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寧,我討厭你不可一世的樣子,討厭你伸手就能得到世界的樣子,討厭所有人圍繞着你轉的樣子,你不過比別人會投胎罷了,我心愛的女人,憑什麼就連死都得不到別人的重視。”奕的眼中劃過一抹複雜,隨即又恢復了平日的冷酷,“你以爲,像你這樣自私的女人,憑什麼讓我動心?”
原來,竟是這樣的理由麼?
蝶寧垂首輕笑起來,原來竟然是這麼單純的理由,讓她糾纏了那麼久,原來只是單純的不喜歡,並沒有什麼她以爲的無法說出口的苦衷,這個冷酷的男人,竟然是連最後一次見面,都不願意騙騙她。
“奕,我很慶幸,你把我送到了子皓的身邊。”蝶寧從口袋裡拿出一條精緻的手鍊,放進了他上衣的口袋裡,“這是我十歲的時候你送給我的生日禮物,還給你,也還給你,我一整個深愛過你的曾經。我們,後會無期。”
說完話,瀟灑地轉身離開,沒有絲毫的留戀,標準的蝶寧式的決然風格。
直到蝶寧走遠,奕才彷彿如失了力氣一般地癱坐在椅子上,垂着頭極度地頹廢,長長的劉海遮住了他大半張臉,露出的那一小部分面頰上,竟是流淌過了一滴眼淚,悄無聲息地,滑過。
這樣一個堅強剛毅的男人,終於還是忍不住,低低地輕笑起來,若是他身旁如今有人,就會感覺到他的笑聲裡瀰漫着怎樣的蒼涼和痛苦,那一波一波的沉痛,幾乎讓人站不起來。
他靠着椅子上,望着蝶寧離開的方向,苦笑流瀉在脣邊,終於要結束了吧,這一切痛苦的根源。他再也不用強裝鎮定地立在她的面前,也不用強迫自己永遠用最冰冷的目光看着她,更不用一次一次地親手傷害那個他深愛的女子了。
真好,她什麼都不知道,那麼,他才能放心地離開吧。他準備了那麼多年,終於把她逼走了,看着她從他的人生裡抽身而去,竟然會讓他這麼痛,原來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竟然還是會痛,看着她離開,竟然依然會覺得痛。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這纔是他所期望的,不是麼?
他要怎麼告訴她,她深愛了那麼多年的男人,其實是她的哥哥,親生的哥哥,血脈相連的哥哥。
得不到他的愛縱使痛苦,也總會有一天過去的,她會遇到另一個真心愛她的人,邱子皓不就是一個麼,那個男人會如他這般把她捧在手心裡珍惜。
又何必,同他一起墜入地獄呢?
看着心愛的人在眼前卻不能相愛的痛苦,就讓他這個做哥哥的來承擔好了,她只要努力地恨他就好,畢竟相較於承擔一份會將他們兩個一同毀滅的充滿了矛盾和掙扎的愛,一份簡單的愛而不得要輕鬆得多,不是麼?
不過幸好,這個被他逼迫着長大的小女孩,終於還是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了,他縱然不甘心,卻還是很慶幸。
至少以後沒有他在身邊守護,她也依然會過得幸福,只要她能幸福,便足夠了。
至於他,怎樣都,無所謂。
空蕩蕩的走廊上,只有一聲一聲沉悶的腳步聲,緩慢而沉重,踩在地上,也踩在心裡。
奕無神地望着前方那條沒有盡頭的走廊,想起了第一次出任務受傷發燒的那次,昏昏沉沉了一個晚上,那天晚上他就做了一個關於沒有盡頭的長廊的夢,他拼命向前奔跑,大口大口地喘氣,前方迷霧一片,胸口的鈍痛讓他有種窒息的痛楚,但是他卻絲毫不敢停留,不顧一切地往前衝。
那時候,有一雙柔軟冰冷的小手,始終抓着他,在他身旁輕聲地叫喚。他知道那是誰,就是爲了那個人,他纔會拼盡全力地狂奔,他不會讓自己深陷在任何地方,因爲她,會擔心。
只是現在,她應該已經不會擔心了吧?
奕揚起了脣角,眼底終於明朗一片,再也沒有從前故作冰冷的殘酷。
真好,一切,都要結束了。
禁閉室的大門外停着一輛商務轎車,子皓微微撫着胸口,緩慢地呼吸,企圖讓隱隱的痛楚減輕一些。
“還是不舒服麼?”零二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後視鏡,這傢伙真是任性地一塌糊塗,纔回來兩天,就硬要出門,偏偏出來了又只是在門口等蝶寧,零二實在不知道該說他這位大少爺什麼了,真是便妞得讓人想揍他一頓。
“還好。”子皓搖搖頭,視線依然落在大門處,微微蹙眉,不知道在擔心什麼。
“你在擔心奕會告訴她真相?”零二隻想到這個可能性,纔會讓子皓如此坐立不安地一定要到這裡來等蝶寧,他還是不安的,即使已經得到了蝶寧的真心,他還是不安,害怕她知道了她和奕之間的血緣關係,讓她明白了奕不是不愛她,而是不能愛她,害怕她再次動搖。
“奕不會。”子皓搖搖頭,這是他和奕交手那麼多次得出的結論,這個男人隱忍到連他都動容的地步,他將對蝶寧的愛深藏到了連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地方,唯有如此,才能讓蝶寧相信,他對她,真的一點愛都沒有。
零二忍不住翻白眼,既然他這麼肯定奕不會告訴蝶寧,那麼他在這裡坐立不安擔心些什麼呢?
“我是不是,做得太絕了?”這是子皓第一次懷疑自己的決定,他抿脣看着零二,迫切地需要零二的支持。
從一開始知道蝶寧手裡的東西,他就精心佈置了這些,他和奕相互利用相互牽制,他以爲是奕走進了他的圈套,如今仔細想想,也許是他走進了奕的圈套,他擔心自己會因爲蝶寧而讓弟兄們送命,奕擔心的則是子皓會終會因爲青蝶組的威脅而傷害蝶寧,所以這場算計,已經說不清楚到底誰勝誰負。
也許,同子皓一樣,這個結局奕早就猜到了,亦或者這個結局是他最滿意的。
他無法面對自己心中畸形的愛戀,甚至也許已經無法隱藏這份偏執的愛戀,所以他纔會設計了這場圈套,證明了蝶寧的真心,讓自己徹底死心,也讓自己抽身離開這場複雜的三角戀情。
奕是小心謹慎的,即使他相信子皓現在可以接受心中有別人的蝶寧,卻不能保證他永遠都不會膩煩不會不耐,他只有離開,才能結束這場混亂的感情角逐戰。
零二轉過頭,看着子皓,“不告訴她,是正確的。”
既然已經隱瞞了那麼多年,就讓這個秘密永久地埋葬下去吧。
子皓點點頭,嘆了一口氣,想到昨夜收到的郵件,忍不住苦笑。
他還以爲自己纔是這盤棋的對弈者,沒想到他和奕都親自跳下了棋盤爲棋子。
其實,他是真心佩服奕的,要是換做是他,他一定不會如奕做得這般天衣無縫,每天看着心愛的女人在自己面前渴望自己的擁抱,卻偏偏要擺出一副冷漠到極致的表情,這種痛苦,他無法想象。
不過,他可以肯定的是,奕的做法是對的,即使會傷害到蝶寧癡戀的心,這種傷痛總有一天會被時間所覆蓋,她總會忘記他的。
“子皓?你怎麼來了?”就在子皓神遊間,蝶寧已經上了車,看到子皓不由得一陣驚喜,不過想到他拖着這副身體跑那麼遠不由得又一陣擔心,“你的身體還沒復原,跑出來做什麼?”
零二別開眼偷笑,一邊啓動車子。
“我擔心你,就出來看看。”子皓縮了縮肩,又擺出了一副委屈的模樣,無辜地瞅着蝶寧,直瞅得她心軟。
“你在不安麼?”蝶寧向來說話直接,很坦率地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子皓一怔,垂下眼簾,抿脣蹙眉,別開視線,不說話。
見子皓這副樣子,蝶寧心底一軟,湊近他,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我答應過你不會離開你,就絕對不會食言。我知道從前的我讓你覺得很不安,但是我保證,以後不會了,我會學習如何讓你覺得放心,好不好?”
“蝶寧,我不是這個意思……”子皓有點着急,他其實不是不相信她,他只是有些忐忑,即使知道蝶寧不會離開他,還是無法阻止心底的不安,這樣患得患失一點都不像他,但是他偏偏對自己一點辦法都沒有。
子皓的話被蝶寧吞沒,她勾着他的脖子,整個身體都埋入了他的懷裡,知道他依然沒什麼力氣她用一隻手支撐着兩人的身體,另一隻手緊緊地勾着他,溫柔的安慰通過雙脣的恣意摩擦,舌尖遊走於性感的脣邊,終於變成了激烈的擁吻。
“我和他,徹底地了結了。”蝶寧的聲音很平靜,看着子皓的眼睛裡多了一抹喜悅,“我很高興。”
她是真的高興,這份感情糾纏了她這麼久,終於解脫了。
“我也很高興。”因爲你的快樂,纔是我快樂的源泉。
子皓湊近她輕輕啄了一下,埋入她的頸窩,孩子氣地宣佈,“真好,以後你就是我的了,都是我的了。”
再也沒有奕,沒有掙扎和猶豫,也沒有痛苦和憂傷,從今以後,蝶寧和邱子皓之間,再也沒有任何間隙了。
而這位邱子皓少爺高興的結果就是,把一大堆事情丟給零二,然後帶着蝶寧偷偷得溜出了意大利,等到零二發現少爺偷溜派人去追的時候,他們早就已經出境了,神仙都找不到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