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誰喝誰的口水
夏曉靈默默看着桌上三道菜,心思沸騰。
喬燁語氣不輕不重,可字字都重重的敲打在夏曉靈的心坎上。
深呼吸,夏曉靈平靜相辯:“喬伯伯,那是公司之間的商業競爭,我不懂。”
“凌天國際在本市駐紮了整整五年,一直以來,都和喬氏井水不犯河水。”喬燁擰眉,氣定神閒的臉,滿是不悅,“就這一個星期,和我們喬氏拼死地扛。夏曉靈,你以爲,我喬燁這麼糊塗。”
夏曉靈默默垂了腦袋。喬浪插手她和司徒逸之間時,她就有這方面的擔憂,但喬浪不放手,她有什麼辦法。
喬燁起身:“小曼和小娜都是你的朋友,我也不是個封建的家長。懂得物以類聚,人以羣分。夏曉靈,我知道你是個好女孩。請大家都退一步,不要把事情弄得沒法收拾的地步。司徒逸這人,我也比較欣賞,不想逼得大家都不好做人。夏曉靈,如果你離婚的事再波及到我喬氏,我也只好把喬浪趕出喬家了。”
“喬伯伯——” 夏曉靈愕然擡頭。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而且未必是我喬氏傷。”喬燁嚴肅地盯了她最後一眼,大步離去。
顯然,喬燁相當氣憤,因爲他甚至沒有停下腳步付錢。
“小姐,一共88塊。”包間的小妹可愛地朝夏曉靈笑了笑,一邊縮着脖子看着喬燁的背影——她還從來沒看到過這麼嚴肅的賓客呢。
付好餐費,夏曉靈默默看着錢包裡的錢——這個月花錢如流水,再這樣下去,她要動用存下的定期了。不過,她得慶幸喬燁氣歸氣,畢竟是個實力企業家,還沒把氣憤遷怒在她身上,要是喬燁叫上十來個諸如鮑魚之類的菜,她估計今天就破產了。
看了看時間,離上班還有二十分鐘。
司徒逸應該還在睡午覺吧?
她走出酒樓,站在外面的廣場上,仰起頭,看着對面的陽光酒樓,眸子一黯。
真恨不得把顧子晨大卸八塊……
“靈靈姐,你在這裡幹什麼?”孫穎嘻嘻哈哈地從後面跑來,挽起夏曉靈的胳膊,“現在正是秋老虎呢,太陽毒得很,我們回去吧!”
說完,孫穎滴溜溜的目光,緊緊盯着夏曉靈的臉。
總覺得孫穎太熱情,但孫穎本性開朗活潑,所以也說不上什麼怪異的感覺。夏曉靈只好自認自己多心。
“我等下再上去。”夏曉靈說。她得站在這兒,貯蓄足夠的力量,等下好找司徒逸。
孫穎笑米米地看着她:“那我先走啦!”
目送孫穎離開。夏曉靈果然原地不動。
太陽真的很毒,當天照下,曬出她冒出細密的汗珠。沒有一絲風,她薄薄的絲裙都不動分毫。
但夏曉靈忽然大步向凌天大廈的大門口大步走去。
她忘了陽光集團就在馬路對面了。不知什麼時候,顧子晨正站在陽光集團的廣場,倚着奧迪的車門,懶懶地看着她。
而且,他身邊居然站着夏美薇。
眼不見爲淨!夏曉靈走得飛快。進到一樓大廳,她沉思數秒,堅決按下高管專用電梯,跨了進去。
36樓安安靜靜,甚至連長廊的燈光都沒亮起。這種寫字樓建築風格,不管什麼時候,只要不開燈,裡面都是黑洞洞的。夏曉靈不時踢到君子蘭的花盆。她不由自主停住了。
這才發現,她這個位置,正好對着司徒逸和甦醒相邊的內外辦公室。甦醒在外面的辦公室,燈關着,模模糊糊的暗影中,可以看出甦醒正伏桌午睡。
但司徒逸裡面的辦公室正開着燈。
她完全可以看到,司徒逸的眉擰成了個“川”字,正出神地看着什麼。
夏曉靈猶豫着要不要現在進去,司徒逸忽然擡頭,長身而立,朝外面看來。
夏曉靈無所遁形,不得不硬着頭皮走進去。因爲緊張,她這時壓根就忘了,司徒逸辦公室有燈,內外的光線差,他壓根就看不到,她這個方向是不是站了她。
看到她的第一眼,司徒逸微微繃緊的臉,忽然就似破了冰,緩和下來。
“靈靈?”司徒逸的聲音輕輕的,似乎怕驚跑了她。深邃的眸,緩緩漾開淡淡的笑意。
只是,夏曉靈沒有擡頭,也沒有看到那深藏的笑意。
夏曉靈聲音低低的:“打擾你午睡了。”
“這幾天沒時間午睡。”司徒逸凝着她,“沒有打擾。”
司徒逸不由自主揉揉眉心,兩人這相處方式,真夠相敬如賓。白天是,晚上也是。
“坐。”他指着身側的椅子。
“我站着就好。”夏曉靈有些緊張,一直在打腹稿。喬氏的事,她要和司徒逸怎麼溝通?
司徒逸坐了下去,凝着她半天,目光落上她緊抿的脣:“有事?”
屏住呼吸好一會兒,夏曉靈終於擡起頭來:“喬燁找我了?”
“哦?”司徒逸神色不動,似乎正全神貫注地傾聽着。
夏曉靈慢慢對準他的眸:“司徒先生,請告訴我,我是不是變成了紅顏禍水?”
還真直率。司徒逸不動聲色地看着她:“無所謂紅顏禍水。”
“難道……”夏曉靈靜靜地看着他,“難道我們離婚,你把原因都推到喬浪身上。司徒先生,我一直認爲,你是個英明的管理者。”
“再英明,也有心情波動的時候。”司徒逸聲音輕輕的,“人家來搶我老婆,我要是還穩坐釣魚臺,什麼也不表示,那我司徒逸身邊永遠都不會有女人願意留下來。”
他說得對,不,也有不對的地方。夏曉靈深呼吸,力圖平靜:“司徒先生,你要怎麼樣,纔會放棄和喬氏相爭。喬伯伯有句話是對的,兩虎相爭,必有一傷。”
司徒逸目光漸漸銳利起來:“再傷,也不會是凌天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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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本來是顧氏的問題。”夏曉靈脫口而出。
司徒逸擡頭:“不僅僅是顧氏。”她根本就忘了喬浪和他在咖啡廳時說的話。
她久久地瞪着他,最後別開眸子:“你要怎麼樣纔會放開和喬氏相爭?”
司徒逸心內騰起苦澀,他緩緩起身,緩緩來到窗前,看着高空上流雲:“這本是行業競爭,非常正常的競爭。靈靈,你想多了。”
說來說去,他不會放棄打壓喬氏。可是,那真的原本是顧子晨的錯,喬浪只是想幫她……夏曉靈不由大步向司徒逸走去,拽住他的衣袖,擡起腦袋,凝着司徒逸:“我纔不相信。司徒先生,這麼幾年,誰不知道你穩中求勝。你什麼時候會這麼不顧一切,傾軋同行……”
“就這幾天,我開始不顧一切。”司徒逸驀地打斷她的話。
夏曉靈一愣,愕然看着司徒逸,他在說什麼?他自己知道嗎?
“司徒先生。”她的心不知不覺艱澀起來,“你在用策略嗎?”
她以爲他什麼也不說,結果,司徒逸輕輕點頭。
夏曉靈仰首,看着他平時溫和的臉,此刻凝上薄薄的寒霜,她衝口而出:“司徒逸,你是不是壓根沒想和我離婚?你要一個星期,就是爲了對付喬氏?”
司徒逸慢慢俯身,修長的指尖撫上她白淨的小臉,最後輕輕捧起:“不是。”
他居然還否認?
夏曉靈瞪着他,死命地瞪。最後,她耷拉了腦袋:“你就是不肯離婚是吧?”
司徒逸靜默。他倏地鬆開她,轉身看着窗外。那背影,竟有幾分孤寂寂寥。
夏曉靈鼻子一酸。她看不出來,他是因爲真心捨不得她,不想放手?還是爲了他男人的自尊,不肯放手?
正在這時,燈光大亮。
上班時間到了。
甦醒在外面愕然看着裡面,最後起身,大步過來,把司徒逸的辦公室門關緊了。
明亮的燈光,讓夏曉靈心思也透亮幾分,她低低地:“你的意思是,我不離婚,你纔會放棄和喬氏相爭?”
司徒逸筆挺的背影,有些僵硬。
夏曉靈低低的:“司徒先生,你不會知道,我離婚,你纔會更好。如果你堅持,我不會再離。”
要她坦承那個晚上,承認顧子晨做的事,她做不到。他要留着帶着污點的她,她認了。無論如何,她不會因爲自己,讓喬家不和睦,讓凌天和喬氏相虎相爭。那會讓兩家最後都元氣大傷。
她不離了……本來應該高興,可司徒逸的心卻沉重幾分。爲了喬氏,她還真的什麼都願意犧牲。
她真的對喬浪沒有情分麼?司徒逸浮躁幾分。
“上班時間到了,我得下去了。”夏曉靈轉過身,向外面走去。
“好。”司徒逸言簡意賅。
夏曉靈向外面走去。可一拉開門,她嚇了一大跳,趕緊迴避,閃到一邊。
司徒拓洪聲如洪鐘:“啊呀對不起我的孫媳婦兒……我閃我閃。”
“爺爺,我要出去了。”夏曉靈一把拉住老爺子。老爺子這樣小題大做的,尷尬的是他們晚輩好不好?
“沒打擾你們?”司徒拓洪居然朝她眨眸子,“沒打擾我就不走。”
“沒打擾。”夏曉靈說。
司徒拓洪這才慢悠悠地跨過辦公室,夏曉靈一看他進來,就朝外面走去。可她沒有司徒拓洪快,手臂被司徒拓洪拉住了:“孫媳婦兒,我們一起商量件事情。”
“爺爺……”夏曉靈幾乎摔了個四腳朝天,趕緊倒退幾步,纔沒讓自己的姿勢太難看。
瞄瞄外面,幸好這時甦醒不在,要不然丟大人了。
司徒拓洪沒停,一直把夏曉靈拉到窗前,和司徒逸並肩站着:“司徒逸,打個商量。長城大廈我要了。”
頭痛地瞄瞄老爺子,司徒逸微一扯:“您纔是董事長。”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還用經過他這個CEO麼?
“對呀,我纔是董事長。”司徒拓洪煞有介事地拍拍腦門,嘿嘿地笑了,“長城大廈不用發售了。把它直接裝修成五星級酒樓。”
“哦?”司徒逸瞄瞄老爺子,眸間淡淡的疑問。
“我用來送人。”司徒拓洪嚴肅地宣佈。
“哦。”司徒逸頷首。董事長要把偷偷數億的五星級酒樓送人,他沒有意見。
“所以……”司徒拓洪忽然停住了,笑米米地看着面前兩個人。最後定在夏曉靈身上。
“爺爺?”夏曉靈渾身一激靈。老爺子這目光,看上去好象逮到只好玩的兔子。
司徒拓洪的視線落上夏曉靈:“京基大廈的事,基本上就定了。現在長城大廈也沒什麼事。靈靈可就閒了。”
“……”夏曉靈尷尬地別開目光——老爺子這是在消遣她麼?
“剩下的事,可以並給其它部門。”司徒拓洪說,“所以得給靈靈換個職位。靈靈有意見不?”
“沒有。”夏曉靈沒有意見,她也想擺脫京基的事宜。畢竟,她確實不想再和夏家的人打交道。夏美芙閃人了,但終有一天還會回來。至於夏美薇,她昨天才又得罪了。
司徒拓洪摸摸短短的鬍子,笑米米地點頭:“這些年我真是虧待我孫子了……”
“不虧待。”司徒逸立即接話。老爺子這麼熱情,他預感不太好。
“我孫子勞心勞力,一個人負責國內所有事務,不定期還要滿世界飛,連個秘書都沒有。唉,我這董事長到底怎麼做的!”司徒拓洪自怨自艾。
司徒逸揚眉:“我已經和甦醒提了,招個秘書。招聘通告已經發出去了。”
“那怎麼行。”司徒拓洪一口否定,拽住夏曉靈的胳膊,司徒拓洪笑吟吟,“這種涉及公司機密的職位,當然要自家人做才放心。靈靈,你不用去企劃部了。從今天開始,你就給司徒逸當秘書。甦醒——”
司徒拓洪揚聲喊。
甦醒立即進來了:“董事長好!”
司徒拓洪一揮手:“去把夏小姐在企劃部的辦公設備全部搬進CEO辦公室。以後夏小姐就是司徒的秘書了。”
“咳——”甦醒大吃一驚,卻條件反射地點頭,“董事長,我立即去安排。”
夏曉靈錯愕地看着面前的局面,卻一個字也說不上來,司徒拓洪發話,誰能阻止麼?
司徒逸平靜地看着爺爺,沒有任何意見。
甦醒是司徒逸一手培養出來的,效率不在話下,不過十幾分鍾,就把夏曉靈所有的辦公設備全搬上來,並安裝好,然後出去了。
“好了!”司徒拓洪滿意地看着夏曉靈的辦公桌,而且笑吟吟地看着夏曉靈,“靈靈,從今天起,你要和司徒逸共同進退。他在哪,你就在哪!要是我打電話給你,找不到司徒逸,我只找你麻煩。”
司徒逸這才擡頭:“爺爺——”
“就這麼說定了。”司徒拓洪一揮手,壓根不給孫子說話的機會,“好了,我很忙。拜拜!”
揹負着雙手,司徒拓洪果然笑嘻嘻地向外面走去。壓根沒理會兩個年輕人的意見。
無奈地看着司徒拓洪的背影,夏曉靈默默看着自己“高升”的辦公桌。桌椅的擺向,正對着司徒逸的老闆辦公檯。這樣,她天天怎麼過日子……
司徒逸瞄瞄她糾結的臉,悠然坐回轉椅:“既然爺爺做了決定,你也不離婚了,那就這樣。”
夏曉靈忽然覺得有種被陷害的感覺:“我搬去甦醒那邊……”
“你和爺爺去說。”司徒逸頭也不擡。
“可是這樣天天看着,就算我看不厭你,你也會看厭我。”夏曉靈咕噥着。她忽然有種感覺,司徒拓洪知道小兩口正在鬧彆扭,所以特意把兩人關在一個辦公室。
司徒逸似乎沒聽到,把自己的咖啡杯伸了出去:“幫我泡杯咖啡。”
夏曉靈愕然——他這適應能力,會不會太好了點兒?
但她才因爲喬氏的事被他壓制住,這會又被司徒拓洪管制住,不得不起身,接過他的咖啡杯,向外面走去。好吧,只是泡杯咖啡,她可以的。現在,她只是無法想象晚上的情景——既然不離了,他要過夫妻/生活,怎麼辦?
但願她不會一把把他推開……
看着她不情不願的臉,司徒逸的脣角,卻悄悄勾起。這麼多天以來的鬱悶,總算消滅了一點兒。
甦醒看她端着咖啡杯出來,怔了怔:“咳,夏秘書好!”
真不知道老爺子怎麼想的,怎麼把司徒逸的晴人放到司徒逸辦公室裡做秘書。老爺子就不怕正牌少奶奶來鬧事嗎?
“蘇助理好!”夏曉靈點頭。雖然一直不太明白蘇醒那張笑臉,一看到她就板起,但她其實滿欣賞甦醒。
甦醒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夏秘書,以後我們就在同一條船上了。好好幹!千萬記得別溼了鞋。”
甦醒這話什麼意思?
夏曉靈皺眉:“蘇助理,我先去泡咖啡。”
泡咖啡?甦醒摸摸鼻子——這以前可是他的事,沒想到,她一上來,就搶了他的活了。
鄙視!
夏曉靈不知甦醒的敵意從何而來,但司徒逸還在裡面等着。也就不管甦醒,去了茶水間。
不太清楚司徒逸的口味,夏曉靈只得依自己的感覺泡了一杯,端了回來,小心翼翼地把咖啡放在司徒逸面前。
“苦了。”司徒逸輕抿一口,把咖啡杯推開。深邃的眸,落上夏曉靈黑白分明的眸子。那眼神,似乎有些嫌棄,她連杯咖啡都泡不好。
她自覺咖啡不會太苦。好吧,他可能沒吃過苦……夏曉靈端起,準備倒掉再泡。
“等等——”司徒逸的聲音,不輕不重地響起。
“怎麼了?”夏曉靈站住,卻沒有回過頭。她現在有些害怕他的目光。
“別浪費了。”司徒逸凝着她。
不浪費?那要怎麼破?夏曉靈想了想,胳膊擡起,看着咖啡。最後只得在他的視線裡,乖乖端起杯子,一氣把咖啡喝了。
哪裡苦了?
哪裡苦了!
一點也不苦好不好?
司徒逸這明明是故意挑剔!夏曉靈咬着牙,瞪着司徒逸,他正老神在在簽名。似乎沒看到她的懊惱和不悅。
好吧,她重新泡咖啡。她就不信了,他連杯咖啡都這麼挑。
第二杯,她特意多加了勺糖,多攪了兩分鐘。這才胸有成竹地把咖啡端給司徒逸。
“冷了。”這回,司徒逸的眉擰了起來,“我不喝冷的。”
好,她喝了,再泡第三杯。她知道他在爲難她,不過,她看他還能怎麼爲難她?
“你先試試。”司徒逸深邃的眸凝着她嫣紅的脣,“看好不好喝。”
夏曉靈瞪他,最後仍然乖乖地端起咖啡杯,嚐了下。然後雙手送到他面前:“我打包票,這杯咖啡味道剛剛好……”
“可是,靈靈——”司徒逸語氣平靜,神態平靜,“杯子上現在有你的口水……”
“司徒逸,我剛剛也喝了你的口水——”夏曉靈吼了,再也忍受不了他的挑剔,她大步繞過大大的老闆辦公桌,捉住司徒逸的領帶,“是你要我喝你的咖啡……”
她的聲音全被他吞入腹中,身子被他深深嵌入懷中,揉得她一身骨頭都痛。她想起“惡狼的傳說”五個字。
他吻住了她,似乎在懲罰她的疏離和無情……
“司徒先生……”她掙扎着,又羞又惱,“你是故意的……”
“對。”司徒逸聲音沙啞,“我就是故意的。我想親你。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