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傅清官就像是從別墅裡憑空蒸發似的,只在她臥室的門縫裡,留下一張小紙條,上面匆匆寫着:“保持心情和順,於他有益。”
人卻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何月圓和一個行動不便的何端陽。
心情和順。
若是人在跟前,她恨不得把紙條撕了丟在他臉上,一了百了。
被囚禁的人,要怎麼保持心情和順?
現在,何月圓是想走,卻走不掉了。
她還不知道這地方是哪兒,總不能丟一個行動能力爲零的人在山上吧!何況媽媽還在那個變態手裡。
高山上的小別墅像是與世隔絕似的,有電有水,有電視機,但是沒有網絡和信號,就連和外界聯繫的信箱和報紙也沒有。
已經五天了,古洛風找她估計都要瘋了。
何月圓煩躁的打開電視機看了一眼新聞,視線往下,發現裡面播放日期居然是一年前的!
傅清官真是絕了!
何月圓在心裡默默的給他豎了箇中指,在心裡默唸三遍心情和順。
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何月圓轉臉,就見何端陽神色焦急,正驅動輪椅從房間裡出來,看見她的剎那,眼底有光閃過,很明顯的感覺到他的腰背放鬆了下去,微微靠着輪椅,輕聲跟她打招呼,“早安。”
每次清醒過來,他都怕出來的時候,她已經走了。
還好,她還在。
空氣裡細細密密的裊繞着粥的味道,混合着何月圓身上的甜香,在他心裡交織成家的味道。
空曠的房子裡,總算有了暖意。
這是他夢寐以求的家的模樣,一粥一飯,還有他的小月亮。
何端陽身上只出穿了一件菸灰色的圓領毛衣,鬆鬆的搭在身上,愈發襯得人清瘦無比。
好在,氣色比幾天前她看見他的時候,好了不少。
何月圓抓着茶几上的遙控調高了暖氣的溫度,順便關掉了電視,逼着自己揚起嘴角,站起身走到他身後,把他
推到餐廳,語氣溫軟,笑道:“我熬了粥,這就給你去盛。”
傅清官告訴她的那些事,她很費力的用了一晚上的時間才消化掉。
這幾天,甚至很識相的沒有去碰大門,甚至不敢提古洛風。
怕他看見了,心裡會難過。
不是保持心情和順嗎?
這時候他要是發病了,她不知道怎麼找人……
何況冰箱裡每天都會莫名多出很多食材,她連走出去的藉口都沒有。
姑且當她就是何端陽在最危難的時候的精神支柱吧,只要她還留在這裡,至少能讓他多一些安全感。
等到他穩定一下,再說走的事情吧。
和是否會相愛無關。
她想要他心情和順,好像這樣,就能往那不敢回首的日子裡,多送去一縷陽光似的。
何月圓手腳利落的布好菜,簡單的小米粥,蒸餃,和兩三份清爽可口的小菜,齊齊堆在何端陽面前。
何端陽拿着勺子,看着面前的早餐,有些出神。
何月圓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麼了?”
何端陽失笑,一下一下的用勺子攪着粥,“沒事,只是想起來一些往事。”
何月圓的腦海裡,不由自主的就浮現他被困在倉庫裡面的場景,心上像是生了藤蔓,把她裹了個密不透風,呼吸都很困難。
強撐着發漲的眼角,看着何端陽,試探着問道:“你小時候,有開心的事情嗎?”
何端陽一愣,側頭認真的想了想,才道:“端陽去世之前,每次他化療回來,陸姨就會讓我和他一起吃睡,她會起早幫我們煮好早飯,然後帶我們去時代廣場喂鴿子。”
說到另一個何端陽和陸端午,他的眉目柔和,有些哀傷,沒有因爲陸端午的極端生成更多的的怨恨,甚至微微勾起嘴角,笑了,“我很喜歡那裡的鴿子。這算是開心的事嗎?”
何月圓覺得喉頭瑟瑟的,眼角那股子熟悉的淚意,又來了,連忙低下頭攪着碗裡的粥,匆忙的點點頭:“聽起來是很開心。”
可她明明知
道所謂一起吃睡,不過是爲了讓他更多的瞭解何端陽這個人,然後才能完美無缺的僞裝。
何端陽見何月圓似乎對這個很感興趣,擱下筷子,神色幽深,仔細的斟酌着用詞,想要把當年的事情,用美好的一面展示在她面前。
“是啊,很開心。他回來了,就會給我講很多關於你的事情。他說的和陸姨告訴我的不一樣,我那時候隔段時間就要動手術,所以總是渾渾噩噩的,總覺得聽端陽給我說的你,很開心。”
何月圓含在嘴裡的粥,就這麼哽在喉頭,咽不下去,吐不出來,握着勺子的手都在微微發顫,一滴眼淚,猝不及防的砸進碗裡,在金黃的小米粥裡散開,勺子一動,就融化進去,像是從沒出現過。
那些疼痛的過去,在他看來,不過是“渾渾噩噩”四個字嗎?
那個她從沒謀面的哥哥的眼睛裡,她是個什麼模樣?
何月圓忽然很想知道,很想知道曾給面前的男人帶去希望的自己,是什麼樣子。
“別難過,我這張臉,是我自己願意修改的。和你無關。”何端陽反過來輕聲安慰她,夾起一個蒸餃擱在她面前的盤子裡。
何月圓不敢擡頭看他,匆忙把蒸餃塞進嘴裡,很努力的咀嚼。
何端陽因爲她沒有拒絕自己夾過去的東西,眼底氤煙出幾分笑意來,把他原本蒼白的臉色,都襯得精神煥發了。
他同樣夢寐以求的一天,她在他身邊,接受他給的好。
“你們都說我什麼?”何月圓問。
“你上幼兒園的時候,和後座的男孩子打架,人家扯你的辮子,你拿着做手工的剪刀就把自己的頭髮剪了。等到你上大班,依舊和後座的男孩子打架,這次是爲了給好朋友出頭,還被老師罰站了一節課。你……”
“爲什麼都是不好的?”何月圓秀氣的眉毛蹙起來,話剛落音,纔想起來這時候他們都還小,這些資料源自於陸端午。
那個女人恨死了她,怎麼會向他們展示她更好的一面?
“哦……那你那時候,是在做什麼?”何端陽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