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給誰用？”
王磊指了指任勇。
衆人都是一愣，任勇母親呼地站起來：“王醫生，什，什麼意思？”
“肺結核聽說過嗎？”
“聽說過。”
“結核生在肺上叫肺結核，生在腸子上叫腸結核。我懷疑任勇是結核性腦膜炎——就是結核病竈生在了腦膜上。”
牽涉到大腦的病名都有點嚇人，任母臉色刷地發白：“腦，腦膜炎？是不是很嚴重？”
王磊點頭：“確實比較嚴重。但只要及時用藥，還是有希望治癒的。”
任母壓根就沒聽清後面半句，她的腦袋裡嗡嗡的，焦急、心疼、懊惱、恐懼……諸般情緒翻涌，讓她變得有些癡癡呆呆。
謝妍搖搖她：“阿姨，阿姨？別發呆，你同意用藥嗎？”
任母清醒過來：“我要問問老任，這種事得他拿主意。”
她摸出手機，給在家休息的任醫師打電話。
“結核性腦膜炎？”任醫師的睡意瞬間無影無蹤：“怎麼可能？你讓王醫生接電話。”
“王醫生，血沉不高，頭顱CT正常，怎麼會有結核性腦膜炎？”
“任醫師，部分結核患者血沉會正常，結腦早期病變不明顯，CT漏診不奇怪。”
“這只是不能排除，那診斷依據呢？爲什麼說有結腦？”
這就是最令王磊苦惱的問題了，明明知道哪裡有異常，卻不能說出來。
他只好泛泛道：“你不覺得任勇的全身症狀很奇怪嗎？如此持久的萎靡乏力，卻又沒有其他異常，除了癌等少數情況，只有結核最可能。”
“再加上以頭痛爲主訴，如果是結核的話，說明顱內感染的可能性很大。”
“除此之外，我的直覺也告訴我，任勇很可能是結腦——你是老醫生了，知道醫生的直覺有多重要。”
王磊隨便胡扯幾句，趕緊岔開話題：“結腦及時治療也有6%的死亡率，治療越晚死亡率越高。如果超過半個月再治療，死亡率超過50%！”
嚇人的死亡率果然引開任醫師注意力，他緊張地問道：“小勇發病已經半個多月了，如果真是結腦，那，那豈不是治得太晚？”
“不晚。”
這一點王磊胸有成竹。
結腦死亡率的增高，與腦部病變進展正相關。
而他親眼所見，至少昨天還沒有肉眼可見的腦部異常。
任醫師卻不相信，聲音顫抖道：“怎麼不晚，半個多月了！都怪我，都怪我學藝不精！”
“他是結核毒性症狀半個多月，不是結腦半個多月，我懷疑他在腦部以外還有結核病竈。”
王磊解釋道：“嚴重結腦必然有腦膜刺激徵，任勇沒有，連噁心嘔吐都是昨天才出現——說明病情不算太重，還來得及救治。”
聽到任醫師明顯鬆了口氣的聲音，王磊催促道：“但是已經出現噁心嘔吐，這是顱內壓輕微增高的表現，不能再拖下去了。”
“好……等等！”
臨到關鍵選擇，任醫師又患得患失起來：“目前爲止全是推測對吧？還有沒有過硬些的依據？”
王磊無奈道：“你也知道的，結腦早期症狀不典型，誤診率很高，去哪找過硬依據？”
“但我們現在準備做的抗結核治療，其實就是診斷性治療，如果有效，那就是相當過硬的依據。”
聽到診斷性治療五字，任醫師立刻下定決心：“好！馬上用，我這就過來簽字！”
王磊掛掉電話，拿來醫囑本開醫囑。
異煙肼、利福平、吡嗪酰胺……
開好醫囑，王磊對值班的內科醫生大何說道：“後面就交給你了。”
大何和陳瀾是一路人，既無傲氣，也好說話，爽快地點頭：“好。”
李秋從手術室探出頭來：“王磊，孔主任，陳瀾，你們磨磨蹭蹭幹什麼呢？沐醫師麻醉都打好了。”
“來了。”
三人趕緊過去，王磊跑得最快，孔一刀懶洋洋地拉在後面，邊走邊揉着肩膀，發出中年打工人壓抑的悲嘆：“再不炒掉老闆，我要過勞死了！”
陳瀾笑道：“孔主任我支持你，必須炒，現在就炒掉這黑心老闆，讓他滾蛋。”
感到他們似乎在diss自己，王磊疑惑地回頭看了一眼。
“呵，累點怕啥，我要爲醫學事業奮鬥終生！”孔一刀大義凜然地乜斜着陳瀾：“小陳啊，有活幹是你我的榮幸，就怕連被壓榨的價值都沒有，那才叫悲哀。”
陳瀾豎起大拇指，對孔主任無縫切換的正義深表欽佩。
手術團隊又忙碌了兩小時，終於搞定所有手術。
“夜宵！餓死了！”
“對，我要吃燒烤！”
“王老闆請客！”
李秋陳瀾起鬨，沐霜雪直接走到王磊身邊，臉色一如既往的平淡，王磊卻讀出了一副吃定你的表情。
摸摸手機，如果算上擴建醫院所需的話，賬戶裡面其實應該是負數。
王磊掙扎道：“沐霜雪，工資到手了吧？該你請客了。”
沐霜雪根本不理他，只回了個鄙視小氣鬼的眼神。
不行啊，這樣虧大了。
一院的外科醫生，忙得要斷氣都沒有免費燒烤供應，只有一份快餐。
而且由於手術時間難以把握，很多時候只能吃冷冰冰的快餐。
人家三甲醫院都是十塊錢打發，憑什麼我這鄉下醫院就得吃燒烤吃臭鱖魚？
而且我又不是100%股權，得讓醫院承擔纔對。
王磊想了想，宣佈道：“以後加班吃飯的事由孔主任負責，醫院報銷。”
李秋驚訝地說道：“王土豪你變小氣了。”
孔一刀讚賞道：“這是公事，本來就不應該王老闆自己出錢。不過可以別讓我管嗎？”
“不行。你是主任，你不管誰管？”
孔一刀非常抗拒：“其他科室會有意見的，以前他們就罵過我。”
這倒是，鄉下窮地方，上飯店的小小權力還是會引起紅眼病。
“現在過渡一下，等醫院真正紅火後，還是要成立餐廳，那時候就在內部餐廳解決。”
李秋叫道：“走啦，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我都餓死撩。”
“你們先去，我去看一下今天的手術病人，還要看看任勇和謝慧。”
“那你快點。”
一行人揉着酸脹的胳膊衝出醫院，王磊挨個病房巡視，發現沒有問題，這才快步奔向誘人的燒烤攤。
美美地享受之後，孔一刀跟陳瀾回家，王磊李秋沐霜雪回宿舍。
李秋抱怨道：“唉，好像被王老闆你騙了。”
“我騙你啥了？”
“這個時候，我應該回到縣城，躺在老公溫暖的懷抱裡，享受美好的夜晚，而不應該在這破爛小宿舍裡獨守空牀，度過一個寂寞的夜晚。”
王磊感覺被這污女調戲，正絞盡腦汁想個回擊的話，李秋咯咯一笑，朝他眨了眨眼睛，砰地關上門。
沐霜雪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又是砰的一聲。
王磊左右看看，砰的一下撞上門。
第二天，王磊剛到病房，就聽見一聲大吼：“王磊！”
王磊嚇了一跳，循聲看去，就見任醫師瞪着通紅的眼珠子猛衝過來，一把將他死死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