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院長很乾脆地說道：“純屬誣陷。”
那隨員問道：“理由呢？”
鄭院長心裡有氣，懶得敷衍，一臉無辜地攤開雙手：“誰主張誰舉證，他誣告我，不是應該他拿出鐵證嗎？”
隨員嚴肅地說道：“鄭院長，我們是代表組織正式和你談話，請端正態度。”
鄭院長嗤笑道：“呵呵，我的態度很端正，這些匿名舉報全是捕風捉影，沒有證據，純屬誣陷。”
李處輕輕敲了敲桌面：“鄭院長，我理解你的心情。不過既然有人舉報，組織上當然要弄清真相，這也是爲了維護你的名譽，爲了一院更好地運轉，你說是嗎？”
爲了維護我的名譽？鄭院長心裡嗤笑，點頭稱是。
那隨員接着問道：“鄭院長，你代理院長職務才半月，就進行了一次較大規模的採購，舉報信說你拿了20萬元的回扣，請問你作何解釋？”
“我需要解釋嗎？”
鄭院長不屑地往椅背一靠：“20萬不是小數目，可以去查經銷商，查我家存款，甚至可以申請搜捕令，把我家查個底兒掉。”
見這傢伙如此有恃無恐，李處暗暗皺眉，賀主任則暗覺不妙。
環目四顧，季英泰那混蛋居然根本就沒進來。
不對，這小子自打進了行政樓，就悄悄回自己辦公室了，倒是把自己推在前面。
李處的隨員裡面，真正屬於他心腹的只有兩位，是他同部門的屬下。
另外兩位來自其他部門，一個是他的競爭對手、另一位處長的心腹。
另一個則是某部門老油條，平時嘻嘻哈哈滑不留手，一副準備鬼混到退休的樣子。但他最近搭上了更高一層的線，心思也開始活泛。
見李處氣勢洶洶有備而來，卻好像有搬石頭砸自己腳的可能性，這兩個隨員心中暗喜。
一院可不是什麼無關緊要的小單位，一院兩位院長被多人舉報，李處全力以赴想要弄倒兩位院長，這事不算小事，全廳上下都盯着。
李處成自不必說，李處若敗，那就別怪他人趁機踩你一腳了。
“該查的，我們當然會去查，開頭硬氣最後求饒的，我們紀檢部門見過多了。”
李處那心腹隨員急於表忠心，硬邦邦地回了一句，不再糾纏此事，又問道：“關於你的作風問題，你又作何解釋？”
他拿起手邊一個信封一抖，一沓照片落在桌面上。
“這位女醫生來一院工作不久，天天上班下班都與你同車出入，這邊還有你們一起吃飯、一起逛街的照片。”
還有這事？
賀主任一陣興奮，睜大眼睛伸長脖子去看照片。
看到了，果然是一位有些面熟的女醫生，看起來才20出頭，風姿綽約，顏值頗高。
鄭高遠啊鄭高遠，沒想到你平時一本正經的，還有這花花心思。
這麼確鑿的證據，看你還怎麼抵賴。
鄭院長搖搖頭，嘆了口氣：“這幫人啊，做正事不積極，玩這種偷拍跟蹤的歪門邪道積極得很。”
隨員有些興奮地問道：“你是承認了？”
“認啊，爲什麼不認？我親侄女剛工作沒房子，住外面我哥不放心，她家經濟條件也比較差，所以暫住在我家，蹭我車上班，蹭我家吃喝，爲什麼不認？”
鄭院長從吃飯逛街的照片中挑出幾張：“看見沒，不光是她，我還跟兩個年輕女生一起吃飯一起逛街——另一個是我女兒，有問題嗎？”
“沒問題沒問題。”
隨員尬笑一聲，趕緊轉變話題：“那麼對於王磊團隊的舉報，你怎麼解釋？”
鄭院長收起嘲諷之色，認真地答道：“王磊團隊是完成正式註冊的醫生集團，是國家近年來大力提倡的新型執業模式，擁有法人資格，我院與之合作，完全合法合規。”
“這個不談，你先解釋一下收費問題——爲什麼給他們如此高昂的手術費用，有什麼依據嗎？”
“還有，最近多家醫生集團爆出醜聞，合作醫院自己能做的手術不做，利用病人不懂醫學不瞭解內情，恐嚇、誘騙病人請醫生集團手術，所得高昂手術費雙方分成。”
那隨員面色漸趨嚴厲：“王磊團隊成員個個年輕，就算王磊本人得到了各國專家的認可，他的成員水平真的能超出一院專家？”
“這麼多手術當中，有沒有一院自己能做卻不做的？整個鏈條中，有沒有人居中抽成，有沒有貪腐受賄？”
他把跟王磊有關的幾封舉報信拿起，又重重地拍在鄭院長面前：“舉報信上列舉的這麼多問題，請你解釋一下。”
醫生集團是新事物，有人極力推廣，也有人極力反對。
實踐過程中，確實出現了不少問題，在省廳內部也有不小爭論。
李處就是反對者，與指使他帶隊發難的那位領導同樣立場。
見對面着重攻擊此事，張院長咳嗽一聲：“與王磊團隊的合作，是在我卸任之前達成的，這個問題，我來回答。”
李處等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一絲興奮。
難道是張國宏意識到不妙，準備把事情攬到自己身上，保住鄭高遠？
張院長慢悠悠地說道：“李處，各位領導，如果有這樣一個病人，膽結石手術後膽汁淤滯，結石復發，反覆感染，痛不欲生，再次手術、三次手術都無效，肝臟硬化、門靜脈高壓……”
老頭子是不是老糊塗了，這說的啥玩意？
衆人迷惑地看着張院長，就見這老頭子臉色異常平靜，不緊不慢地繼續發問：
“而且找遍全國，再沒有一個醫生敢於爲他手術——但不手術早晚死路一條……各位，如果這個人是你們自己，你們願意花多少錢救命？”
“如果這時候有人說可以手術，你們願意花多少錢請他手術？”
李處等人明白過來，他的心腹隨員搖頭道：“張院長，這只是你的假設——你假設王磊團隊成員的技術比一院專家高，甚至高到了全國最高的程度，能開別人不能開的手術，但是你有證據嗎？”
另一個隨員也提出疑問：“價格是你們提出來的，病人沒有選擇餘地。在信息不對等的情況下，如果受到勸誘，病人會誤以爲合理——但合理價格應該是多少，你們有相應依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