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又說:“梅小姐論樣貌有樣貌,論氣質有氣質,颱風大氣端莊,主持活潑靈秀,完全具有主持人天資。若是再經專業人士指點訓練,日後上省臺都不在話下。”
張主任忙附和:“正是,正是。”又誇讚二人珠聯璧合,郎才女貌云云。
一席話說得梅雪心花怒放,她拿眼偷瞧烏海反應,卻見他不動聲色,沉穩淡定,便試探道:“唉,我們這窮鄉僻壤的麻雀,哪敢做那梧桐樹上鳳凰的夢呢?”
“哎,不是有句話說,洋芋開花賽牡丹嗎?”朱記者笑道。
張主任也說,“梅雪小姐絕對不是麻雀,恰恰是一隻金鳳凰。”
烏海知梅雪是試探他,便說:“做夢還分什麼麻雀鳳凰嗎?你只管往美做就是了。”
錢坤始終在旁邊,端茶倒酒,服侍得殷勤周到。一桌人吃得開心,聊得盡興,一直到十點多方分手告別。
錢坤忙掏出名片遞於二位省城來的客人,拱手作揖道:“還望二位領導,多多關照。”
這一席本來是烏海要付,錢坤硬是不肯,說:“朋友間還計較這個,還做不做朋友了?”他也深知,烏海將來必是人上人,何須計較這點眼前利益?
烏海只好作罷。倆人告別衆人,一路走着回家。
梅雪挽着烏海的胳膊,心裡想着朱記者和張主任的話,竟然感覺心旌搖盪,春日融融。
若是果真能夠去省城發展,將是多麼榮幸的一件事啊。
想到自己若是去省城,就要離開烏海,她又覺得千般不捨,萬般不願。若是倆人一起能去,該多好。
“阿海哥,你真的想在煤礦呆一輩子嗎?”梅雪突然問。
“這個……我還沒想過那麼遠的事情啊。只想把目前的工作做好。。”烏海看着梅雪道,“你真想去學習深造,去省城發展?”
“嗯,只是……捨不得你。”梅雪輕聲說。
“想去就去吧,我會等你。”烏海站住,雙手握住梅雪的手,深情注視着她的眼睛,“不要爲了我放棄你的夢想。”
梅雪的眼睛裡霎時便涌上一層薄霧。她看着他,突然覺得他變得高大模糊不真實起來。
一場大雪,突如其來。漫天的雪花不知何時竟飄飄蕩蕩撲落下來。透過路燈看去,仿若梨花,又如精靈,晶瑩剔透,潔白輕盈。
烏海緊緊抱住梅雪滾燙的身子,這一刻,世界遠去,耳邊只剩下倆人越來越灼熱的呼吸。
“阿海哥,我們……”梅雪還未來得及說出下句,雙脣便已被霸佔了。烏海不管不顧地站在馬路邊上就要親吻梅雪。
“人看見了。”梅雪面紅耳熱 地推開烏海,朝前走去。
烏海追上去,擡頭猛然看見,眼前便是一個賓館,他拉住梅雪,朝賓館努努嘴。
梅雪更是臉紅心跳,心中着實猶豫,忽然想到,母親說過的:“女孩子,出嫁前千萬要守住,不然結婚後,一定沒好下場。”
遂猛然一個激靈,掙脫烏海的手,向前跑去。烏海暗暗嘆口氣,追上去。
大雪依然自顧無聲地飄揚着,空氣中充滿了酸酸甜甜的遺憾。
話說,自從梅雪偶然主持完節目,一時名聲大振。
原來躲在礦燈房,默默無聞發礦燈的一個普通女工,現在人人見了都要忍不住豎起大拇指,誇兩句。溢美之詞把耳朵都磨出繭來了。
有人誇,自然就有人罵。
一時,礦上傳說紛紜,說啥的都有。
“這梅雪,不知攀上哪個高枝了。一個礦燈工竟然能主持節目!”
“嗨,還是不憑着盤子亮,條子端,被哪位領導看上了唄!”
“莫不是……那個色眯眯的騾子瞧上了?”
“你看着吧,過不了幾天,鐵定就調到工會去了!”
……
這事兒要是遇給別人,說不定早就翹起了驕傲的大尾巴,或者肝膽都氣裂了。
但梅雪原本生性活潑,又大大拉拉,率性開朗,毫無心機,面對別人的誇獎只是嘻嘻哈哈,毫不在意,面對風言風語更是置若罔聞。
但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是,果真如傳言所說,沒過幾天,她真的就被調到了工會。
那一天,天氣不太好,窗外冷風呼嘯。
梅雪正蹲在地上,給礦燈加水。
這是一種酸式礦燈,蓄電池裡面是硫酸溶液,每隔一段時間得補充硫酸電解液或者蒸餾水。
刺鼻的氣味薰得她頭都有點暈。好不容易加完了自己承包的一架子礦燈,梅雪站起來伸個懶腰,正在這時,機房的電話響了。
因爲天氣冷,其他當班的兩個同事縮在小屋子裡烤着電爐子,不肯出來,梅雪只好取下碩大的手套,去接電話。
“梅雪,你到隊上來一下。”
接起電話,便傳來隊長硬邦邦的聲音。
梅雪愣了一下,還未來得及應一聲,電話便掛斷了。
梅雪洗完手,心懷忐忑地來到隊上。
值班室裡,隊長、值班副隊長和對門通滅隊的書記坐着聊天,正聊得眉飛色舞。
一見梅雪來,幾個人說話的聲音,戛然而止。
“梅雪,還是你有本事。”隊長將一張紙遞給梅雪,一臉莫名其妙的笑容看着她,說道。
梅雪仔細看看那張紙,竟是一紙調令。
她被調到了工會!
梅雪的心立時噗通噗通跳得失去了節奏。
要知道,多少人想調到機關去工作啊。
在機關上班乾淨,舒適,自在,而且還受人尊敬,待遇也好,不像在機房,苦髒累都是其次,最主要是被人看不起。
梅雪曾經也想過調到機關,但是一考慮到自己一沒過硬的關係,二沒錢,三自己在機房幹得時間還不長,所以也就忍耐着繼續幹着。
現在好了,天上竟然真的掉餡餅砸到了自己頭上。
很多人託關係,找門路,花錢,甚至使出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都不能。而她一個技校畢業生,只在基層機房幹了短短半年多時間,就調到了工會,而且還沒花一分錢,沒託人走後門,這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梅雪看着調令半天沒說話,只聽隊長又笑着說:“可惜啊,本來還想把你調上來當辦事員來呢,看來我是沒福氣了。”