起桌上的玉扇起身漫步走至門前。鬆開門栓。
一紫衣男子站在門外,見到漆雕巍眉開眼笑。“如此出塵的俊秀男子,難怪我那弟弟這麼放不下。”妖姬漓漣笑的邪魅亦別有深意。
眼前的男子雖說與妖姬棠在容貌上不甚相像,但是在眉眼和髮色間卻都是極爲罕見的紫色,只是妖姬棠的顏色偏淡些。
見妖姬漓漣笑的妖媚,漆雕巍不禁繡眉一皺。那個笑容,讓人不寒而慄。
但仍然是故作鎮定。“有什麼事嗎。”他不打算讓這個人進屋裡,即使這個人真的是妖姬棠的哥哥,也跟他沒有半毛錢關係。他早就下定決心,不再跟那個人再有任何瓜葛!
“沒什麼,只是請你去妖城城主想見見你。”
“若是我不願意去呢。”緊蹙柳眉,漆雕巍總覺得眼前這個人,不懷好意。
“那就只能將您綁去了!”
上一秒的心平氣和,下一霎那的嗜血殘忍。他只覺黑色旋風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而自己卻毫無還手之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識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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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軍大營
“你不覺得這片軍營有點安靜的過分了麼?”離絲毫不顧璃悅溪的情緒波動,緊握着她的手,靈活的穿梭於暗森草木之間,自顧自的呢喃。
“沒有。”璃悅溪忍不住很沒形象的翻了個白眼。離這個白癡,大半夜的人家不用休息。再說在巡邏的那幾個小兵不是已經被你自己幹掉了嘛!
“瞿溪就是鑫毅這件事情我倒是不好奇,只是你到底是怎麼知道他在妖界大營的。”匆匆的腳步忽然就停了下來。忽的轉身,黑暗中,藍色的雙眸凝視着璃悅溪,灼灼的目光似要將其穿透。
“你不用知道,把瞿溪就出來再說。”她選擇無視離的質問,甩開離的手,自顧自的往前。而離見璃悅溪不予回答,沉下一張俊臉,卻也只是緘默。
事實上他和璃悅溪根本就用不着大老遠的來跑一趟。因爲如果那傢伙真的是瞿溪的話,那麼妖界這麼些個蝦兵蟹將是絕對攔不住他的。
可是璃悅溪的命令,即便是欠妥的,他離哪敢不從啊!
倏地,軍營中心的巨大營帳光芒大亮。所有營帳都熄了燈在休息,巡邏的已經安逸的去了,換班的也應睡死。那唯一的燭光在陰暗的樹林裡閃爍着格外引人注目。
“奇怪,過去看看。”再一次順手拉起璃悅溪的手,緊握着,似乎不願再放開。她看着相互緊握的手掌,眸中微光閃現,微抿脣角,邁開腳隨着離的腳步走去。
而在那明亮的大帳裡,牀上躺着一人,牀前坐着一人。
瞿晟看着仍舊依偎在被窩裡熟睡不肯甦醒的微汐雨,不免嘆息。自己的這個姐姐,爲何就是如此的執着。若不是這份倔強,當初也不會被家主趕出家門。
瞿晟與微汐雨都來自妖界醫藥世家,說來好笑,兩人實際上的關係是同父異母的親姐弟。而當初微汐雨成年與妖界武官相愛的時候,瞿晟那時只有普通人類五歲的心性。
生在一家,但微汐雨的母親作爲前妻,也就是以前的正房卻在族譜上被除名,而微汐雨本人雖然沒有從族譜上除名,但卻改了姓,成爲那一家子最低下卑微的人。
原本的嫡長女,成了庶出,但是她似乎毫不在意。
爲什麼叫她小雨,那就是因爲在瞿晟年幼時,他聽到那個人喚她小雨,而她滿臉歡喜。
瞿晟,也不是嫡出的。跟微汐雨的地位同等,不過是不同個姓的區別。五歲之前,他視她爲最好的玩伴;五歲之後,他被父親送出去修煉,而微汐雨也被趕出了家門,從此從族譜上除名。
直至微汐雨成爲妖界御醫,名聲大噪。看着父親臨死前那悔不當初的表情,瞿晟只覺得可笑。
這個老人,身爲父親臨死之前的悲傷不是因爲自己沒有對孩子盡到應盡的撫育與職責,沒有責備自己當年在孩子成長過程中的缺席,而是後悔自己錯把珍珠當魚目,也後悔自己爲什麼要把姐姐除名。
如果當初不那麼做,那麼她就可以光耀門楣。
多麼可笑。從前唾棄姐姐的家,現在想讓她回來。人吶!多麼的貪心!多麼的虛僞!
微汐,是姐姐母親的姓。她流浪在人界那麼多年,竟然還保持着這個姓。他覺得這個姐姐和自己一樣。都是母親早逝,都是被人輕視。
燭光下,瞿晟的面部輪廓顯得格外溫柔。他的手輕撫過微汐雨的面龐,輕聲道:“微汐雨,瞿雨,小雨。”他頓了一頓,隨後莞爾一笑,低聲呢喃道:
姐姐。
那年紫杏樹下,你和他親暱無間,伴我玩耍。你的笑雖已朦朧但卻溫美。我知你爲何生氣,我只想說,他不在了,我還在。
不要認爲我做錯了什麼,我現在所表現出來的一切都是逼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