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中,我跟着楚瑜珩看遍了滿山繁花,從來對花草沒有特殊好惡的我,在那一刻卻突然有了偏好。我還見到了葉家鼎盛時期的壯闊,見到了幾乎與燦爛星辰融爲一體的漫天螢火,見到了海上明月的清輝。
一夢醒,身旁早已經不見了那人的蹤影。
我暈暈乎乎下了樓,便見蘇念一臉嚴肅的看着我,就連阿麒也是一副十分沉重的樣子。
“你們怎麼都這個表情?”我很是莫名。
“你自己看!”蘇念氣呼呼的遞給我一面鏡子,“哼。”
“雖然我還沒洗臉,但你們能不能不要因爲這點小事嫌棄我啊。”我漫不經心的接過鏡子,“我馬上就去洗漱好吧。”
然而,等我看清鏡子中映出的人臉時,卻整個人都懵了。沒有我以爲的滿臉油光,也沒有春風一度的滋潤,反倒是一臉憔悴,好像生了重病一樣。
我有些不敢相信的扒了扒眼底的青影,自言自語道:“不能夠啊,我這副連續熬夜一星期的鬼樣子是個什麼情況?”
昨晚我明明和楚瑜珩花前月下來着,難道昨晚受涼感冒了?
“哼。”蘇念氣呼呼的背過身去。
阿麒神色凝重的看着我,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你倒是說啊。”我翻了翻白眼,“難不成昨晚我被鬼吸了陽氣了?”
我本是打算開個玩笑,活躍一下氣氛。可這話一出口,似乎氣氛更沉重了。
“你被吸了陰元。”阿麒神色沉重的嘆了口氣,“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補回來。”
“哦,我果然被男鬼吸了陽氣了。”
一想到昨晚的事情,我老臉一紅,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尖,嘴硬道:“不就是點陰元嘛,不要那麼大驚小怪。”
看我嬉皮笑臉的樣子,阿麒卻只得重重嘆了口氣,不再理我。
但我也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因爲我發現自己根本打不開識海了,甚至連身上的靈力都變得虛浮。這樣弱雞的程度,幾乎等同於我當初還未入門時候的樣子。
後知後覺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我這纔想起重點,“楚瑜珩呢?”
昨晚我們是一起睡的,但剛剛起來的時候,旁邊連半個鬼影都沒有。方纔我還以爲阿麒所說的失了陰元是我和楚瑜珩醬醬釀釀的事情,但現在想來,阿麒根本沒有那麼無聊,他所說的,是指玄門所說的陰元。
我這是被人當成爐鼎給採補了?就我那點小道行,難道楚瑜珩不知道採補太過,我很容易丟了性命嗎?我更想不通的是,他居然會對我下手。
“楚瑜珩舊傷未愈,後來又和魍魎蜘蛛大戰過,中了毒,他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嘛。”我開口,卻是幫楚瑜珩解釋道。
阿麒不理我辯解的話語,只道:“今早他就離開了,後來中午的時候,念念看你還沒起起牀,去叫你才發現你陰元缺失了大半。”
“哦,他可能是有什麼事情要去忙一下吧。”我機械的辯解着。
面前這一大一小兩人都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搖頭嘆息,不再接我的話。
驟然覺得心裡空落落的一片,可我不想去懷疑楚瑜珩,從認識楚瑜珩那天開始,我就從沒有相信過他一次,如今,我想信他一回。
我不信昨晚他才那麼費心爲我準備了禮物,下一刻就對我做出那麼不厚道的事情來,一定有什麼原因的。
我等他回來給我個解釋。
“午飯吃什麼?”心中有了決定,我便不願再和阿麒他們有什麼爭執,只等楚瑜珩回來,什麼誤會就都能解開了。
“這天都快黑了,吃什麼午飯?”阿麒嘴上抱怨,卻還是起身去準備晚飯了。
我看了看暗下來的天色,原本以爲是自己醒早了,沒想到我一覺睡了一天一夜。
可就算睡了那麼久,還是覺得整個人都軟到了極點,好像夢遊去搬了一晚上的磚。
吃過晚飯,我便早早回了房間休息。
夢中,我好像聽到楚瑜珩的聲音一直在我耳邊繞,他和我說,那纔是葉家該有的樣子。他和我說,他試了很多種方法,無論殺了所有命定了會害死我的人,還是將我養在水月鏡天之中,隔絕外世,到最後都沒辦法改變我既定的命運。
他說,無論他想盡何種方法,最終竟是都逃不脫那個詛咒——生生世世,不得所愛。
他說,他看着我一次一次死在他面前,他真的怕了……
從夢中驚醒,我只覺得後背冷汗涔涔。夢中的場景,都是前一晚我所親身經歷過的畫面,只是那時候我太過小鹿亂撞,都沒注意到楚瑜珩說這些的時候,那異樣的神色。
他最後說的是什麼呢?
“如此,我便只能放棄你了。”
那是我意亂情迷時刻意忽視的一句話,此刻再想起,卻如墜冰窟。
他是什麼意思?是放棄對我的感情,還是要放棄我這個人?
裹緊外套下樓,便見到恢復了人型的阿麒一人坐在窗前發呆。
見我下樓,阿麒臉上滿是不悅,“大晚上不睡覺嚇跑什麼,也不看看你現在什麼樣子,你個蠢女人就不能讓人省點心嗎?”
“口有點渴。”我隨便找了個理由,不願提及那個夢。
雖然話說得很不客氣,但阿麒還是起身幫我倒了杯水,看我喝了小半杯,纔開口道:“你是來看楚瑜珩有沒有回來吧?”
我不答,他就自顧自說道:“沒回來呢,你去睡吧,我在這裡等着,他回來了我會叫你的。”
我有些無力的搖了搖頭,“睡不着。”
如今陰元缺失,以至我靈力丟失了大半,打不開識海。我有許多話想和紅衣女子吐槽,也有很多問題想問她,可沒了識海,我連怎麼找她都不知道。
靜坐了片刻,便聽到阿麒一聲嘆息,“不如放棄吧。”
“什麼?”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放棄吧,不要再等了,不要再強求了。”阿麒低頭喃喃道:“不要再犯傻了,你們已經掙扎了三世了,如果這一世,你仍舊不能從這場劫數中走出來,就什麼都完了。”
“三世?”我瞪着阿麒,似乎嗅到了什麼不一般的信息。
我記得在楚瑜珩殺了當時的葉家家主,也就是紅衣女子之後,我出世之前,只有兩世啊。楚瑜珩想要化解當年的詛咒,也只是掙扎了兩世而已,我纔是那第三世啊。
非要說三世的話,難道在我們初見的那一世,就已經開始在命數中掙扎了嗎?那他們想要改變的自然不會是“生生世世不得所愛”的詛咒,那他們想更改的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