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息觀中,燈火通明,衆多弟子的喧鬧聲不斷地響起,外門長老們奔波在山腰與山巔之間,處理着之後的情況。雲落已經離開了,陳穀雨也離開了,索性已經有數名長老隨着他們向後山而去,有些事,絕對不能透露到外界,那會引起人間譁然成天下之敵的,爲此,哪怕滅盡裁決觀的聖位導致聖戰也在所不惜。
止息觀主殿外的高塔上,那個被稱爲大長老的中年道人正靜靜站在塔頂,俯瞰着整個止息觀,看着地面上那些來來往往忙忙碌碌的弟子長老們,如同螻蟻,如同浮雲。眼神冷漠而疏離,幾百年的歲月讓他早就看淡了一切,他現在在乎的只是未來幾百年的風雲,在乎的只是長生與大道,或許,還有那所謂的天下第一。
隨着一陣清風颳過,一個之前身處塔中的長老出現在了身後,以一種狂熱的眼神看向前方,恭敬行禮:“大長老!”
“怎麼樣了?”
“發現那兩人了!在後山的小人間中!”
“小人間……算算日子,也是最近幾天了吧!”
“回大長老,就是今日,根據靈魂的波動來看,應該已經發作了!”
大長老輕輕點了點頭:“也好,既然如此,那麼就全部收上來吧,順便將那對聖位也一併殺了,相信他們的靈魂會很不錯。”
“是,大長老!”
他低頭退下,一點也不懷疑這個任務的可能性,面對整個止息觀內門長老團的封鎖與追殺,人間縱橫萬萬裡,天涯海角,無人可以逃過!
……
後山的小村莊中。
隨着那聲音的響起,一個纖細的身影也走入了屋中,雲落漠然地看着陳穀雨,尤其是在那滿身的血跡與女人的屍體上停留了一會兒,幽深的瞳孔中終於露出了一絲絲的怒火。
“雲落,你來了……”
陳穀雨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他現在有許多問題想問,因爲在他心中,雲落作爲名揚天下的聖女,有着無比寬闊的眼界,知道很多人間的隱秘,或許可以解答他的問題
還有古唐的情況……
總之,看到少女出現在眼前,陳穀雨的心中頓時舒了一口氣,之前那種恐怖畏懼的心理也減輕了不少。
雲落卻是冷冷地看着他,不言一語,腦海中不斷回想着自己在廣場中從那些止息觀弟子口裡得到的情況,還有青石道人的話。
“果然是真的嗎,輪迴之人,註定要吞噬整個人間,先從吃人開始?”
她輕嘆,目光中有着失望,她一直不相信,企圖說服自己,因爲陳穀雨是她的師弟,也是七年後那登天一戰的對手,更可以說是一生之敵,他不可能會做出這種事……
但眼前的一切,那女人殘缺的屍體,還有被殺害的無辜男人,滿眼的血跡已經說明了許多,陳穀雨,已經如青石所說那般,成了會污染整個人間的源頭。
看着面前少年灰白色的頭髮與發白的臉色,她的眼神逐漸冷漠了起來,隨後第一次取出了她的武器,一柄鐫刻着星光的長劍,直指陳穀雨。
“雲落,你……”
陳穀雨不解,震驚,他當然清楚,那把劍是星河劍,是雲落的第一把也是唯一一把殺敵之器,一劍在手,甚至可以將實力翻上一翻,代表着的是聖位的尊嚴與霸道,就如當日在盛唐皇城,寧欺方取出聖書後唐皇這九玄至強者都不得不退讓,這是聖位最大的底蘊所在,一旦動用,必將是生死之局。
之前面對止息觀的內門長老圍攻都沒有拿出,怎麼現在反倒用出來了,而且劍鋒所指,還是自己的師弟!
雲落神色不變,只是輕輕說道:“跟我回去吧!”
“去哪裡?”
“自然是回裁決觀。”
原本在經歷了這麼多危險後,聽到這麼一句話本該肯定是放鬆而興奮的,因爲若要說這偌大人間,最安全的地方,無過是裁決觀這幾個聖地了。可是雲落拿着星河劍說出了這句話,卻讓他忽然有種被冷水澆下的感覺。
只有透骨的冰寒。
“我如果不回呢!”
陳穀雨沒有去思索回到裁決觀會發生什麼,雲落這般冷漠的動作已經讓他感覺到了不對。
“如果不回……”雲落低頭想了會兒,隨後劍柄上星光一閃,靜靜說道:“那是不可能的,你一定要回去!”
陳穀雨大吼:“爲什麼?”
他還只是一個少年,經歷了那麼多事心中早已承受不起,現在雲落以劍想逼更是讓他難以自持。
他想不明白。
“師姐……”
雲落冷漠的眼神微微閃動,隨後看向了少年背後的屍體:“這一切還不明白嗎,我裁決觀身爲人間聖地,自當維護天下蒼生,止息觀屠戮上楚部落,千年聲譽將毀於一旦,而你,你身爲我裁決觀的弟子,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只能將你帶回裁決觀,受戒律堂永世裁決,不可踏出一步!”
陳穀雨回頭看了看也終於明白過來,心中微微一緩,當即說道:“他們不是我殺的,是那男人……在吃他妻子,我看不過才殺了他!”
陳穀雨努力描繪着之前的場景。雲落靜靜聽着,最後冷淡開口:“在止息觀中,衆人眼裡,也不是你……吃的!” щщщ▪ttКan▪¢O
陳穀雨啞然,雲落緩緩閉上了眼,沉沉嘆了一口氣,只能說一切都是那麼完美的巧合,巧合到讓她直接相信了自己的判斷,青石的話是對的,她絕不能允許這種事發生,或者說,是不願意看到陳穀雨做這種事。
雲落睜眼,紫色的道力開始澎湃起來:“陳穀雨,跟我回去吧!”
陳穀雨的心徹底涼了,知道自己的解釋完全沒有用,一時間,委屈,憤怒,難過五味雜陳,最後也是化作了那份冷漠,漠然看向自己的師姐。
他本就是驕傲的人,在經歷那麼多憤怒憋屈的事後,還要被雲落如此冤枉,心中早已憤怒萬分,甚至更有一種情緒在激盪。
“既然你們都這麼說,那吃就吃了,何必再去忍耐!”
他憤怒地擡起頭,欲反抗。
雲落的眼神更冷,手中星河劍璀璨生輝,她之前就已知道陳穀雨動用了命術,現在最多隻是一個普通凡人,但因爲青石對
所謂輪迴的描述,還是使她義無反顧地拿出了聖位底蘊星河劍,既然能夠死而復生,打破人間自古以來的規則與天道,那麼還有什麼不可能的呢?
小小的村莊裡,在這一刻,宛如有無形的勁氣在激盪,那些由黃岩土簡單夯築而成的屋子瞬間化作了塵灰,露出了裡面的一切。
無數的屍體,無數殘缺的屍體,如同剛被人啃噬過一般,還殘留着新鮮的傷口與血液,就這麼徑直暴露在了夜空之下,被這一對師姐弟看到。
陳穀雨愈加震驚。
雲落愈加憤怒。
星河劍發出了嗡嗡劍鳴,只待一聲令下,便斬盡天下罪惡之事!
……
而此刻,在不遠處的天池中,那個黑影也是越來越大,聲音隆隆如悶雷,浪花翻天,星月齊暗,帶動着狂風暴雨,整個天池開始翻滾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隨着彷彿是來自上古的一聲巨吼,那個黑影終於破池而出!
無數的霧氣四散,化作滔天雨水落下,那一幕幕的雨簾徹底模糊了天池上空的一切,而在這一片朦朧中,那個黑影也是逐漸向上偏移,帶起如流沙一般的九天清氣,出現在了天地之間。
那是一隻巨大的鵬鳥,整體呈漆黑色,翅膀微微張開便充斥了不知寬廣多少的天池兩岸,一雙金黃色的瞳孔在夜色中宛如是來自神話裡的神燈,可以望穿古今,它輕輕地嘶鳴着,巨大的身體開始向前面移動,透過水簾的遮擋,向止息觀而去。
幾千年後,洪荒已逝,而洪荒霸主鯤鵬,再一次來到了人間。
“吼!”
一道雪白的鐵鏈出現在了天池外,由池中起,直指高天之上,彷彿以星辰爲方向,要將整個天池鎖在這一片區域。
無數的雷火閃爍在鐵鏈之上,擋住了鯤鵬前進的路,其中有無數條道則在變化,述說着鐵鏈背後之人的強大。那是天地秩序,亦是天道的最直接表現,我之所言,便是人間之法,哪怕是曾經的洪荒霸主鯤鵬,也不得違背。
巨大的鵬鳥在空中舞動着翅膀,帶着周身的九天清氣向鐵鏈發起了攻勢,天地皆寂,陰陽爲之逆轉,隱隱約約中,有一神靈之音從九天之上落下,那是鐵鏈的主人,也是這人間或是紫曜天上最強大的存在,他說:“封!”
鯤鵬開始怒吼,颶風帶着天池之水化作九天龍捲毀天滅地,它那金黃色的瞳孔猛然睜大,一道金黃在那一刻成了永恆,徑直從鐵鏈中穿出,向着人間而去。
“孽畜!”
這一次的神靈之音異常的清晰,彷彿是神靈也被鯤鵬的舉動激怒了,下一刻,一隻巨手從天而降,落在了天池中央,將鯤鵬打入了池水中,緊接着,一道金色的符籙也隨之而來,化作了一個繁複的封印,其中銘文,即便是人間最複雜的頂級陣法也遠遠比之不上。
片刻之後,一切風平浪靜。
鐵鏈消失,裂縫合攏,星河依在,宛如人間仙境一般,有的只是一個美麗的天池,再無其他。
而那道金光,已經帶着無可阻擋的趨勢,向着人間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