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波官把弟子們送上蓮花,便往自己的宮裡去了。泠第一次與菡萏同船,好奇地打聽到:“姐姐長的真漂亮。姐姐跟着司芳官多久了?管的是荷花吧。姐姐仙齡多大了?修仙許久了吧,那姐姐的法力一定很強嘍!姐姐會飛嗎?是那種無憑而飛,你會嗎?”與泠同船的湯聽不得泠停不下來的問話,立刻開口:“南冥不比北海,累的很,安生坐那兒。”泠撇撇嘴,悻悻地坐在一旁。向來成仙不易,肉骨凡胎得修煉幾世才能寫入仙簿,所以在南冥司波官的弟子要領的魚遠比北海多。泠怕再惹湯反感,便乖乖地不再說話。菡萏冷冷地瞟了泠一眼,沒回一句話。
南冥的沙岸早已聚集了司命官的弟子。司命官掌管人神命途,其弟子均着白紋黑服。泠下了荷花,在岸邊四處逛着。“我還是想不出你究竟犯了什麼錯能讓司波官狠心罰你。”泠扭頭看去,便笑嘻嘻地迴應道:“只是師父怕別人背後說閒話,叫我也多做些事。”誅影走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聽說你今早又鬧了一通,真是,這麼大了還不讓人省心。”泠也很委屈:“我哪裡知道小青會反應那麼大。尋常的神鳥雖也不親近外人,可也不會像小青一樣一副受驚的樣子。”誅影臉上掛着認真的表情:“可爲什麼小青的反應會那麼大?我聽說了當時的情況,倒像是個凡人碰到它一樣。你不會是條魚吧。”泠白了誅影一眼:“我是條魚?是條魚有什麼不好?是人是神,區別很大嗎?”“嗯,”誅影抿着嘴思索她的問題,看到海岸邊擱淺的魚,笑起來,“你看,南冥岸的魚和北海岸的鳥,有什麼區別?”泠可愛地偏偏頭,目光沿着海岸向遠處望去:“魚多鳥少嗎?”“是的,這是因爲人的壽命要遠遠少於神。”“壽命長短很重要嗎?”泠仍然不是十分明白。“壽命長你便能做許多事啊!”誅影溫柔地回答,“像你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如果壽命短,怎麼能做到呢?”“我們可以把魚養的很大,讓人也能活很長時間,那樣,人神還有區別嗎?”泠顯然不認爲壽命的長短是隔在人神之間的天塹。“人之間有着很可怕的東西,”誅影湊近泠,嚇唬她說,“他們有燼。”泠警覺地盯着誅影:“燼?是當年的那個怪物?”誅影拉開距離,點點頭:“在燼肆意橫行的人間,人要修煉很難,所以爲了你的飛行夢,還是乖乖呆在上面吧。”
泠思考的時候,遠處黑壓壓的一片。霎時,風起雲涌,水亂物息。等近些,泠看着寬大鳥翼上的寥寥數人,笑道:“司天官還真是大材小用。”誅影忙用手肘頂了下泠:“先前在北海還收斂些,怎麼,如今仗着司波官的人多,便無法無天了?準備準備,幹活了。”泠在誅影身後小聲嘀咕:“本來就是嘛,司天官仗着自己管着飛禽,陣仗比本命地位的司命官都大。”誅影錯後一步,對泠說:“無妨,師父不在意這些。”泠笑道:“說實在的,司命官的眼裡,什麼不是虛的?唉,當年大亂時,司命官是不是還說一切皆是命?”誅影居然認真地回答泠的玩笑話:“沒錯,師父當年確實是那麼說的。不過司波官與師父交好,而當年那件事是師父的心結。所以,如果你不想挨罰,便最好別再提那件事。”泠點點頭。當年司命官的得意弟子與人間女孩相戀,違背了神界法規,釋放出上古神獸燼。當時泠還不是神界一員,知道的並不詳盡。說起來,泠並不是修道成仙的,可也不是哪個神仙的孩子。泠從小便跟着司波官學藝,從未見過自己的父母親。
一行人走到一條小魚前,誅影將右手放到它的額頭上,一瞬間,那魚魂魄所化作人的一生便走馬燈似的在空中演繹,只彈指的功夫,誅影便移開了手,說:“魚。”意思是這魚下輩子仍舊是魚,當不了神仙。泠蹲下身,將那魚撿起來扔進了身後的竹簍。
南冥岸的魚一直到巳時才弄完了往生。司天官的弟子只領走了三條魚。那魚剛到他們的手裡,便化作了鳥形,意味着他們可以被養成鵬,下輩子縱步仙界。不多時,大家便都散去了。誅影叫住泠:“聽聞南冥美景無數,四處走走如何?”泠並不擔心回去晚了會被罵,開心地應了下來。
南冥多江,碎塊的土地灑在南冥海域,氳起的水霧弄淡了花色,嫋嫋娜娜的花邊裝飾建築的邊沿,背景是一方素素的白,雲淡風輕。“今年的仲夏之會定在南冥了?”泠看着遠處搭起的擂臺問道。“嗯,是司波官的提議。”誅影替泠拎着裝滿魚的竹簍回答。泠嘆口氣:“師父真是越來越操心別的事了,人家司芳官的心意她倒是一點兒也不關心。”“司波官有自己的想法。”誅影含糊地回答,“你不也在操心別人的事嗎?”“啊?”泠沒有明白誅影的話。“沒什麼,你要去擂臺上玩一會兒嗎?”誅影知道泠好動的性子,便投其所好地問。泠雖然也想去玩,可是想起自己與慕桑約好了一起玩,便從誅影手中接過竹簍:“不了,慕桑在等我。”“她不會介意多在神樹下等一會兒。”誅影經歷了那場動亂,知道的比泠多,縱使說些她聽不懂的話。泠知道即使問也不會得到答案,於是無奈地聳聳肩,做了雲霧便迅速往北冥司波官的殿裡去了。
誅影看泠漸漸消失在北方,便立刻取出招魂幡往司命官的宮殿飛去。“師父在嗎?”誅影一落地變問門口的侍童。誅影很受司命官器重,於是宮裡的人對他十分恭敬。“師父在掌司宮。”誅影點點頭,迅速進了命格室——記錄人神命運的生死簿存放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