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
這暈眩來得太突然，木瑾知反手楸着東方旭的衣袖，“就是魂兒有點飄。”
她本來想說人有點飄的，後來又想了下，自己現在是魂魄，就改口說魂飄了。
“走得太累了？”
阿旭拉着她走到一邊，“那我們不要趕了，休息一會兒。”
“不需要，”木槿知搖搖頭，又擡眼望向前方遙遠得看不見盡頭的灰濛濛的黃泉路:“我們走了多長時間，爲什麼我感覺走了很久的樣子?”
而最讓人無語的是，他們都走了這麼久，還是走不完這條黃泉路。
“究竟這路有多長?”
之前聽爺爺隨口說過一次，黃泉路上不好走……可這也太難走了吧，走了一整天的感覺也看不到頭，這樣多容易讓人心生絕望啊。
等於循環不斷地做重複的一件事，但又一直看不到盼頭。
木槿知覺得這條不應該叫黃泉路，應該叫絕望路。
“誰知道，”東方旭聳肩:“也沒有誰來丈量過。”
這黃泉路上向上看，看不到日月星辰，向下看，看不到土地塵埃，向前看，看不到陽關大路，向後看，看不到親朋四鄰。
他們鬼魂的就只有埋頭一味地趕路。
他們說話的時候，陸續不斷的有遊魂從身邊經過，一路崎嶇顛簸的，各路遊魂有的哭嚎不肯前往，有的滿嘴花言巧語討好陰兵，有的迷迷糊糊一路直走……
東方旭連忙把木槿知拉到自己身後，不讓經過的陰兵看到她。
“阿旭，”木槿知悄悄地好奇盯着遠去的陰兵:“爲什麼有些鬼魂需要陰兵押着走?”
而且那些被押着走的鬼魂身上還有鐵鏈鎖着，手上脖子上露出來的皮膚都可以看見被勒傷的痕印，又青又黑的她看着就覺得痛。
“因爲那些是在人間作惡的惡靈，”東方旭細心解釋給她聽:“本身是不肯下來陰界受罰的，陰兵費盡功夫才捉到它們，當然要嚴加看押。”
“原來是這樣，”木槿知恍然大悟:“那你以前捉的惡鬼是不是也這樣被押下來的?”
“嗯。”
原來都是惡鬼，那她就沒有那麼同情它們了。
“其實……”
東方旭動了動嘴巴，欲言又止了幾秒鐘，看着木槿知的白亮得近乎透明的側臉，“如果東方墨還在黃泉路上的話，我們是很容易把他帶回去的。”
“啊?”
一聽到東方墨的名字，木槿知眼神就不由自主地閃亮起來，看得東方旭心裡又酸又澀的。
要是有一次……僅需要一次，她聽到自己的名字時候也有這種眼神，那他這輩子都覺得值了，即使去投胎也感覺沒有遺憾了。
“爲什麼這樣”
東方旭沒有回答，右手情不自禁地撫上她散落在臉頰邊的碎髮。
木槿知心裡輕輕咯噔一下，不明白他這突如其來的親密動作表示什麼，也沒有退開。
阿旭沒說話，她也沒有說話，靜靜望進彼此的眼神裡。
良久……
“學法術的人都知道走在黃泉路上的亡人靈魂還不能叫做鬼，只有進了酆都城才能叫做一個真正的鬼魂。”
東方旭終於開口說話，手指輕慢地把她散落在頰邊的碎髮別進她小巧的耳背後面，動作嫺熟得彷彿他已經在心裡演示了無數遍。
木槿知抿了下脣角，這才微不可見地往後退了半步，認真聽他的解釋。
阿旭的心思她懂，就是太懂了，纔不知道再說什麼。
“用現在的話說，黃泉路可算是一個多發事故地段了。”
東方旭看到了她的後退，嘴角似有似無地揚了揚，卻沒有再進一步的行爲，經過剛剛的對視，即使他心裡再不願承認，也看出木槿知的眼神從始至終都沒有改變過——
那麼平靜、那麼坦然，她對他只有單純的友誼。
“有的時候給人買壽搶魂，就都是在這個黃泉路上搶魂的，因爲還沒進入酆都城，一切都還有轉機。”
“這樣的?”木槿知眉頭蹙起:“那爲什麼之前……”爺爺沒有在黃泉路上就把東方墨的魂魄搶回去。
“因爲東方墨的是一半魂魄，”阿旭搖頭:“搶不了。”
即使要強搶，那也必須是完整的魂魄。
木槿知一下子就泄氣了:“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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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小姑娘，”
他們正在說話的時候，倏地一道慘白的影子鬼鬼崇崇地從木槿知身後冒出來:“你們想走出這條黃泉路?”
喝!
木槿知頓時被背脊後的涼意嚇了一跳，連忙轉過身:“誰站在我後面?”
“出來!”
東方旭更是不客氣，單手就把那道影子楸出來:“鬼鬼崇崇的想幹什麼?”
他是跟爺爺學過幾年的，體內還有靈力，一般的鬼怪自然不敢隨便靠近他;那道鬼影眼看的就被楸得縮成了一團。
“大哥饒命!”
那鬼影連忙雙手合十地求饒:“饒命!我沒有惡意的，就是想和你們做一筆生意。”
“什麼生意?”
東方旭:“需要躲在後面”
直到那個鬼影被楸出來，木槿知這纔看清楚他的模樣。
瘦小的身軀，比起普通人的身高還要矮上幾截，看上去就和侏儒差不多，可又比侏儒高上一點;五官倒是和人沒有什麼差別，不過他的耳朵特別大，像是能招風一樣。
“嘿嘿，大哥，”
鬼影指指經過的陰兵，賠笑道:“那兒不是有鬼差大哥嗎?我這做的，嘿嘿，不算什麼光明正大的聲音，當然要躲一下。”
他說話的時候，低眉下眼的，聲音又小，不認真看的時候，還真沒法注意他的存在。
“你們是趕着走出黃泉路嗎?”
不等東方旭再問話，那鬼影又徑自開始招攬生意:“我有辦法哦。”
“什麼辦法?”
聽到他說有辦法，木槿知也不管他真假，急問:“能不能讓我們一下子就走出去?”
看她神色着急的樣子，鬼影就知道自己的生意要上門了。
“這裡說話不太方便，”
鬼影指指灰濛濛的不遠處:“你們跟我來，絕對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木槿知此刻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能快速找到東方墨的機會，聞言邁步就跟上去:“好。”
“等等，”
阿旭想拉住她手腕，卻被木槿知輕巧掙脫。
“阿旭，我知道你擔心，可我不想放過任何機會。”
下一秒她的背影已經沒入濃濃的霧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